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
杨承的儿子和加害者葛飞祥都上六年级,是同班同学,而且关系非常好,葛飞祥不止一次来家里找人玩,每次表现的都十分乖巧。
在杨承眼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认为自己的孩子天真烂漫,勤奋上进,交的朋友肯定也是如此,所以他从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相信葛飞祥是李老师口中描述的那种小畜生。
毕竟否决了葛飞祥,等于变相的否决了自己的孩子,这让杨承如何能够接受,他开始有了私心,他迫切希望葛飞祥能摆脱猥.亵的名头。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葛飞祥见事情越闹越大,包天的色胆逐渐被心虚和害怕取代,正不知所措之际,听到匆匆而来的副校长、也是他的好朋友杨豪的爸爸开口就是,“孩子都还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顺着这话开启自己痛哭流涕式的“洗白”表演。
“误会大了呜呜呜呜杨叔叔,我是冤枉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江之渺和桑晓,因为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杨承却是来了精神:自己说什么来着,这么大点孩子懂啥呀,一天天憨吃傻乐的,还猥.亵,他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想到这里,杨承正了正神色,“什么误会?如何冤枉?你展开详细说说。”
李老师听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杨校长,您看、是不是让桑晓先说?”
据他所知,无论是报警还是打官司,但凡涉及到断案判决类的问题,不都应该是报案人/受害者和原告人先发言吗?什么时候轮到做坏事的人当头了,这不是妥妥的恶人先告状?
杨承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冒犯的人还只是一个看大门的退休老师,“我是校长你是校长?我要先听他说。”
李老师很无语,但谁让自己没有话语权呢,老人家歉意的看了桑晓一眼,默默闭上嘴巴。
葛飞祥有点小聪明,他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堵在现场,即便有个傻子校长偏听偏心,想要完全脱身也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有积极认错,但具体认什么错,倒是可以狡辩一下。
“我承认,我起了坏心,我今天被班主任批评了,心情不好,就想着欺压低年级同学出气,这人正好撞上来,我扇了她巴掌,还踹了她一脚,但我真的没有脱她的衣服,更没有摸她。”
“你胡说!你就有!”桑晓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江之渺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抚,一边作为证人拆穿葛飞祥的谎言,“我在女厕所,亲耳听到你让她脱衣服。”
杨承眼神如箭,猛地射过来。
葛飞祥没想到被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转而又想到什么,恢复淡定,“你听见了?那你有亲眼看见吗?没有亲眼看见,就是你听错了。”
“你!”江之渺一时词穷,她确实没有亲眼看到,但她绝对没有听错。
见她没话说了,葛飞祥大喜,立刻看向杨承,“叔叔,杨校长,您听到了吧,她没有亲眼看见,我是冤枉的。”
杨承晚上还有饭局呢,不想在这里多待,闻言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弄清楚了,这样,葛飞祥你打人是不对的,现在当着我的面,给这位桑晓同学道个歉,诚心一点,这事就过去了。”
葛飞祥麻利答应,看向桑晓,“同学,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桑晓扭过头,不想说话。
见她一直不回应,杨承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桑晓同学,现在歉道了,葛飞祥同学也知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容老师提醒你一句,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
桑晓咬住唇,死死攥住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校长的话比葛飞祥的行为更让她不舒服。桑晓很生气,但又说不清自己具体在气什么,正迷茫的时候,耳边传来江之渺掷地有声的反驳。
“老师,您的话不对。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要看是什么错。桑晓作为被欺负的那个人,原不原谅应该她自己说了算,您不能强求。还有,在明确知道葛飞祥霸凌同学是事实的情况下,您凭什么那么相信他没有做出过更过分的事情?”
杨承、杨承被问傻了。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怼得哑口无言,怼他的人还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
他使劲眨了眨小眼睛,再去看江之渺,没错啊,确实只是个一年级的小丫头,口齿怎的如此伶俐,胆子也大得很,简直邪门!
然而,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还有更“邪门”的呢。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就别瞎比比。”葛飞祥暗骂了一句杨承“没用的东西”,跳出来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
“呵~”江之渺笑得意味深长,“谁说我没有证据?”
