第7章 动身

太阳还未升起,天空还是浑浊不清的黑与白交织。

萧澈面无人色,猛的推开房门,只想仰天长啸。

可他又顾及到殿下如今正在休息,张开了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焦躁地在院中走来走去,从今以后他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晚都没有睡好,他眼睛上面挂着不明显但是看得出来的淡淡黑眼圈。

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他去打了水,简单的洗漱一下,让自己变得精神一点。

他这样无所事事地在院中四处的游荡,几乎没有一个人醒着,只有鸟鸣婉转。

一个拐角后,看到了早起正在扎头发的卫追。

他的头发扎的又快又好,盘在脑门上整整齐齐,正对着湖面调整。

萧澈的黑色长发虽然费时间梳整齐了,但是两相对比之下也惨不忍睹。

为了见到太子殿下之后更加的周正,他主动上前去喊道,“卫追。”

卫追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就看见萧澈脸上满满的黑眼圈,“你怎么了?”

“没事。”

“……”

“帮我盘一下头发吧。”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你还能干什么?”

萧澈此刻有求于人,语气不由得放软,“那天为了甩开你,让你受伤了,是我不对。——但是你要是不如此蛮横的话,也许我们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你早说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呀。”

卫追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

萧澈也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自己对着湖面简单调整了一下发型。

两人在一份诡异的安静下,竟然显得如此和谐。

卫追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

以后也是要和这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对谁也不好。

萧澈吓得弹了一下,回头见是卫追,虽然不想乖乖就范,但是还是保持着没动。

“你的伤好了不?”

“嗯,差不多了,本来也没有被那辆车怎么样。”卫追随意道,他本来就没记仇,只是发泄情绪罢了。

两人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卫追梳完便走了。

萧澈一个人无聊地在湖边,拿着石头在水面上打水漂。

玩够了又看看花,又去后厨看看他们忙活,还顺手拿些糕点尝尝。

钟幕也很快就醒了,他也不是晚起的人。

御史大人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过来,说是要给殿下送别,送些特产。

表面上满是殷勤不舍,实际御史满心都是想着终于可以送走这尊大佛了。

御史大人十分的开心。

这还是萧澈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御史大人,身材圆圆的,完全不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人。

萧澈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那天晚上,自己其实遇上的就是殿下。

萧澈一时僵住陷入沉思。

下人在不停地搬东西,忙碌的氛围中,萧澈显得格格不入。

等待着房间里的钟幕整理之后再出来,在角落默默无闻的萧澈,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很期待,很激动。

他不禁苦笑。

看着衣着干脆利落的太子,他有些惊艳的睁大了眼睛,注意到自己直视的眼神,他连忙低下头。

应该不能直视这些大人物,一般大人物喜欢下人低头向他臣服的。

只是他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钟幕朝他微笑了。

萧澈猝不及防。

钟幕很快坐上了马车,萧澈回神,连忙跟上。

钟幕虽然贵为太子殿下,此次南下也没带几个人,都跟在马车后面。

“我们就这样走回京城吗?”

旁边的侍卫似乎有些无语,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萧澈的问题,“……到城外驿站再换千里马。”

萧澈“哦哦”两声。

他又忽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骑过马,骑马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该怎么办?

以前跟着养父四处辗转,也是靠着一双腿,最多坐坐牛车,如今倒真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萧澈欲哭无泪,边走还边时不时瞥一眼马车窗,随即又立马甩去大胆的念头。

绝对不能得寸进尺了。

出城的路上,因为是大清早,没什么人。

街道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一片喜庆。

萧澈四处张望,仔细辨认这春联上的字,只是大多数并不认识,一是因为他识字本就不多,二是红联上书写字迹潦草。

前方就是出城口了,房屋渐渐少了起来。

那守卫见到这马车一大早就要浩浩荡荡地出场,严厉地拦下询问,一看到马车边上挂着御史大人的木牌标志,神情立马变得和善。

裴齐将出城文书递给他,那守卫见他气宇不凡,微微弯腰双手接过。

待仔仔细细辨认出城牌之后,连忙叫人开门放行,马车正要起步过去的时候,一个女孩儿突然叫住了萧澈的名字。

“萧澈!”

