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李洵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会向任何想要他继位和害怕他继位的人表明态度。

所以,当他被引到一间药味极重的房间里时,他依然面不改色,甚至在那人奄奄一息的话语间,也未动容分毫。

“洵儿,你也……恨我吗?”床上,面如枯槁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地试探问道。

自己的这个孩子从小就不亲近自己,哪怕自己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他,也未见他对自己笑过。

他就像一个赤.裸.裸的证据,证明着他当初的强求错得有多深。

所以他从出生时便不对自己笑,即使是看见自己即将命不久矣也无动于衷。

李洵冷淡地抬头看向床上那双饱含期待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恨。”

他眼中平静无波,确实看不出一丝恨意,只是异常平静。

李洵淡淡道:“只是,我不会继位。”

从他出生起,他便不想沾染和他们有关的一丝一毫。虽然他并不清楚缘由,但并不妨碍他做出此刻这般的决定。

床榻上的男子闻言,浑浊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悔恨至极的微光,这怎么不叫恨呢!

容府内。

容雪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想悠悠闲闲,好好地陪着家里人度过这最后几天。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纵使时光惬意,前世的阴霾也始终驱之不散。

算算日子,明日就是三月初九了。

叹了一声,心底的哀默更深了。

她百无聊奈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毫无生气。

忽然,眼睛被人蒙住,“雪儿,猜猜我是谁?”

容雪一听这清亮张扬的声音,微微一笑,除了她的纨绔哥哥还有谁?

容易因为她忽然晕倒,京中上百大夫瞧不出端倪,便去了城外寻医。直到昨晚才回了府。因为太晚,两人都还没好好说过话。

脑子里升腾起牵绊,真的是好想好想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好想他们。

容雪内心感慨地笑道:“当然是我天底下最好最聪明的哥哥啦!”

“哥,这时候过来,有没有带好吃的给我?”容雪故作如常,心情恢复,一把捞开容易的手,坐起来道。

“小馋猫!”容易从随从于二手里接过一包糕点。

发现云苓好像不在,“云苓呢?”

容雪一怔,回答道:“我让她帮我去办一件事了。”

两人坐在一旁的石桌上。

看着容雪如常,粉雕玉琢、完好如初的样子,容易心中还有着后怕。想起爹娘说的她这两日像是把心事藏心底,故作无事的样子,容易犹豫了下,试着道:“雪儿,有什么事说出来,别憋着。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容雪吃着桂花糕的手一愣,随后摇头笑道:“哥,你别担心了。一个魏长柏,我还不放在眼里。何况,我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就算嫁不出去,还有你和爹娘呢!嗯,哥哥,你尝尝,这杏记的桂花糕好像又好吃了!”

容雪故意岔开话题,喂了一块桂花糕在容易嘴边,容易见状拿起来一尝,“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那是你不会吃。你别吃了,剩下的都给我。”容雪得意地把所有桂花糕都搂在自己身边。

容易见状,瞬间明了,这小馋猫!

不过,小馋猫再馋也是他家的。只要她活蹦乱跳,安然无恙,怎样都好。

容易单手支颐,撑在石桌上静静地看着容雪。

等到容雪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道:“过两天带你出去散散心。想去哪儿?”

明日就是三月初九了。

“散心哪有躺在家里舒服?我不去。”容雪边吃边道。

容易闻言,蓦地挑眉,果然,和爹娘说的一样,不愿意出门。

昨日容雪从如意客栈回来,谢氏便想带她出去买东西,见识见识一些新东西,开心开心,却被容雪拒绝了。

“好,等你想出去了再说。”容易摸了摸容雪的脑袋,再给她时间缓缓吧!

容雪微微一笑,看着容易,还是递了一块桂花糕给他。

看见容易吃着桂花糕,容雪想,哥哥就该这样,容家就该这样!

目送容易离开,容雪看着那道背影,神情又不禁凝重不舍起来,这次,就换她来保护容家吧!

翌日,三月初九。

昭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举国悲鸣,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层黑暗中。

李洵听到昭帝驾崩的消息时,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好像世界连他都分不清地或明或暗了几分。

这世上,和他有关系的,又少了一个人。

李洵一个人下着棋,离岸在旁安静地守着他。

容府内。

容雪听着先帝驾崩的消息,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这种,发生过的事再次发生,是任谁都想象不到的吧!

所有人都认为昭帝忽然驾崩已经够意外了,只有容雪知道,论意外,还有更意外的。

果然,没过两日,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三王身死,平王继位。

容雪抬头看着天空,前世之事一一印证,还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她了。

容雪苦笑一声,干脆继续闭眼晒太阳。

国之大事,她改变不了,她也不可能带着整个容家逃亡。

容雪百无聊赖,整天不是晒太阳睡觉就是吃东西睡觉,左等右等,总算是把新帝选妃的消息盼来了。

“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进宫选妃吗?”容雪镇定问道。

云苓讶异,她家姑娘不该一脸震惊吗?怎么感觉不震惊,还有点积极?