在葛飞祥错愕的表情中,她上前一步,“你光想着做坏事,是不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项专门鉴别坏事的职业—警察啊?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刑侦技术叫指纹鉴定和dna检测吧?”
说到这里,江之渺回头,“桑晓,我和哥哥现在就陪你去派出所报案,让民警姐姐提取一下你身上和衣服上的指纹和皮屑组织,等鉴定结果出来,看葛飞祥还怎么嘴硬!”
话落她挽着桑晓和江之洲,三人并排往校门方向走。
1,2,3……江之渺边走边在心里默数,数到5的时候,不出她所料,身后响起葛飞祥惊惧交加的哭喊声。
“等一下,等一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们别报警,我错了。”
江之渺唇角微勾,又在转身前抿直,“你错哪儿了?”
“我……”
*
傍晚,杨承脚步虚浮、游魂似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刚刚,他—一个即将转正的副校长,遭受到了来自葛飞祥和江之渺两名学生的重锤,前者是道德层面的冲击,后者是精神层面的碾压。
半个小时前,出于对报警的恐惧,葛飞祥不仅承认了自己猥.亵桑晓的事实,还交代了自己做出此事的前因,他爸爸是卖盗版影碟的小摊贩,年前进了很多新货,生意火爆。葛爸爸平时自己也喜欢看,他看得时候从不避讳孩子。
一来二去,葛飞祥对xing这件事越来越好奇,就想找个人实践一下,但他并没有盲目行动,而是一番挑选,才定下目标桑晓。
桑晓和葛飞祥是同村,他知道她是留守儿童,还是单亲家庭,胆小懦弱,受欺负肯定不会告状和反抗,唯一的奶奶对她也不好,没有长辈撑腰。
就这样,按照自己预谋的那样,葛飞祥等到了桑晓落单的机会,乘其不备把人拽去了厕所。他计划的很好,只是没想到踢到了江之渺这块铁板。
事实上,对于江之渺这块铁板的硬度,不仅葛飞祥栽了,杨承更是深有体会。
他看着江之渺小小一只,怼人句句在点,条理清晰,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那么多刑侦知识,三两句话把葛飞祥吓得魂飞魄散,从实招来,哭着喊着写认罪书。
这哪是孩子啊,这是精怪吧。
一路胡思乱想着,杨承进了家门。
家里很安静,最近丈母娘病了,妻子都在医院陪床看护,日常只有他和儿子杨豪在。
杨承轻手轻脚进了堂屋,把路上买的猪头肉和猪耳朵放在餐桌上,去喊儿子吃饭,发现对方不在房间,而他和妻子的卧室门关的紧紧的。
这是又去自己屋里偷看电视了。杨承哭笑不得的摇头,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把电视安装在主卧里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了,毕竟也没有防住孩子。
这么想着,他径直推开门,“儿子,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猪耳朵”自动消音,取而代之的是杨承咬着后槽牙的怒吼,“从哪里弄来的?谁教你看这种片子!”
说好晚上有饭局九点以后才回家的爸爸突然出现,做亏心事被抓了正着的杨豪害怕的缩在墙角,连dvd都忘了关。
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口申口今和低喘声,杨承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大步进来关掉画面,眼神锋利的看向儿子,正要继续审他,猛地想到什么,“是不是葛飞祥?”
杨豪惊,“爸你怎么知道?”
果然,杨承闭眼苦笑:这就是现世报吗?来的未免太快了。
*
在杨承艰难教子时,江之渺和江之洲并没有回家,兄妹俩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给爸妈打了个电话,陪着桑晓直奔云起镇派出所。
站在大门前,桑晓有些踌躇,“江之渺,你不是答应葛飞祥,只要他写了认罪书,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追究了吗?咱们这样算不算言而无信啊?”
江之洲也有此疑问,“对,这不是骗人吗?”
江之渺掸了掸手中的认罪书,“话不能这样说,诚实守信是分人的,要看对象是谁,还要看守的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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