萧澈回头看去,是两人在云岭镇认识的一个姑娘,有些交情。

钟幕也听到这嘹亮的女声,神情不变地侧头靠着马车壁听情况。

萧澈纠结地看着马车,征求着钟幕的意见。

“怎么了?你失踪了好多天。萧擅呢?怎么不见他了?”姑娘急切地问道。

“停一会。”钟幕不轻不重道。

车夫连忙勒住马。

萧澈眼看殿下发话,这才转过身去,回答她的一连串的问题,“他失踪了。”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萧擅会消失不见,是被歹人劫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

姑娘语气很急,“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我要出远门了,去找他。”

那姑娘也觉得自己这样在一群大男人身边,对着萧澈问东问西,十分不好意思。

她抿一抿嘴,作为外人,她也不好再多问了。

“……那你找到了之后,记得叫他再回来呀。上次萧擅不是说喜欢吃我做的糕点吗?我又做了很多,可惜又没见你们往城里来了。”

萧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

姑娘看着这排场,也知道自己似乎拦下了什么大人物,她急急忙忙掀开怀中的篮子,从里面拿出热饼,却又不好怎么包好给他。

她手忙脚乱地,最后把篮子直接塞给萧澈就直接跑走了。

萧澈猝不及防,却也接稳了,沉甸甸的。

“殿下吃吗?”

“不用了。”钟幕冷冷掀开帘子看一眼,只见那女生虽瘦小,却也难掩姿色。

与萧擅关系不一般啊。

萧澈拿着热饼,四散分享给大伙儿吃,剩下一个空篮子,他回头搜寻那姑娘的身影,只是找不到,只好把篮子放在了路边。

姑娘躲在屋宅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默默的看着萧澈那和他弟弟几乎相同的背影,在心里哦不用再离开这里,没想到现在突生变故,不得不再离开。

只是原本是一个家互相扶持走下去,现在只有萧澈一个人上路了。

在路上又遇到了那家茶馆,老板也认出了萧澈的面容,本来和蔼地笑着,紧接着看到旁边神情阴郁的卫追,瞬间变得惊恐。

萧澈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无事。

老板也不想再去深究,这种上层人之间的矛盾纠纷,继续专心经营着自己的茶摊生意了。

直到到了驿站,接应的人早早就等在那里,见钟幕的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过来停下,他连忙把上好的千里马架到了马车的前面。

萧澈只见这两匹马皮肤光滑,肌肉紧实威武雄壮,一看就是有能耐且日行千里的好马,他不禁瞪大了双眼。

又给侍卫们一人分了一匹。

那人看着萧澈说,“这个小孩儿翘着面生呀。也是殿下身边的人吗?瞧你年纪小,给你骑紫云吧,最温顺了,特别乖的。”

萧澈张大着嘴巴,抚摸着紫云的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漆黑的双眼,不由得心安了一点。

不就是骑马吗?他小时候看过马术表演的,只要骑上去,马跑了就行了。

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行,萧澈这样安慰自己。

正说服自己迈出那一步呢,其他人只见他犹豫不决不敢上马的样子,纷纷看过来。

萧澈面子有些挂不住,拉着缰绳就准备上去,结果一个不稳差点摔跤。

再来一次这才堪堪坐上去,仅仅是坐在上面,他就感觉浑身肌肉僵硬,不知如何行动了。

紫云毫无反应,他急切地摸了摸马颈,心想着马儿马儿你给点反应啊。

……

为什么马不跑?他尴尬的看了看周围。

“出什么问题了?”接应的人连忙过来,“不可能的呀,今天才检查过了!都是精挑细选的。”

萧澈不知该怎么说。

卫追策马过来,潇洒下马之后简单查看了一下紫云,只说这是也好马。

他又将视线转到人身上,看着萧澈问你会骑马吗?

