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五，吃完饭季好就要回家。

徐恩桐跟朋友打了声招呼，小跑两步上前叫住他，“季好同学，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脸有些红，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的人，嗫嚅着没说要干嘛。

虞清梨看了季好一眼，手虚握成拳大拇指往前一指，“你们聊，我去前面等你。”

季好停住脚步说行，又问徐恩桐要说什么。

徐恩桐手指绞着草莓包的肩带，紧张地问，“季好同学，你跟虞同学是什么关系呀？”

“朋友，”说完觉得不够，季好又补充说，“很重要的朋友。”

徐恩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只是朋友吗？”

季好点头。

徐恩桐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下来，“这个星期天是我生日，我叫了朋友来家里玩，你能来吗？”像是怕他拒绝，徐恩桐又快速补充说，“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就半天，拜托拜托。”

季好说，“我还是不来了吧，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你跟朋友好好玩。”

徐恩桐肉眼可见的沮丧下来。

季好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

徐恩桐乖乖站在原地没动。

季好很快回来，他是跑着的，外套扬起来、头发被吹乱，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呼吸很急。

“给你，”季好把手里的冰糖草莓递给她，他比徐恩桐高，这会撑着膝盖弯着腰笑着跟她对视，“跟你的包很配，别不开心，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虞清梨还在前面等，季好说完就走了。

徐恩桐握紧了冰糖草莓细细的棍，看着季好两三步追上虞清梨，两人又并肩往前走，影子在路灯的照耀下被拉得很长。

……

怕季好早上又要跑，虞清梨直接去了他家。上到四楼的时候有个小孩探出个头，大声喊他，“季好哥！”

“诶。”

李小阳兴奋地跳起来，“季好哥，爷爷去下象棋了，让我去你家写作业。”

“好，”李小阳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季好右手牵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这个星期作业多吗？”

“有很多，数学要写两大面！”

“吃饭了吗？”

“吃了，奶奶做了红烧排骨，”李小阳手舞足蹈地说着，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察被楼梯拌到，整个人往前扑，还好被季好拉着胳膊扯住了。

“好险好险，差点摔倒了，”李小阳呼气，拍拍胸口，抬头看季好的时候又看到他身后的人，“姐姐，你也住这里吗？”

季好替她答道，“她是我朋友，今天住我家。”

李小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姐姐，你好漂亮。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丢丢，我也想喊他来我家玩，第二天我们再一起去上学，但是奶奶不让。”

虞清梨没什么跟小孩接触的经验，干巴巴地回道，“等你长大就好了。”

她说完又看了眼季好，不确定地问道，“对吧？”

季好憋着笑，顺着她说，“对啊，等你长大就好了。”

李小阳听完有些丧气，“怎么才算长大啊？”

“等你能自觉写完作业。”

李小阳“啊”了一声，哭丧着脸不说话了。

很快到六楼，季好用钥匙开门，李小阳立马窜进去，熟门熟路的把书包丢到沙发上，自觉地拿出作业铺在茶几上开始写题。

季好洗完衣服出来的时候，他们俩正拆了一袋薯片坐在电视前分着吃。

“作业写完了？”季好悄无声息地站在李小阳身后问。

李小阳吓了一跳，蹬蹬蹬跑回茶几拿起笔开始埋头算题，心虚回道，“马上写完了。”

季好又对着虞清梨说，“少喂他吃这些零食，吃多了他又不吃饭，看电视也别离那么近，眼睛看坏了。”

虞清梨“哦”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知道了，一家之主。”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季好先反应过来，垂着眼看她，耳根通红，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又没能说出口。

虞清梨被他看得不自在，挠了挠脸颊，也不吃零食了，去阳台那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躺进摇椅里，颇有些逃避的味道，“我睡一会。”

季好本来打算去阳台上晾衣服，这下只能折返放回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虞清梨闭着眼睛，小腿一踢一踢的，摇椅也跟着晃晃悠悠地摇，她手机里放着歌，应该是还没睡着。

季好坐过去，抓住摇椅的把手顺着她的节奏轻轻摇晃，虞清梨感觉到，小腿也不动了，懒洋洋地吩咐他，“帮我拿件外套。”

十月初的晚间已经有了一些凉意，这里楼层又高，虞清梨怕真的睡过去之后会冷。

季好听话地拿了一张薄毯搭在她身上。

刚开始还有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和李小阳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到后来，随着大门开合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虞清梨手机里重复播放的那首音调温柔的外语歌。

