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羡走进了教学楼,楼道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照亮了昏暗的楼道。他走到了自己的班级门口,透过窗户,看到了班里的同学——他们都在认真地看书、做题,脸上带着专注的表情。
他看到了赵阳、孙凯、周明,他们坐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开心;他看到了刘伟和张强,他们也在认真地学习,偶尔和旁边的同学交流几句,看起来很融洽;他甚至看到了李老师,她坐在讲台上,批改着作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和当初对他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们有自己的目标和梦想,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他像一个局外人,永远也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永远也无法拥有他们那样的生活。
他转身离开了班级门口,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上走。楼梯间里没有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越高的地方,离这个世界越远,离痛苦也越远。
他走到了教学楼的楼顶,推开了那扇生锈的铁门。楼顶很空旷,风很大,吹得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在飘动。夜色很深,天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残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显得格外繁华,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走到楼顶的边缘,向下望去。地面上的人很小,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教学楼的灯光像一个个小方格,整齐地排列着;远处的路灯连成一条线,像一条发光的带子。
他的心里很平静,没有害怕,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C市农村的土操场,到K市城里的小学,再到初中、职高,一路走来,充满了打骂、欺负、背叛、孤独和痛苦。
他想起了农村的爷爷奶奶,想起了爷爷偶尔的温和,想起了奶奶手里那把抵在他脖子上的菜刀,想起了奶奶试图捂死他时的窒息感;他想起了数学老师王富贵的教鞭,想起了那些被扔在他身上的小石子,想起了王小虎摔碎的鸡蛋;他想起了K市小学里李浩他们泼在他身上的消毒水,想起了语文老师的偏见,想起了那只被他送走的流浪猫“太阳”;他想起了初中时“娘炮”的外号和恶毒的黄谣,想起了张磊、李雪、王浩给过的温暖,想起了林晚在雨中递过来的白伞,想起了那个没有找到的□□号;他想起了职高里赵阳他们的背刺,想起了李老师的冷漠和冤枉,想起了母亲那句“有病就自己捡瓶子去治”;他想起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想起了身上戒不掉的烟瘾,想起了那些在网吧里度过的日日夜夜。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深深的痛苦和遗憾。他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从来没有被人真正爱过,从来没有被人真正理解过。他努力过,挣扎过,试图迎合别人,试图融入集体,试图寻找温暖,可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他觉得自己像一颗尘埃,渺小而卑微,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意义。他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痛苦了。
风更大了,吹得他有些站不稳。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还有淡淡的烟味。他看着远处的灯火,心里默默念着:“再见了,爷爷。再见了,张磊、李雪、王浩。再见了,林晚。再见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张开双臂,像一只鸟儿一样,纵身跳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中,他仿佛看到了林晚递过来的白色雨伞,看到了槐树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太阳,看到了张磊他们温暖的笑容,看到了爷爷温和的眼神。这些曾经的微光,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短暂地照亮了他的世界。
然后,一切都归于黑暗和寂静。
陈羡的一生,像一颗尘埃,在这个世界上短暂地停留了十七年,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会为他难过,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沉默、内向、孤独的男孩,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他的故事,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遗憾。而那些曾经伤害过他、忽视过他的人,依旧会继续他们的生活,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世界,依旧喧嚣,依旧冷漠。而尘埃,终究还是尘埃,落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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