萧澈尴尬一笑,答案呼之欲出,“我不会。”

其他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有卫追无语了地怼他,“你连这都不会,你这十几年你怎么过的?”

萧澈反驳道,“这十几年我的生活,也和着骑马这事搭不上边呀。”

卫追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现学吧。往前走,你就稍微夹一下马肚。停止你就拉一下缰绳就行了。”

听起来也不难。

萧澈听他的话,猛的一夹马肚,结果这马受了惊一样的飞速往前跑。

萧澈吓得哇哇大叫,“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驿站的人本来站在马旁边,见紫云不分青红皂白就疾驰起来,也胆战心惊起来。

这马围着驿站绕了三圈,萧澈也嚎了三圈。

好不容易才停在了接应的人面前,紫云非常温顺的低下头等待抚摸。

萧澈魂不守舍地,迫不及待地下了马。

周围人看了这么一出,都哭笑不得。

钟幕的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他无奈道,“上马车吧。等到了京城。再教你。”

周围的侍卫都以羡慕嫉妒的目光看向他,只有裴齐和卫追神色不变,一个依旧冷漠,一个依旧无语。

萧澈艰难的爬上了马车,毕竟也没人给他加个梯子啊什么的。

他有些狼狈地掀开帘子,看到坐得笔直的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坐在离车门最近离钟幕最远的地方。

“多谢殿□□恤。”萧澈低着头,还没从刚才的惊吓缓过神来。

“无事,是我考虑不周了,之后再学就行了。如今就和我一同乘马车吧。”钟幕言笑晏晏。

马车很结实,萧澈能感觉到行驶得很快,透过纷飞的车帘,他看到了山和树,都在飞速的往后越。

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颠簸,这可比他小时候坐的牛车好多了,那牛车走一路起码要把人给颠的想吐,晕晕乎乎的。

萧澈小心地瞄不远处的殿下。

钟幕正在看着一本书,名字好像是什么论的,瞧着很高大上。

翻过的书页上,字迹密密麻麻的,他也看不懂。

这样干坐着,本来他还保持着像钟幕一样笔直的坐姿,看着车壁发呆。

不料越来越困,完美的坐姿也瞬间瓦解,变得七仰八叉,到坚持不住了,他的脑袋直直磕到了旁边的车壁上,咚的一声响。

不重,但是足够让钟幕把眼神从书本移开,看到正苦恼地揉额头的萧澈,忍俊不禁,“坐过来些吧,省的又撞了。”

萧澈无声地移动了一点点。

“昨晚没睡好吗?”钟幕放下书本,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臂,让人坐在了旁边有软枕的地方。

萧澈靠在上面无比惬意,诚实地回答道,“有一点没睡好,因为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钟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留下外面呼啸乱吹的风声,和规律的马蹄赶路踢踏声。

哪怕是这样吵闹的环境,听着旁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无比安心的,靠在脑后的枕头上睡着了。

一睡就不知天昏地暗了。

直到旁边人说话声将他吵醒,因为他听到了关键词到了。

他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马车的门帘,自己怎么会坐在正中间呢?

本来不是坐在左边的窗帘旁吗?

萧澈睁开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猛然坐直了身体。

直到看到旁边的太子殿下的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原,原来自己刚才枕的软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他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

萧澈本来就很抱歉,直到看到钟幕有些不舒服的动肩膀的样子。

他立马滑跪在他前面,“殿下……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几乎失去意识了一样。”

萧澈低着头,钟幕只能看得到他毛茸茸的头顶,不知怎的,他坏心思地摸了上去,轻轻拍了一下。

“嗯。”钟幕很快收回手,起身下马车了。

只留下萧澈一个人在车内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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