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宫女拿出当年太师之子遗落的玉佩和五皇子之母的发簪。指证两人不止一次祸乱宫闱。

文熙帝抱有同样怀疑——若非五皇子与太师有某种关系,太师怎会选择五皇子扶持,而不是更加懦弱的其他皇子公主。

文熙帝想要在八月的丰收宴上发难,联合三万禁军和几位文官之首,准备在皇宫将太师和五皇子瓮中捉鳖。

怎知秘密泄露,太师提早策反禁军与宦官,与平乱有功且掌握兵权的五皇子一起“清君侧”。

夜半皇城战火不止,三万禁军混战不休,数位重臣受牵连而逝。除六公主外,其余皇子公主不幸薨亡。

史称“丰收政变”。

文熙帝带着六公主仓皇出逃到并州,保皇派发檄文控诉——五皇子混淆皇家血统、谋取皇位。

太师党发檄文称——文熙帝病重被劫走,五皇子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文熙帝病重卧床后,保皇派又发檄文控诉五皇子——受太师操控,弑兄弟姊妹。理应戮邪除奸,除去一手遮天的太师一党。

太师党则公告全国,文熙帝已驾崩,保皇党挟帝名以令天下。

嘴仗打得有来有往,可谁都没有真正动作。

不久后文熙帝病情加重,在一众保皇党要求下,无奈封六公主为太女。

东北孟家军回护拱卫并州四周州县,东南水师和西北申家军同时被外族进攻牵制,无法回防。

夏家军主帅及其子在京城暴毙,同时夏家军前主帅遗孤夏文柳在对战中失踪,夏家军群龙无首,不敢轻举妄动。

太师党在京都拥立五皇子为帝,号武毅帝。武毅帝尚太师孙女邱成语为后,以碎血统不正谣言。

把京城保皇派杀戮殆尽后,太师监国。

此时世人皆人心惶惶,私下交流,称文熙帝为东国至尊,武毅帝为西国至尊。

冬雪覆城,饿殍遍野,粮草紧缩,两军不敢妄动。

以汾河为边界,两国一时达成平衡。

此时,源州再次升起农民起义的旗帜,自称卫南军,源州以南以西二十数州百姓纷纷起义应和,占领州县府衙和粮仓。

甚至冲击折冲府抢夺武器,收编府兵。形成一股近八万人的武装势力。

与众人猜想不同,卫南军并没有继续向外扩张,而是依靠着天险弄伊山固守地盘。

这个平静的冬季,四处是战火前的狼烟,满天是百姓的惶恐。

在席衡“成婚”的前三天,他见到了传闻中“失踪”的夏文柳。

推开卧室房门,看见室内豆灯正燃,席衡生出警惕,脸皮绷紧,稍屏息。

转眼便看见一个人影袭来,把他拉倒在床上。

天旋地转间,席衡闻到一股墨香,心神下意识放松下来。

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一张长开一些的熟悉脸庞,往日水粼粼的眼显示出一种沉寂,像是一座深谷中的静潭。

看着便有坠入的**……不要凝视深渊。

席衡惊醒,女配的危险感更强了,他想要起身行礼。

夏文柳一把按住他,行动间透出几分血腥味,“别动,就这样说话吧。”

席衡如祀恶虎,顺从躺下,叉手行礼,脑海里猜想血腥味的来源:“主公前来陋舍,某招待不周,只能租赁隔壁二进小院,用作主公落脚之所。”

夏文柳回到桌边坐下,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继续换肩上的伤药:“随你安排便是。”

席衡皱眉看伤口,隔了半尺远,夏文柳从背面向他转到侧面向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贯穿伤,背上伤口长而深,前面的伤口只有指盖大小。

他隐约猜测到女配被人从后背所伤,更多的……

“席郎好奇这伤是何人所为吗?”夏文柳换好伤药,轻笑道。

席衡装糊涂:“主公的敌人。”

夏文柳轻哼:“席郎啊,每次都出人意料。”又轻叹:“非吾之敌,只是某人的一时糊涂。本想钓妖魔魑魅,却是忠犬咬饵。”

席衡皱眉,这人必然是夏文柳的心腹才得到这种宽容,但夏文柳怕是不好受。

试探:“主公为国为民,难免招致不解。”

夏文柳朗笑,指指席衡:“席郎之心,同蜂之蜜巢。为国为民,哈哈哈,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夏文柳扭开一旁的水囊,仰头痛饮。

席衡闻到一股酒味,心中度量片刻,轻声道:“主公职责只限于拱卫西南,何须多恼。”

夏文柳:““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①,非吾之过?”

席衡直视夏文柳:“主公是为何人之臣,主公为何人而卫?”

你夏文柳真的把自己当做徐家的臣子吗?

他再次叉手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②”

“主公,徐景皇室视夏家为寇仇,主公可视之如虫蚁。”

夏文柳缓缓走近,逼视他。

在席衡的卧室,在他日常最为安全的床榻之上,一条蟒蛇缓缓爬上,鳞片和床铺摩擦的声音如在耳畔。

“席郎,你所求何物?”

