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来客栈门口支起个小摊铺,大清早,袅袅炊烟,朝曦初露,食物的香气传遍街头巷尾。
铺子上做的这种煎饼里面包了鸡蛋、火腿、萝卜丁、葱花与青菜,中间塞一片炸的金黄酥脆的薄脆,再刷上一独特的甜酱,莫说是吃了,以往就是见都无人见过。
黄掌柜那日听说了凌玉枝的提议,便半信半疑地让她一试。没曾想这才支了一早上的摊,挣得竟比客人清冷时的一日的饭钱还要多。
新奇事物一出现,众人纷纷都想买来尝个鲜,排队来买的人如潮水般奔流而上。
忙活了一大早,凌玉枝早已累得手臂酸痛。
还剩最后一个,做完今日便收工了,她飞快地在小平锅里擦上一点油,再从装面糊的小木盆里舀出一勺用小麦粉、玉米面和黄豆面调成的粘稠面糊放在平锅里。
拿出自制的小木刮板把面糊摊平整,经过一个早上的磨炼,现下勉勉强强也可以把面糊摊大摊圆。待面糊熟至如同一张金黄的薄纸,开始微微冒着热气时,她拿出铲子翻了个面,再打了个鸡蛋在饼皮上,继续用小木刮板摊开,让每一块面皮都均匀地粘上蛋液。
鸡蛋熟了,再撒上一把葱花铺开,“客人,您放点辣子吗?”
来买煎饼的中年男子摇头,“姑娘,我吃不了辣,只放一种甜酱就行。”
凌玉枝心领神会,只用刷子刷了一层她自己熬的甜面酱。
她观察了几日便发现,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爱吃辣,一早上好像就卖出去了一份加重辣的。
她望着那碟辣椒油,心想,明日它就可以光荣退岗了。
刷上酱后接着用小勺子在罐子里各舀了一勺油亮亮的腌萝卜和榨菜放到饼上,抓一把花生碎往上一撒,等到一旁锅里煎着的两片火腿滋滋冒油,再用夹子夹了片青菜和火腿一起放到饼中间包起来。
“玉枝姐,炸成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阿吉见她一个人帮不过来,忙完手头的活就来帮她炸薄脆。
凌玉枝看了一眼,薄脆已炸至焦黄且冒着酥泡,示意他可以捞起来了,“辛苦了,炸成这个样子就可以了。”
饼包到一半,在加上几片焦香的薄脆,最后用铲子从中间切开装进油纸里,这样一个饼就卖五文钱。
“姑娘,这个酱甜丝丝的,这是用什么熬的啊?”
凌玉枝熟练笑道:“独家秘制,概不外传,您若是喜欢下次常来。”
面糊已不够了,今日暂且收工。
她与阿吉把摊子收了,正欲捧着工具进去清洗,就远远瞧见江潇潇坐在她家送米的小车上朝她招手,朝阳浅浅照在她脸庞,少女明媚的声音响起:“阿枝!”
一个李重言并未能打乱江潇潇的生活,那日她回去同外祖父说了这件事,老爷子心疼得不得了,当晚便带着儿子跑了趟李家将这桩婚事给退了。
她只呆怔了一天就又恢复心神,加之近日常来这条街送米,一来二去便与凌玉枝相熟了。
原是黄掌柜在苏家买了五袋米,小车在顺来客栈门前停下,江潇潇轻快地翻身越下车,“阿枝,你鬼点子这般多,我就猜到是你在做煎饼,方才一路来看见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份,馋死我了,我也想吃!”
凌玉枝打开一旁的食盒,取出用油纸袋包着还热气腾腾的煎饼塞到她手中,笑道:“给你留了个呢,快尝尝。”
江潇潇未吃吃饭,现下正腹中空空,看着金黄诱人的暄软饼立刻低头咬了一口,禁不住连连夸赞。
“真好吃!”
吃完饼,凌玉枝帮着她一起把几袋米往里面抬,一袋米可真重,她本就手臂酸痛,可江潇潇却轻快自如,步履如风。
她佩服道:“潇潇,你力气可真大。”
江潇潇不明意味地淡笑,“我习惯了嘛,我爹娘走得都早,外祖父疼我,把我接回来住,家里只靠舅舅做生意,我不能白白吃饭不干活啊。”
习惯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说明她从前也觉得很重。
凌玉枝心头微涩,连忙扯开话头:“潇潇,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啊,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凌玉枝思量片刻,开口:“这带你比我熟悉,你有空之时能否帮我问问这条街上哪处有空铺子租。多大没关系,只要里头能摆齐东西便可。”
“你想自己开铺子啊?”
