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廖总开了个好头,林笙一杯接一杯,喝得嗓子眼发麻。

平常的饭局鲜少有这样劝酒的,林笙作为裴照野的助理,不会谁敬的酒都喝。

但这场饭局,是裴照野要和廖总合作。

原剧情中,抄袭事件爆发,引发全民讨论,裴照野及时公关,以服务器bug为由,推迟公测上线时间,期间找沈清晏设计角色。可沈清晏只是原画师,从角色形象到能跑能动的建模之间工作量巨大,光靠芯纬的建模师远远不够。

于是,经营建模工作室的廖总被邀请上桌。

芯纬的单子对于廖总来说,就像走在路上天下掉了张24K金馅饼,传说级别的。

廖总得意忘形,急忙张罗饭局,试图教儿子兜住金馅饼,拉气氛组的时候还误将正主拉了来。

三杯酒下肚,气氛热乎起来,坐在裴照野身侧的廖总便大胆开口:“诶,小民,你平时不老嚷嚷着想结识一下裴总吗,这会可不见到了?你坐这来,你们年轻人聊。”

话说完了,才跟裴照野赔笑:“廖民,我儿子。”

沈清晏两个身位旁,穿着红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施施然起身,朝裴照野投来腼腆微笑。

沈清晏的眼神立马直了,跟着风衣衣摆行至裴照野身侧,眼中期待渐落,好似满月藏入乌云后黯淡。

“嗯,对,年轻人有话聊。林助理来,我们再干一杯。”

猝不及防□□了一杯的林笙:“啊?”

25岁不配加入年轻人的行列吗?

但剧情不管他25还是85,库库抬手就是干。

毕竟这里的NPC可能只有两种程序:干,和to be 干。

干ing的林笙旁,廖民端起酒杯,跟裴照野套起近乎:“裴总,我敬您一杯,祝项目顺风顺水。”

裴照野头也不抬:“我不喝酒。”

廖民唔了一声:“那,请林助理代喝?”

裴照野瞥了他一眼。

林笙嘴里咕噜,心里哀嚎。

不要啊,裴哥不要啊。

许是听到他内心的呐喊,裴照野侧身避开廖民的手,凉凉的眼神沉沉压过去:“你敬的,不喝。”

圆桌对面,沈清晏眼神一亮。

林笙还没来得及感动,还没喝凉乎的酒杯再次斟满。

“林助理来,我们再干一杯。”

林笙:“……”

那杯没喝,这杯倒带重喝,请问区别在哪里。

林笙的胳膊把酒灌进林笙的喉咙,给自己重新下了把烧刀。

廖民再次端起酒杯,裴照野直接快进:“不喝。”

林笙抬起机械臂刀自己一口。

“林助理来——”

“不喝。”

“林助理来来来来来来来。”

“不喝不喝喝喝喝喝喝。”

廖民站起又坐,坐下又站,站站坐坐,穿着他花蝴蝶翅膀一样的风衣,红色风衣像斗牛的布在林笙面前飞来飞去。

林笙差点被白酒浇成红牛。

虽然说回档不带状态,但微醺是一种感觉,脑子的不清醒不能跟刷机一样清空。

“林助理来。”

林笙脑袋一歪,机械臂跟着一晃,酒撒了大半。

NPC有些尴尬,讪讪笑着圆场:“看来林助理今天状态不好啊哈哈,才两杯就醉了。”

两杯?两的几倍?

上个档残存的酒意渐散,林笙的机械臂又开始蠢蠢欲动,还剩小半的白酒在手心晃如酒啸。

“别喝了,吃口菜。”

清爽的凉拌海蜇丝入碗,林笙右手僵滞了会,白酒杯杯底贴回桌布。

因为裴照野的一句话,林笙的筷子可以碰到菜了。

主次明晰,剧情的第一要务永远服务于主角。

林笙逃离喝不完的白酒,戳裴照野夹给他的海蜇丝。

喝不完的白酒是他导致的,海蜇丝的恩惠也是他给的。

打一巴掌给一颗海枣?

裴照野的薄唇一张一合,清浅的雪松穿透酒味,勾出清醒的不满。

林笙执筷,夹起排骨。

丢进裴照野碗里。

他撑着脑袋:“裴总,吃块肉补补。”

这样就不怕碰杯少块肉了。

裴照野:“?”

很少有高冷霸总爱吃糖醋口,裴照野不是例外。

但林笙直直盯着他,睫毛盖在眼睛上,像小翅膀。

好像真的很想让他尝。

这一犹豫,廖民的酒杯已至跟前。

裴照野双唇一闭,辅音还没发完,林笙已举杯跟他碰了碰:“我喝,小廖总请。”

灯光下,林笙巧笑晏晏,脸颊染了层胭脂色,金光落在纤长的睫毛上,给小翅膀镶上金边。

廖民台词还没说完,就被林笙的酒挡了回来。

这两年间,林笙不知以这样的姿态为他挡过多少杯酒。

裴照野的视线下滑,排骨静静躺在双筷之间,上头点缀几颗白芝麻,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受。

沉寂一晚的筷子动了,白芝麻压入舌苔下。

林笙干了一杯,喂自己两口帝王蟹压压惊。

对面的沈清晏双目低垂,握在手里的筷子微微抖动,后轻轻放下。

果然,剧情回档是因为沈清晏没伤心。

裴照野拒绝廖民的示好,沈清晏就不会伤心,剧情没虐到他,就会回档。

这段虐剧情的结尾,沈清晏伤心到夺门而出,裴照野按住试图去追的林笙,并说:“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神如经的剧情,但古早霸总文么,不神经,何霸总。

