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坐落灵山之中,周围皆是漫山草木,遮天蔽日,颇有点避世的意味儿。
四人站到了灵山下,望着几千阶台阶,苏临舟单手虚虚扶着安客君,沉声道:“硬闯吧。”
堂溪程抬手往虚空一点,一圈水波纹缓缓荡开,“你和离渊趁乱进去吧,我和南明破开守山大阵。”
陈免上前一步,手掌慢慢摁上法阵,灵力四散,魔气如蛛网那般爬上去。
“我也来,我好歹是阵修。”安客君亦抬起手,暗红色灵力强势的撕开一道口子,他微微挑眉,“神龙之力果真是浩瀚无穷。”
音落,守山大阵如蛋壳一般轻易地碎了。
堂溪程瞠目结舌,“我滴个乖乖,那么容易,好厉害啊。”
“来人了,快进去!”陈免忙道。
几人一挥袖,就钻了进去,将正在下山的弟子全部掀翻。
琴室内一人雅正端方的坐着,慢慢的拨着古琴,古琴旁的香炉燃着淡淡的熏香。
弟子慌乱的闯进来,“家主,有人闯上山了,弟子们拦不住!长老正在前往前院。”
谢清然拨弦的手仍旧不紧不慢的动着,而后双手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弦的颤动,他慢慢抬眼,“传我令,所有长老即刻前往前院,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来者。”
“是!”弟子低下头,连忙退了出去,他的额间落下一滴冷汗,是被家主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吓出来的。
谢清然轻笑一声,站起身抖了抖衣衫,他偏头,“落沉前辈,好戏看够了么?”
墙角显现出一黑袍人,“怎么,初尘这是在怪我没有替你料理好皇宫的事么?”
谢清然笑容不变,称得上温和,“本也不指望你能。”
黑袍人笑了声,“这几年你愈发猖狂了。”
“前辈还是莫要再次浪费时间了,这是你欠我的最后一个忙,做完你就走吧。”谢清然忽的敛了笑容,抬脚往外走。
黑袍人紧跟其后。
两人经过池边的银杏树时,一片落叶飘到了谢清然眼前,他抬手接住,眼里有些许波动。
黑袍人又笑,“这银杏怎么就枯了。”
一片银杏叶裹挟着杀意浓烈的灵力飞来,他微微偏头,却仍被割破了兜帽。
“脾气得改改。”
谢清然驻足,侧身看过来,眼眸深沉,“莫要多话,前辈的半条命都是我救来的,还是惜惜命吧。”
黑袍人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谢清然继续往前走,背影如松竹那般挺拔。
他进了一个院子,漠然的看着院子中间的那扇悬空的门,推门而入。
跨过这扇门,便是刺骨的冷意,混着缕缕怨气,钻入人的经脉。
谢清然站定,他看着眼前的冰床,看着冰床上躺着的人,眼皮轻颤。
五百年了。
明明只差几日,你就可以醒来,为何他们非要横插一脚,就那么不愿意你醒来么?
谢清然麻木的想着。
黑袍人飘了过去,声音轻飘飘的,有些许空灵,“卫如清被你照顾的很好。”
谢清然眼里掀起一丝波澜,像是混沌困厄多年的人醒来了片刻那般,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他轻叹一口气,走上前,掌心浮着一盏灯。
“前辈,当真可以提前唤醒她?”
黑袍人说:“最后一次帮你。”
他一挥袖,袖子里似乎掉出个木偶,那木偶“砰”的一声变大,而后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让他暂时守在门口,我们尽快。”
谢清然点点头,他割破手掌,滴了几滴血下去,地上的大阵忽的亮起来,由萧溪风那边传来的祭祀之力化作阵法的一部分,缓缓流向冰棺上的女子,使得女子身上浮现出点点蓝色星光。
黑袍人席地而坐,他双手结印,再一挥袖,几颗石子落到了这间屋子周围,形成一道八卦阵。
他启唇,“凝神,渡魂。”
谢清然也盘坐于冰床旁,闭眼凝神,毫不犹豫的割裂自己的神魂,他微微睁眼,咳出几口血,他缓了缓,这才将割下来的魂魄推入女子的身体里,一旁的灯盏忽明忽暗,似是不安。
他轻轻拍了下灯盏,温柔的笑起来,“如清,你别急……我没事的,你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下一瞬,整间屋子开始摇摇欲坠的晃起来。
有四个人直直闯进来。
门口的木偶像是活了那般笑起来,猛地扑上去。
堂溪程在最前边,他惊呼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张夏?!”陈免亦是惊呼道,“他不是被卫从吟杀了吗?”