江潇潇难掩兴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色:“也好,你这也确实不太方便。到时我能来帮你吗?我什么活都能干,说实话,我是真有些累了,若是能跟着你干些轻松的活,那可真是太好了。”
凌玉枝早有这个想法把江潇潇请过来与她一道,可看她如今帮着舅舅做生意,三番五次总不好开口。
今日她自己提出来了,凌玉枝喜上眉梢:“那是自然,你相信我,我们一起,绝对能赚大钱!可当务之急是要先把铺子租下来,我这几日先到处去转转罢。”
江潇潇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放心,我们不需要租别家的铺子,我有办法,我娘之前给我留了个铺面当作嫁妆,这个铺子在城南如今还是空着的。”
“那怎么行?”凌玉枝听闻,立即否决,“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江潇潇混不在意:“租别人的铺子总归是不好的,我听说这一个月零零散散就得给好几样的钱给东家,万一碰上生意不好拿不出来银子,东西都会被人给扔出去的。我如今把与李家的亲事退了,且我现下一时也不想嫁人,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拿出来用。我娘若是知道我要同你一起做生意,定然是很开心的。”
凌玉枝还想再说些什么,就撞见前堂的伙计进来寻她。
那伙计神色不太好看,见了她就急忙道:“凌姑娘,外头来了几位官府的人,说是来找你的。”
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来找你做什么?”江潇潇诧异问道。
凌玉枝也一时慌了神,难道是那日她逃出来,那些人竟还报了官寻人?但仔细一想又发觉不对,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若真是要找怎么可能如今才找过来。
“别怕。”凌玉枝按耐住她,“我去出看看。”
出了门就见两位挂着牙牌的衙役在外侯着,众伙计也不敢上前询问,只畏畏缩缩在一旁干活。
“你可是叫凌玉枝?”为首的衙役见她出来,淡淡问道。
凌玉枝壮着胆子答:“是,几位官爷,不知是因何事找民女?”
“你爹凌顺东昨晚不慎溺毙,还要你跟我们回趟衙门认尸。”
“阿枝,他……”江潇潇神情复杂,几欲张口又敛下眉目。
她自是听说了凌玉枝的遭遇,她之所以逃到这就是因她爹执意要将她卖了,可如今听闻人死了,也不知她该如何面对。
而这边,凌玉枝悬着的心如释重负,既不是因为旁的找上门来,那就好办了。
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又怕什么。
凌顺东自己倒霉,如今人死了,她去官府把之前事情说清楚,日后便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怕人找上门了。
“无事,莫要担心,只是去认个人,片刻就回来了。”凌玉枝宽慰她。
被带到县衙后,见堂上坐着的知县大人一身青色官服,仪表堂堂。
她走进细看,那日烟雨之下俊逸温润的身影在眼前重现。
那时雨丝扰乱视线,她只觉那人清隽疏朗的眉目皎若他腰间那块淡雅出尘的玉。今日再一见,许是这身官服加持,竟让眉眼中生出几分威仪来。
她有些微微惊愕,他居然是清安县的知县。
裴谙棠见了她也是神情一愣,未曾想到她就是凌玉枝。
两人视线相对,凌玉枝先行礼,“民女凌玉枝拜见大人。”
“凌姑娘请起。”裴谙棠温声道。
凌若元与凌若齐接到凌顺东死讯后已早到县衙有一会儿了,听闻知县大人已经派人去寻凌玉枝。唯有凌若元满眼忧色,一个多月过去,不知还能否找到姐姐。
可如今看着姐姐安然无恙站在眼前,他愁容顿散,大喜上前,“姐姐!”
凌玉枝轻抿嘴角,朝他微微一笑,像是应了他。
若是没有他相助,自己怕是不能逃出来。
凌若齐见果真寻到了人,指着她恶狠狠道:“你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家算是白养你了,没良心的白眼狼,爹都没了,都是因为你!”
“大哥,才找到姐姐,你别这么说。”凌若元扯住他的衣袖,制止他上前,“爹是喝多了,不小心才……姐姐她如何知道?这事又岂能怪得了她。”
凌若齐早就隐隐猜到那日定是有人故意放走凌玉枝,眼下听凌若元这番劝说,心中立即明了,熟练地扬起手掌就要落下,“原来真是你这个小杂种,我打死你这个蠢货!”
“放肆。”
见人堂前这般闹事,裴谙棠语气愠怒渐起,“凌若齐,你可知朝廷明令禁止买卖人口,违者笞三十。”
凌若齐一听,吓得六神无主,上个月赵家的家仆偷了主家的细软,被主家抓到官府,挨了二十下板子,打得血肉模糊,到如今腿都还是瘸的。
他慌张磕头,立马改口,“大人,草民万万不敢做这种事啊!是那刘方贵硬逼着我妹妹做他小妾,我们本是不同意的,可我爹欠了刘家好些银子,刘家又逼得紧,我们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他说完狠狠瞪视凌玉枝,她若是敢说出些什么,等出了这县衙等闲饶不了她。
凌玉枝摸着脖子上结痂的伤口,心中无声哂笑,一番话就想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断断无这个道理。
“大人,是他与凌顺东为了八十两银子,早就与刘家说好,要强行将民女卖给刘家做妾,若非民女的弟弟相助,民女恐怕早已入了那龙潭虎穴。民女实在无法,才一路仓皇逃出,幸得好心人收留,才能活得下去。”
“你个小蹄子血口喷人!”凌若齐恼羞成怒朝她扑来。
已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煎饼果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