总之,他这边推杯换盏越融洽,沈清晏那头的玻璃心就越碎。

等他夺门而出,他就可以下班了。

林笙于是又给裴照野夹了块排骨,还提醒廖民:“裴总更爱喝茶。”

廖民忙放下酒杯,提起茶壶,轻声细语道:“喝茶好,喝茶健康,这壶金骏眉是爸爸特意找人买的头茶,裴总尝……”

“不儿er尝。”

茶水断流,林笙静了一下。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进来了。

十个霸总九个胃病,裴照野广纳经典,也不例外。

那口被他脑袋一抽放入口的排骨油腻腻地撞他的胃。

天知道他怎么才把yue退化成er。

短暂的寂静后,廖民哪壶不开提哪壶:“尝尝吧,饭后来杯茶消消食。”

眼见裴照野的脸色秒速往排骨靠拢,林笙捏了把汗。

裴照野冷笑一声:“拿远点。”

屁股都抬起来的沈清晏眼前一亮,啪嗒又坐了回去。

这次回档没从林助理喝酒开始,林笙夹过去的罪排骨待在裴照野筷子上,摇摇欲坠。

裴照野和排骨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排骨骨碌碌,给白色西装印了块不规则的棕色。

一块讨厌的东西掉在身上,你是什么反应?

裴照野蹭得站起来。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裴照野没动,高高的个子笔挺,如果忽略衣服上那块痕迹,可谓丰神俊朗,气势逼人。

如果,忽略,那块,可笑的,裴照野百年不见一次的失态的话。

林笙知道,他在等回档。

但他没等到。

沈清晏毫不伤心,甚至在嘴角抽搐。

有的人看似还站那,其实已经死了一会。

林笙靠在椅背上,忍了又忍,没忍住:“噗。”

裴照野的目光唰唰射来,毫不掩饰刀人的想法,林笙噗到一半,收了回去。

裴照野深吸一口气,忽而朝对面的沈清晏道:“沈小少爷,麻烦去前台帮我要瓶酒精。”

沈清晏嘴角抽抽着,椅子在地上拖出长长一声。

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来憋得有点辛苦。

他的身影一消失,裴照野绷着一张脸,对林笙说:“要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林笙:“?”

您搁这卡bug呢?

席间静了一下,随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热闹起来。

林笙转转接人工的右手腕。

bug居然成立了!

这也行?

代码有点bug也能跑是吧?

裴照野勾起桌上的纸巾,聊胜于无地擦了两下:“很好看吗?林助理。”

听似波澜不惊,但林笙猜他两年,立即听出话音中的不爽。

酒意不合时宜上头,林笙瞥了眼裴照野刺眼的衣襟,话不过脑:“裴总,需要我帮你擦吗?”

咯噔。

暖调的灯光底下,裴照野的脸苍白如纸,一双黑漆的眼睛摆在当中,像地府逃狱的鬼。

一场剧情,裴照野吃排骨丢了胃,又因为排骨赔了件衣服。

而排骨,正来自面前这位礼貌问询的助理。

胃里潮潮的,裴照野扯动嘴角:“高级定制西装,你怎么擦?”

偏棕的瞳孔瑟缩,连带着头发丝都轻轻晃了下,细软的发丝泛着微微的棕,和他的瞳色如出一辙。

又在装乖。

胃里一阵翻腾,裴照野揉揉发痛的眉心,选择关闭视觉,不去看让他胸闷的林笙。

伤神之际,一股清苦的味冲入鼻腔,仿若久旱逢雨,压住翻腾的胃酸。

“衣服的事等下再说,要不先喝口大麦茶?”

左手边的金骏眉早已凉透,林笙手里的大麦茶热气蒸腾。袅袅烟尾后,林笙放下茶杯,伸出背在身后的手:“给你准备了茶点。”

红白相间的小盒子,右上角印了个OTC。

递药的主人面容乖觉,眼角眉梢挂着两分醉意,与以往的稳重可靠区别开,像永远行驶直线的帆船俏皮地打了个转。

林笙的药有奇效,裴照野还没吃,胃却安静了下来:“你随身带胃药?”

林笙抖抖药盒,挺胸道:“助理必修一。”

剧情可不会规定助理随身携带上司要吃的胃药。

药片嚼开一阵清凉,像在吃牙膏。裴照野对这股味道并不陌生,但伴着大麦茶喝还是第一次。

裴照野手一扬,茶杯见了底。

与喝惯的名门讲究茶比,大麦茶的香独出心裁。

裴照野摩挲着茶杯壁:“必修二是什么?”

林笙抿唇,严肃道:“必修一科目多,还没上到必修二。”

内心的波澜哗得沉寂,裴照野冷笑。

什么意思?说他事多?

林笙收起小药盒。

冷笑也是笑,笑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身为霸总攻,杀伐果决也是特质之一。

这位可是能一声不吭,把内奸送进监狱的人。

要被他记恨上,工位摸鱼将成奢望。

林笙把药盒塞回包里,手上一沉。

雪松味强势扑入怀里,丝滑的面料如流水般划过掌心,还沾染着原主人的体温。

裴照野神色淡淡,一脸理所当然:“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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