安客君踏进来,看见那木偶人似是生了血肉,变成了张夏的模样,嘴上却红艳艳的,应当是喝了人血,他皱起眉,“应当是魂魄被利用了,卫从吟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当心。”苏临舟挥袖,将扑面而来的怨气挥散。
那张夏不成气候,似乎只是为了迷惑他们一下便被一道灵力砸进了墙里。
下一瞬,一道掌风迎面而来,森森鬼气,强悍有力。
几人齐齐退步,弹出灵力挡下。
黑袍人好整以暇的立在门口,他的两点猩红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四人,轻声道:“来的可真快。”
他的身后忽的发生一些变化,地上慢慢站起了几道黑影,不成型的往前走,露出了森森獠牙和猩红瞳孔,模样恶心的盯着四人,像是看猎物那般。
“上古魔物?”安客君迟疑道。
苏临舟点点头:“没错。”
四人心有灵犀的出了手,灵力炸开,连空气都似乎微微浮动。
安客君喊了声,“怀萧。”
他手中的剑猛地撞上黑袍人的黑剑,擦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离渊,你身体不难受么?压抑着作甚,”黑袍人的语气很轻,诱惑道,“上万年的镇压,几百年的仇怨,你就没有半点不甘么?”
“你是神龙,本不该压制本性的。”
神龙是神兽,性子直白,喜怒哀乐都很明显,若是彻底放纵,恐是整个天下都不够闹。
安客君勾起嘴角冷笑,眉间戾气萦绕,“我先杀了你再说。”
“弑师,大逆不道。”黑袍人森然道。
安客君不再言语,他的眼神阴沉,出招狠辣,四面八方弥漫着雾气,他微微抬眼,“收!”
刹那间,他与黑袍人进入了一方幻境。
黑袍人看着黑漆漆的四周,手掌拢起黑色的雾气,他轻笑,“你在阵法上的道行愈发高了,当年的神龙可是对此一窍不通的。”
他顿了顿,又道:“可你半身入魔,连使出来的灵力中都夹杂着魔神气息,你觉得你自己还能清醒多久?魔神的孽障远比你高,你的龙身早就破碎不堪了!”
倏然间,一道暗黑色的龙猛地冲了过来,掀起巨大的气流。
黑袍人卷袖闪躲,与黑龙斗了起来。
安客君隐在暗处,瞳孔猩红,似魔怔那般握着怀萧,手掌上鲜血淋漓。
“离渊。”幻境外苏临舟清冷的声音落入耳中,让他瞬间清明。
幻境中的魔气凝成实型,化作人的手,五指成爪的扑向黑袍人,幻境中没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安客君突然开口,“当年你已至化神,本就不需要我的神龙之力,可你为何还是要害我?”
“……因为我在助魔神埋下一颗种子。”黑袍人桀桀发笑,令人心惊。
安客君眯起眼,心里似乎在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怨气。
突然,黑袍人身形一暗,竟是硬生生破开了幻境,跌了出去。
安客君紧跟而出,亲眼看见了苏临舟的蝶魄剑毫不犹豫的贯穿了黑袍人的身躯,他立在原地,有些怔忪。
黑袍人靠在石壁上,看不清神情,只听到压在嗓子里的笑声,“我不会死,你们杀不死我。”
“猖狂。”堂溪程嗤了声。
周遭的魔物早已消散,只剩下满地狼藉。
黑袍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最后的力气加固了密室外的法阵,他看向陈免和安客君,轻声细语,“当年的事,谢清然一清二楚。”
轰——
仿佛高楼坍塌,砸的人晕头转向。
“他当时斗不过谢康,为了避免自己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沉默了,”黑袍人大笑,“他是你们赖以信任的同窗好友,却隐瞒了我们的计谋,令你们三人惨死,而后谢康重伤,他将人带回去折磨,将人硬生生磨死,至此,他的苍生道破了,转修杀戮道。”
堂溪程瞳孔地震,咬住了后槽牙,似是不相信。
陈免不禁后退,有些难以置信,“初尘他……”
“师兄,当心。”安客君虚虚扶了下陈免,脸色阴沉的看着正在消散的黑袍人。
黑袍人看向一脸漠然的苏临舟,缓缓道:“当年你因为离渊道心破碎,我本以为,就算离渊愿意救你,你此生恐怕也难以恢复巅峰,可我属实没料到,你重生后修的竟是太上忘情!”
其余三人一惊,纷纷扭头看向一脸淡定的苏临舟。
苏临舟的视线落到安客君脸上,轻声道:“不必愧疚,当年是我心甘情愿。”
他预判了安客君的心情,提前安抚。
“好。”安客君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他重新看向黑袍人,“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挑眉,直接道:“你在拖延时间么?”
音落,苏临舟利落的挥出一道剑气,直接破了前两层阵法。
黑袍人的身躯彻底消散,留下一句空灵的话语,“无妄海见。”
铿——
最后一道屏障彻底碎了。
谢清然立在冰床边,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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