虞清梨的呼吸渐渐平缓，季好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去触碰她搭在小腹上白嫩的手背。看她没反应，又大着胆子握住，跟着了魔似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自己都是一愣，接着触电似的松开。

季好感受到快挣出胸膛的心跳，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

虞清梨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季好坐在她旁边看物理书，帮她挡去了大半灯光。虞清梨打了个哈欠，伸手推搡他，哑声说，“我想喝水。”

季好一走她才觉得灯光刺眼，虞清梨坐起来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问他，“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季好把水递给她，但是她没接，只是张着嘴发出“啊”的音，跟个小朋友一样。季好小心翼翼喂她喝了一口，又看她跟游魂一样走到沙发上踢掉鞋子躺下。

“别睡了，”季好及时拉住她下坠的胳膊，“再睡要头疼了。”

虞清梨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背坐起来，趁着季好放水杯的间隙又滑下来。

季好跟她商量，“靠着我坐吧。”

虞清梨没说话，但还是坐起来靠着他看手机。

季好依旧在看物理书，虞清梨瞟了一眼，他在看曲线运动。

“这个怎么算的，”虞清梨趴在他肩头问。

她靠得太近了，味道甜腻腻的，发丝就落在季好脖子上，痒痒的，又因为被压着不能动弹，有点难受。

季好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之后才一点点跟她讲解。

季好的声音低低沉沉，听得虞清梨脑袋一点一点的又开始犯困。

季好察觉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合上书，说，“我舅舅的儿子前两天去相亲了。”

虞清梨来劲了，问他，“然后呢。”

“物体作曲线运动的条件有两个，一个物体所受合外力方向跟它的速度方向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另一个是物体的加速方向和它的速度方向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在她生气之前季好继续说，“没相上。”

“没了？”

“还有，”季好语速很快，“匀变速运动是加速度不变的运动。”

虞清梨翻了个白眼，挪到沙发另一边，头枕着手臂躺下，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季好被她踹得身子一歪，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虞清梨没再理他，躺着看游戏视频，才刚看了两条，门就突然被人敲得咚咚响。

季好起身去开门，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挡住了屋里的情景。

“你先去我房间吧，”季好头也没回地说道。

他的语气有点急，整个人挡在门缝前，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鼓起。

“哟，有客人啊，我是你舅舅，你的朋友我还不能见？”屋外的人看推不开门，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可季好挡得死死的，他什么也没看见。

虞清梨蹙着眉快速穿好鞋子进了季好的房间关起门，心想，果然不该在背后聊人八卦。

关门声响起之后，季好才松手让舅舅一家进屋。

他们一家进屋后就大摇大摆的在沙发上坐下，接着张铁牛环顾四周嗤笑了一声，丝毫不顾忌屋里有人，大声说道，“你小子现在算是偷摸过上好日子了，当初你爹妈都是我帮忙下葬的，你是一点都不念旧情啊。”

“唉，跟孩子怎么说话呢，”孙翠花连忙用胳膊肘杵了杵张铁牛，赔笑着说道：“你舅舅就这样，说话不好听，但是心不坏，他还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季好垂着眼把茶几上的杯子放进橱柜后拿出三个一次性水杯，接了水之后端出来，冷淡地看着他们一家问，“找我什么事？”

张铁牛也没跟他客气，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用下巴指了指他儿子张宝根，“你哥年纪也到了，我听街坊邻居说上次葬礼你是跟虞家的那个独生女一起回去的，你把人约出来给你哥相看相看。虽然她人一看就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但是勉强家里有几个钱，能配得上我儿子。”

张宝根在旁边“嘿嘿”地笑，等他爸一说完就抢着继续说，“先说好啊，生不出来儿子我可不要。我们家就我一个，我还要传宗接代呢。”

张宝根现在二十五了，人长得不算丑也读了大学，在农村要说媳妇不算难，但他既好吃懒做又很挑剔，到现在没个正经工作不说，还学历低的姑娘不要、长得不漂亮不要，手脚不勤快、不愿意把他当成大爷一样供着的也不要。

季好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古怪，“你们为什么还来，上次的钱你们没收吗？”

“收了啊，我专门打听了，她家挺有钱的吧？到时候当你嫂子了你也不吃亏啊。”

季好在屋里转了一圈，拎了根沾满灰尘的棒球棍出来，“滚出去，别再来了。”

张铁牛并不觉得他真会动手，这会端着长辈的架子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训斥道，“你妈就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季好笑起来，“可是我没妈啊。”

话音一落，棒球棍带着猎猎的破空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