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甚么气话。”
“不是气话。”
司徒枫抬起手,想摸摸乔益笙的头,手下却落了空,只得低声问:“可要吃烤鱼?”
司徒枫极擅厨艺,尤其擅长烤鱼,当初乔益笙吃了司徒枫的烤鱼惊为天人,然而司徒枫俗事繁忙,亲自下厨的次数并不多,烤鱼又颇为麻烦,乔益笙使劲手段,也只是吃过寥寥数次。
乔益笙听闻这话,可耻地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不必了。”
“我已经烤好了,”司徒枫却并不打算为难乔益笙,“刚刚下了烤架,趁热吃,正合适。”
“我说,不必了。”乔益笙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话语便带出了几分,但他瞥见司徒枫略微发白的嘴唇,明知不应该,却下意识地有些心虚,甚至萌生了说句软化的冲动。
好在乔益笙遏制住了这种冲动。
“好,那便听你的。”司徒枫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不吃便不吃,莫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乔益笙想反驳一句,话到嘴边,却遏制住了,他一贯不擅说谎,扪心自问,他知晓他方才是真的生了气,又何必为了置气去撒甚么慌。
“你且待着,我去忙了。”司徒枫低叹一声,径自离开了。
乔益笙愣了一会儿神,方才抿紧了嘴唇,或多或少地有点遗憾,也不知道是在遗憾没有同司徒枫吵起来,还是在遗憾那道刚出炉的烤鱼。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用晚餐的时辰,乔益笙端坐在软塌上,任由侍女跪坐着掀开食盒,两道时蔬、两道肉食、一碗汤、一碗米,最后一个食盒掀开,竟是一道烤鱼。
侍女柔声道:“王爷吩咐奴婢多言一句,此道烤鱼乃是厨房烤制,与他并无关系。”
乔益笙一瞬间想掀翻餐桌,道一句“莫非他以为我是傻子”。然而数十年好好读书的经历叫他做不出浪费粮食的举动,只是绕过了那道烤鱼,闷头吃其他饭菜,等他吃了一半,又听侍女柔声道:“乔公子可是喜欢这几道菜?王爷吩咐了,若哪位厨子做的吃食您喜欢,那便重重有赏。”
乔益笙的筷子停顿了一瞬,这才注意到每样餐食的旁边都用小木条刻上了厨子的名字,那道烤鱼自然也不例外,刻上了一个陌生厨子的名字。
“这烤鱼是厨子做的?”乔益笙忍不住询问。
“厨子做了一道烤鱼。”侍女回得很巧妙,乔益笙心领神会,厨子的确做了一道烤鱼,但送上餐桌的未必是厨子做的。
他自然可以不管这件小事,但同样都是为他做饭,有人得了重赏,有人甚么都没有,以后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受排挤,乔益笙犹豫片刻,还是于心不忍。
他也知晓司徒枫必定是算到了他于心不忍,这才使出这种阳谋,筷子尖迟疑片刻,挪到了装着烤鱼的食盘上,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只尝了尝,便知晓这烤鱼出自司徒枫,并非出自甚么厨师。
既然吃了一口,乔益笙便也不再多做纠结,吃了第二口、第三口,乔益笙每盘餐食都吃得几乎见底,待侍女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转告王爷,要么不赏,要么赏金应当一致。”
“是。”
侍女领命而去,乔益笙喝了一口消食茶,暗忖自己真是圣母心作祟,看不得他人为自己受苦,也因此被司徒枫拿捏。
乔益笙心中越发烦闷,然而本性如此,他亦无从改变。
他在穿越前,便是因为想要救人才选择从医,后来阴差阳错进入了牙医行业,虽然不涉及救治危重病人,但能医治牙病、修补牙齿,帮患者减轻病痛,还患者健康牙齿,这份工作他做得极有成就感,于是穿越后,也选择了同样的职业。
当牙医并不是甚么轻松活计,有些病患不注重口腔卫生,开口便是一股臭味,牙齿上更满是瘢痕,甚至还夹杂着不少食物残渣,受器材限制,乔益笙不得不拿着简单的工具,一点点缓慢处置,通用的麻沸散服用后便会昏迷过去,但部分病患认为麻沸散有害、牙病亦不是甚么大病,便硬撑着叫乔益笙直接上手,乔益笙轻则被病患痛骂几句,重则被病患伸手掐得身上俱是淤青,也只得皱眉忍耐——好在司徒枫旁观了他一次诊治后,替他拟定了就诊规则,帮他雇佣了数位护卫,专门守在诊疗室内,若是有人意图伤人或骂人,便凑过去做威胁状,此计颇为有用。
再后来,司徒枫步步高升,从不掩饰他与乔益笙的关系,病患进诊疗室时便被家人耳提面命,再也没出甚么“疼难自禁之举”。
司徒枫曾问过乔益笙:“你乃医生,他们是患者,你自可拒绝他们就医,甚至高声呵止他们的不当举动,为何任由他们骂之辱之。”
“本就是无甚麻药,牙痛要命,我不忍阻止。”
“……”司徒枫一时无言,忍住了想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身却亲自拿了块木材,用刻刀在上面刻上了一条条“就诊规则”,拿油漆涂好晾干,亲自钉在了诊疗室内。
乔益笙想去帮忙,司徒枫却叫他原地待着,他站在原地,看司徒枫忙前忙后,头一次产生了“他很适合做家人”的念头。
他是一个温柔的、体贴的、保护他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残忍的、冷漠的、逼迫他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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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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