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宫外。
紫檀一出来就替容雪心里委屈。
“娘子,那琉璃杯明明是官家送你的。”
没有昭仁宫里仗势欺人的压抑,容雪浑身都轻松不少。
她倒不怎么在乎那个琉璃杯。
容家从小到大给她的好东西不少,类似琉璃杯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琉璃杯她还确实没有过,所以才在一接触后特别欢喜。现在能拿琉璃杯挡灾,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毕竟,琉璃杯这样的好宝贝,说到底,她是不缺的。能拿一个不缺之物换她的平安,如何不算值得。
再说,她没有白秋月那样豪横的家世,受到欺负,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就解决,总不能选择了这样解决,还觉得委屈了吧!
白秋月也没有她宝贝多啊!
人总归不能太贪心的。
容雪舍财免灾,心情很好,正准备回疏雨轩吃点东西,还没到疏雨轩,就碰见疏雨轩的彩环急急赶来。
“娘子,快回去,官……官……”
她上气不接下气,紫檀也紧张起来,替她抚背,“你慢慢说,疏雨轩怎么了?”
彩环缓了缓口气,望着容雪紧张的小脸,满脸笑容地欢喜道:“是官家,官家又赏东西给疏雨轩了!”
容雪眉头一蹙,怎么回事,又赏东西了?
她匆匆回到疏雨轩。
一回来,果然看见疏雨轩的院内摆了好些个箱子,占得她都快容不下脚。
虽然早就听彩环说李洵又赏了她很多,可当亲眼看见时,容雪还是不免震惊:他赏她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容雪提着裙角走进屋内。
等待宣旨的内侍见了容雪,连忙迎上来。
“容娘子,总算等到你了!”他眉眼弯弯,谄媚十足。
容雪受宠若惊,指着院外,“公公,这些东西都是官家赏我的?”
那内侍愣了下,望着院外最边上的几箱,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容娘子可以这么认为。”
容雪听完圣旨,又送走内侍,回头看着这满院子的箱子,犹是难以置信,这李洵发什么疯,送她这么多东西?
有之前琉璃杯的前车之鉴,容雪总觉得这么多的赏赐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此刻,大庆殿内,李洵正在批改奏折。
他无端打了个喷嚏。
转而提笔正打算批注,一个小太监突然来报,“官家,白娘子在外求见。”
白秋月?
李洵脸上不喜。
常安眼神转了转,不等李洵开口,便道:“官家,白娘子求见或是有什么要事。”
听罢,李洵还是起了身。
白秋月进来,李洵正坐在圈椅上。
他手持一杯茶盏,举手投足,都尽显风光霁月和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清冷绝妙。
白秋月一身黛色华服,手持团扇,看见此情此景,顿了下才踏着步步金莲走去。
“官家万福!”声音娇贵明艳,内双的眼皮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洵。
近距离地看着眼前人,她心中更是感慨,只觉此人美好得只应天上有。
李洵闻声,放下茶盏,抬头就看见白秋月毫不遮掩的爱意。
常安说白秋月来找他可能是有要事,他倒觉得,根本没什么要事。
李洵眼眸深处浮出不喜,冷道:“免礼。”
李洵不喜女子,更不喜如此直白爱慕的目光,所以耐着性子说这句话时,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他开门见山:“你怎么来了?”
“官家,我今日得了一物,特来请官家欣赏。”纤细轻柔的声音响起,白秋月稍微避让了一下,身后人就端着一对器物上前。
那器物做工精美,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难得之物。
李洵一眼便认了出来,来人端上来的不是别物,正是他送给容雪的琉璃杯。
不止他,常安也认出来了,一时认出,他心里直打鼓——这可是他今早亲自送过去的,如今怎么会在这儿?
白秋月道:“这是容雪妹妹今日送我的,说这琉璃杯甚是配我,我一时觉得好看就收下了。官家,您觉得呢?”
她眉眼带笑,好似只是在炫耀,李洵却已经看出她的意图了。
此琉璃杯乃是他送给容雪的,只要稍加一查便能查出来。而白秋月明明知晓此事,却还是端着这琉璃杯堂而皇之地过来,那就只有一个意思。但是,较之这一个意思,他更在意另一点——
那就是,她抢了她的东西!
李洵眼里克制不住地闪过不虞。
他心里无故发闷,似憋着一团火气。
仔细想来,白秋月敢拿着琉璃杯来示威,实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心中气结,也实属正常。
李洵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容出现在一向冷淡疏离的他身上,就像是此时的天空出现一轮冰冷的弦月,独钩悬于不该出现的天际,接下之景,实在难测。
“好看,但不配!”李洵声音冷漠地道。
此前他还看在白秋月的身份上收敛几分。可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收敛的意思。
满心满眼的厌恶,流露在外,让白秋月一惊。
没有人愿意被喜欢的人所厌恶,这种感觉在一向高傲的白秋月身上,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李洵并不在意她的这些感受。
即使他再见微知著,此刻也作视而不见,只是依旧冷漠甚至夹杂威严地道:“你应该知道,这琉璃杯是我赏赐给疏雨轩的。”
李洵冷冷地看向白秋月。
白秋月脸色一白,更是抓紧了团扇,官家想替容雪做主?
她身为左相和安阳郡主之女,又出身阆苑,论身份地位,才华,就算被称为京中第一人,也并无不可,如今却是比不过那个废物?
白秋月此前已经因跋扈惹李洵生过一次气了,她喜欢他,不想令他不喜,便道:“知道的,但容雪妹妹说是配我,主动送给我的。”
言外之意,是容雪不识大体,不看重官家赏赐,枉顾至尊,非她之错。
一想到此,白秋月心里就更加嫉妒了。那么个不珍惜官家赏赐的蠢笨之人,官家却还如此维护她?明明看见自己送的东西被人转眼送给他人,正常人都该是生气的。
可李洵不但不生气,还意图来敲打她。
李洵听罢,蓦地更加生气了。
他和谢明安为多年好友,也算是半个看到容雪长大的人。那姑娘有多喜欢精致好看的玩意儿,他自然知道。
况且,容雪从小就备受容家宠爱,向来只有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没有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出去的先例。
就算是她主动送,白秋月也能逼得容雪把东西主动送出去,也真是好手段!
李洵对白秋月的罪恶不自知又眼色冷了几分。
他彻底没了耐心,“既是如此,可终归不是你的。来人,去寻一套金器给白婕妤。”
“这琉璃杯,还是送回疏雨轩吧!毕竟,琉璃如玉清明静,更配赤子心。”
李洵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好像没有一个语调有起伏,却让白秋月从头到尾都感觉被裹挟在一场看不见的寒风中,凛冽刺骨。
他是在说她配不上琉璃,只配那些金银一般的俗物?
可等待她的不仅是如此。
李洵上前一步,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言辞更是犀利:“你既然选择了进宫,就应该懂宫里的规矩。你是你,左相是左相。而我,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
“不要妄想拿权势压我,没人压得住!”
最后一句话,把白秋月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她所依仗的,李洵早已看穿,而且也毫不在意。但李洵所依仗的,即使她身份高贵,身为左相之女,能左右朝堂局势,能在太皇太后跟前进言,也根本无用。
毕竟,那位冷漠疏离的君子,可是还在皇子之时,还在先帝在世之时,就敢堂而皇之,冷血地杀尽一宫之人!
那句“杀便杀了。我的人,不可以杀?”让所有人都胆寒过。
如今,竟重现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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