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落雪，松云市又入了冬，宋喧竹窝在自己家里面不肯动弹，缩在被子里面，“我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感受四季温差！”他无能狂怒，蹬了两脚厚重的棉被，在脚又感受到冷空气的时候，再次很没骨气的在被子里生窝囊气。

亓桉拿着扫把扫地上的灰，要不是他们除了有和人一样的感知，别的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这祖宗这一周不出门，估计就已经一氧化碳中毒死在宿舍里面了。

“喧竹哥，金将军叫你去开会，说有新的规定，你真不去啊。”亓桉把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广告整理了一下，放到一边叠好，又从厨房拿了仅存的两瓶灵液出来，把新的福利补给放进储物箱，用热水给他温了一下，递给他。

宋喧竹一双琥珀色的眼镜盯着面前的药剂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将目光放在了亓桉的身上，亓桉叹了口气，“放心，热过了。”

他这才松快下来，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将灵液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不去，等会又要给我骂一顿。”

上回他回去参加阴差会议，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金枷银锁把他的0业绩大剌剌的放在了投屏上面，他不要面子的吗，这次说什么都不去了。

亓桉把自己手里的灵液喝完，伸手去要宋喧竹手里的那个空瓶子，“你每次都要这个空瓶子做什么。”

“勤俭持家，楼下有个老爷子专门收这个灵液瓶子，我们没业绩就没提成，没提成就没灵液，没灵液的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亓桉站起身，把瓶子扔进门旁边的尼龙袋子里面，

宋喧竹闭眼，缩进被子里面，闷闷道，“知道了。”

虽然阴间对于阴差的福利待遇还算不错，就算你不上班，抓不了鬼，但比起让你变成恶鬼，直接发福利会比较好，所以每月也有一定的补贴，但亓桉是宋喧竹的鬼童子，属于是一个有编制一个没编制，所以福利到不了亓桉的头上。

正当亓桉准备把这一袋子攒下来的灵液瓶子拿下去给那个收破烂的老爷子，宋喧竹眼前突然被一阵刺目的光芒笼罩往被子里面缩了缩，“亓桉，你出去干嘛还开灯。”

亓桉看着脚下的传送阵，嘴角抽搐片刻，“我没开灯。”

宋喧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再抬眼，他裹着自己的棉被躺在了议事厅的大门口，路过的人看见地上有个蚕蛹，旁边还有一个踢着尼龙袋装着满满灵液瓶子的鬼童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观看，亓桉把手上的尼龙袋装进自己没多少空间的储物袋里面，默默的移了两步，有些无奈。

宋喧竹：“……”草，忘了今天是年会，为了保证到会率，开会前会直接传送，

最终他终于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继续躺在议事堂的大门口，站起来，在储物袋里面掏了掏，拿出了阴差的黑斗篷，又把棉被放回储物袋，兜帽掩住了他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孔，只露出一小段下颚，“你先回去吧，这年会不知道又要开多久。”

亓桉也没有推拒，一般鬼童子是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堂的，只能在外面等着，因为议事堂前的往生桥对于没有得到阴间首肯的这些小鬼不太友好。

宋喧竹踏上往生桥，不管多少次经过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往下面那明镜似的湖面看，据说万年前那一场阴间的动乱，导致十殿阎罗有一半都被封印在了下面，以作为镇守厉鬼的封印，这才又保了阴界万年安稳，但最近似乎封印又有了松动的迹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往生桥上的阴差越来越多，这些大事也不是他一个底层阴差该关心的事情，便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加紧了些脚步，通过了往生桥。

宋喧竹拿出工牌，站在安检闸口刷了卡，听到打卡机滴的一声，“1308号阴差，宋喧竹，打卡成功。”

身后几个阴差听到这个熟悉的工号在后面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宋喧竹懒得管，估计又是说有关于业绩的问题。

议事堂的座位是随时变动的，业绩靠前的坐后面，业绩垫底的坐前面，像宋喧竹这种就属于会被领导贴脸开大以及被口水淹没的首位，他很没骨气地瘫在凳子上面，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自己的肩膀被后排的同事拍了拍，“诶，你又没有接任务吗。”

宋喧竹不回话，后面的人以为他是不敢和自己叫板，还来了劲，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就要从更加不好的人身上找一些优越感。

他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仰头，兜帽盖住了半边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是啊，不过你怎么也坐在这里啊？怎么不上去那里坐着。”

那人不用回头就知道宋喧竹说的是那个业绩第一的宝座，一时间从脖子红到脸，刚想反驳就注意到金枷银锁已经开始上台，扭过头，极轻地哼了一声。

宋喧竹见惯了这些人的做派，抱臂又瘫上了，想着一会怎么装作对于金枷银锁的盘问毫不在意的回答说自己就是处理不了一个厉鬼的事实。

议事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大致的内容还是和往年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说一下各大殿的阴差业绩排行，没有疑问的，五殿的业绩又垫底，宋喧竹看了一眼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第一排，又往下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排行的名次会影响到最后的年终奖，他怕自己被盯出一个窟窿。