席衡反问:“女郎,这千里江山人人趋之若鹜,你不为问鼎,为何拨动风雨。”

夏文柳听他再次提起问鼎,面容漏出几分复杂。

泄气般躺在席衡身侧,疲倦叹气,床边的烛光幽微勾勒出夏文柳俊秀的面容。

空气中突然少了几分凝重。

她幽幽道:“现在我太痛了,席郎,我时常听到有人喊痛。”

席衡愕然,侧身直视夏文柳,想到战场创伤后应急障碍症,关切脱口而出:“女郎莫非时常幻听?或是伤口很痛?”

夏文柳一怔,反应过来,失笑摇头,眉目稍稍舒展:“非也,前世我被凌迟而亡,这种痛苦时时纠缠于我。”

她叹气:“太师改朝换代之心,昭然若雪。太师势大,景朝腐朽,凭我一己之力不能改变。若是要到景朝彻底腐朽之时,民生苦不堪言。

再者太师狼子野心,怕是不甘心等待。与其让他烈火浇油,不若我提前推动。”

“为将者,当求速战速决。我隔山观虎斗,谁能赢得民心,谁能与民同道,我便为谁效力。”

席衡静静看着夏文柳,问:“太师非安民之主。”

夏文柳回视,眼中波澜不定,漠然道:“至尊之道,在于平衡各方,稳定朝纲,太师或可胜任。吾之主,在于安民和治,五皇子和太师若不能做到,便无人受我敬拜。”

席衡理解,做皇帝最基本要求就是社会稳定。

时不时削弱世家土豪和贪官污吏的气焰,让朝廷继续维持下去。太师不做皇帝,现在也能做到。

但本质是因为太师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子,因此只要他收紧势力,那么皇权就不会和其他势力摩擦,显得比较平和。

但如果太师上位,还不能梳理剪除势力中的腐朽成分,任由社会百姓被无限制压迫,那么夏文柳就要反了。

席衡心中安定,只要夏文柳不是反社会人格,又有占据一方的行动和实力,那么他还能在她的领地安稳很久。

冷静下来,席衡突然意识到两人距离很近,他能感觉到夏文柳在饶有趣味地观察自己。

席衡:“主公应是累了,某现在去从弟房间入寝,就不打扰女郎了。”席衡提醒夏文柳他们现在状态不合适,起身欲逃。

夏文柳失笑,像猫猫拨弄水杯一样把席衡拨弄回床上。挺秀的眉目酝酿出几分肆意,红唇轻扬。

“席郎,不急,三日后便是你我二人的婚礼,提前几日过洞房花烛夜也未尝不可。”

席衡大惊失色,妹妹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假结婚。和未成年……这种事情有违法律底线。

席衡惊得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夏文柳见状,肆意大笑,笑意在唇角流动到眉目,把深潭冲击成波光粼粼的江河。

几只调皮的白鹭从飞扬的长眉滑翔到席衡的鼻尖。

席衡抿唇,悄悄滑动喉结,“看着”白鹭落下的羽毛融进身体里,“看到”心脏被融化的羽毛吓得砰砰直跳。

危险!席衡告诉自己,夏文柳可不是自己随意能招惹的对象。

夏文柳平息下来,认真地问席衡:“夏家权势已登峰造极,若不想再进一步,就只能止步于吾一代。夏文柳此生应是不作嫁娶,但杜三娘想和你做一对真夫妻,可愿?”

席衡第一反应是不解:“为什么是我?”

夏文柳:“人有家累和后代,必然心生异心,你几乎知道我的一切,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允许你脱离我的控制。”

席衡有点着急,忍耐着纷乱的思绪,听完这些不重要的答案。

低促地问:“女郎知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愿意用这种方式,你并不心悦于我……”

夏文柳伸手抚摸席衡脸庞,席衡没有躲闪,两人目光相接,都没有躲避。

带有手茧的肌肤与他的脸颊相触,带有细碎伤口的指尖在释放细碎的电流。

席衡眼睑颤动,他极力忍住侧头蹭她的手的冲动……这一刻她太温柔了。

明明是席衡在被抚摸,夏文柳心中却诞生出一头温暖的小兽。

“你怎知道我对你毫无想法,你是俊秀谦和的翩翩少年郎,我是血气方刚的秀丽女郎,食色,性也。我们何妨在此地做一双交颈鸳鸯。”

席衡惊疑不定,发狠似地盯着夏文柳的眼睛,顿觉呼吸困难。

夏文柳慵懒地调整身体的姿势,眉眼带笑。

手掌滑到席衡颈部,调皮地用虎口卡住他的喉结,感受他颈部血脉贲张的跳动。

再压紧一些,喉结蓦然急速滑动,宛如脆弱的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夏文柳凝视虎口处片刻,笑意收敛,放松按压的力度。

夏文柳平息呼吸,抬眼看席衡神态。

一张落霞遮目的少年郎脸庞低垂,席衡熏熏然接住她的目光,她势在必得地轻笑道:“席郎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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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论语·季氏》,原文是:“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孔子用这个比喻来说明,如果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伤人,龟甲和玉器在盒子里被毁坏,这是看守人员的失职。同样地,如果季氏攻打颛臾,作为季氏家臣的冉有和季路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②《孟子?离娄篇下》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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