“姑娘,咱们不该想怎么逃吗?我们容家进宫的……”云苓欲言又止。

容雪当然知道云苓想说什么,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逃选妃的事情了,怎么可能明知结果还弃容家不顾?

她道:“这圣旨都下了,逃不就是抗旨不遵,要灭九族的!”

容雪已然已经认命了。

可她认命了,容家其他几人却不认命。她是容家的宝,把她送进宫,就是要容家人的命。为此,容家开了好几次秘密会议。

把容雪送走肯定不行,到时候逢甄选世家女子充盈官家后宫,她还是得回来。

装病也不行。容家一家人都矫情,生病都爱请太医,这时候忽然不请,肯定会让人生疑。

容家四人围在一圆漆木桌前,急得束手无策,焦头烂额。

容雪虽然很感激家人的疼爱,但她自知这些都只不过是无用功罢了。但即使无用,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她也很满足。

“雪儿,要不你也死吧?”容易穿着一身绯色圆袍,皱眉小声道。

容雪闻言,瞪大眼睛,她这纨绔哥哥不靠谱,但也不能这般不靠谱啊!

容方年和谢氏也瞪着容易,说的什么话!

容易连忙解释:“假死,我说的假死。”

他神情苦恼,以往吊儿郎当的笑容完全消失在脸上,毫无世家公子形象地躺在圈椅上,“反正我现在除了这一个办法,是一点都想不出来了。”

容雪听罢,眼中灵光一闪,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她不能逃,她还不能“死”吗?

总不至于她死了,还要责怪容家抗旨不遵吧?

容方年也听明白容易的意思了。不过,他思虑了会儿,还是皱眉道:“不行,这个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容易容雪异口同声地皱眉问道。

这可是他们这么多天,唯一想出可行的办法,简直是出乎容雪的意料。

容雪原本是打算进宫的,可听到这一办法,她心中又升起了逃跑的想法。

毕竟,比起进宫,她还是想活久一点的,她不想活不过三十就和容家其他进宫的女子一样,死在那残忍寂寥的深宫里。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氏也开口了。

“不怪你爹爹。是你小时候被批凤命,先帝一句戏言,说你与他是一家人,要葬一起的。这个办法不是不好,就是怕被有心人利用提起,那就再无退路了!”

如今本就离先帝驾崩不太久,要真有人因此事拿容雪殉葬,那就是不死也得死的真罪了。

容雪讶异怀疑:还有这等事?

她不信自己能当皇后,但这话就像“容家女,天生凤命”一样,没有人在乎事实到底如何,只在乎这句话背后的吉祥意义。

容易闻言,也明显不屑,张嘴道:“这话怎么能信?按他这么说,雪儿不是要进宫当皇后了?”

“屁!”容方年一听“皇后”这两个字就不爽。

看见三人都嫌他声音太大害怕,容方年收敛了一下,横眉冷对地不满点着桌子小声道:“他们哪次不是说咱们容家女有凤命!”

可他们容家,就第一个当了皇后,之后的都……各种原因早逝了。

“对,他们怎么不说爹你也有当凤凰的命!”容易不甘道。

容方年睨容易一眼,那也得他是个女孩才行啊!

不过,就算是女孩儿,容方年当年也不必进宫的。

因为容祖母是直到三十才生下容方年的,那时候的官家都可以当容方年的爹了,相差十几岁。

周国民风虽开放,但也讲究礼仪,注重名声,除了一些特别原因,少有世家门阀会有这样乱人伦的亲事出现,皇室也不例外。

本来容雪也是如此的状况,先帝膝下的那些端王、齐王也比容雪大个十来岁,姬妾成群,可谁想到,最后是平王那个狗崽子继位。

平王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最受宠但最不可能成为官家的那个。

他的生母乃是异族,深受先帝喜爱。仙逝之后,还差点被先帝一道圣旨,封为了皇后。只不过碍于大臣阻碍,才由淑妃封为了皇贵妃。

而平王之所以最不可能成为皇帝,不只是因为他年纪小,在他出生之时,朝堂就已经有了明显的站队;更重要的是他无心朝政,年少至今,都在外游学,从不参与皇储之争。

先帝疼他,也从不勉强他。

但世事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先帝驾崩,三王相继身死,剩下最后的平王登了基。

容方年一想到平王只比容雪大五岁,就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

要是当初知道这方外道士胡乱说的话能弄得他们现在连唯一的一个办法都用不了,他当时就该按头逼那道士把话收回去。

也就皇室信这荒诞之言,他们容家,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看大家又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的一天,谢氏安慰道:“歇息了吧!今天累了一天。”

“雪儿,明天陪娘去寺庙上上香,许久没去了!”

容家因为容家女天生凤命这则传言,其实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但容雪看见谢氏一脸忧心,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谢氏和容雪双双离开,容易也准备走了,容方年忽却然拉住他道:“明天要是再想不出办法,你就把你妹妹绑了,带她出京去!”

“可雪儿不是不让我们偷偷把她送走……”

“这种时候还在乎她的想法做什么,听爹的!”

容易一想,也对!真到了那时候,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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