“好了，散会，宋喧竹，留下来。”

后面所有的阴差开始逐渐离开会场，很快会场里面就只剩下了金枷银锁还有宋喧竹，直觉告诉宋喧竹现在立刻马上承认错误，说自己下一年会整改会好过一会被他们翻旧账，刚想开口，却直接被金枷将军打断了，“三年了，年年垫底，你怎么想的，医疗部那边说你刷了一堆医保，事情没干成一件，伤亡率百分之一百，你怎么做到的。”

宋喧竹干笑两声，“那个金将军，就是……我法力不够然后最近饥寒交迫，所以博不过那些大鬼，所以伤亡率就高了一些。”宋喧竹越说自己就越心虚，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够好好的站在原地。

银锁抱臂靠在后面的玻璃门上，“小鬼，我也没见你抓到一个。”

“小鬼那，太狡猾了，溜了我好几圈……”

金枷忍不住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借口，今年出了一个新政策，业绩最后的去打扫往生池，工具房我们已经搬过去往生池那边了，这一周你不用接任务，就给我去扫往生池，扫完，给你两人份的日结灵液。”

宋喧竹刚想说什么，金枷便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他就已经站在了往生池边上，旁边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池子旁边的大风一吹，腐尸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宋喧竹被熏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严重怀疑这简直就是专门给他设计的惩罚，但是他想起那个日结的两人份灵液，又把自己胃中翻腾的不适又吞了回去，亓桉站在他旁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面前白光一闪，再之后，他抬眼环视一圈，没骨气的呕了一声。

往生池，顾名思义就是让鬼魂洗去自己满身污秽重新投入下一世的地方，所以这里经常恶臭难闻，漂浮着各种腐尸，还有前世罪孽，而这些往往恶臭难闻，还形状“可人”。

宋喧竹看见亓桉这样，有些不好意思，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口罩，撩开亓桉脸颊两侧的黑发给他挂上，“我也没想到今年的新机制是这个。”随后又拉开一旁像危楼一样的木板房，从里面拿了把网兜出来，“早知道当时捡到你就不该答应你把你带回来，你跟着我还不如去托儿所。”

“我没后悔跟着你，这样，也挺有意思的，你也不会冷。”亓桉跟着他进了工具房，掂量了一下里面工具的重量，选了一个小一些的还拉了一辆拖车出来，支在一边，往生池内虽然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没用的残躯，但保不齐还能找到一些上等的货色，然后可以到鬼市收尸的林老头那里赚一些外快，所以虽然大部分阴差都不愿意来往生池内，但如果是常年业绩垫底吃不饱饭的对于往生池还是会有些由衷的心生向往。

宋喧竹：“……”知道我身体不好了，不用反复提醒我。

两人捞了一会大多都是一些残肢断臂，真的能够换灵液的屈指可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喧竹的体力就有些跟不上，说来也奇怪他天生体弱，大鬼打不过，小鬼追不上，也试过调理，去医院查了好几次，医疗部都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说来说去也只是让他多锻炼，这和平常感冒了让他多喝热水有什么区别，不治标也不治本。

宋喧竹将自己网兜里面最后一兜尸块污秽放到一旁，把手支在工具上面顺气，平复喉腔间那种有些要窒气的感觉，亓桉按年龄算也只是个小鬼，往生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俩老弱病残可能除了老全占了，但只让亓桉一个人吭哧吭哧干他于心不忍，没有缓多久，就重新弯腰在往生池里捞起来，但貌似突然低血糖犯了，眼前一黑，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见着有点像阎罗殿的装潢，但转瞬即逝，还没等他细想，亓桉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他强撑了一下精神，抬眸，右耳处血泪似的吊坠极轻的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微微闪烁了一下。

“喧竹哥，那里是不是有一个没有消解的亡灵。”

宋喧竹顺着他指着的位置看过去，微微眯眼，这一看便挑了眉，往生池里面还能见到这么完整的亡灵躯壳还真是少见，应该是精品，不知道可以换多少，没想到来这里打扫还能捡个漏，便罕见地走快了几步，确认无误以后来了劲，“看我把他捞过来，说不定能去林老头那里换点灵液。”

但是他实在是还没恢复，抬手挥网，铁杆就砸在了那个男鬼的脸上，套不住，又拖回来，再甩起来，这回砸到了他的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累的出现幻觉了，感觉躺在里面飘的男鬼面上已经留下了一道红痕。

按理来说空壳应该是没有这种变化的，只有阴差为了要在人间界正常工作，混入人群，找厉鬼才会有正常的人类体征，这一想，便将捞尸网往地上一扔，尴尬扭头，“你说我守株待兔他会不会飘过来。”

亓桉看了看完全不会自己流动的往生池，再看了眼男鬼和他们的距离，“……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那你来？”宋喧竹抬了抬下巴。

“行。”亓桉虽然没有经过阴差的训练但是基本的一些操作也算是耳濡目染，虽然宋喧竹很少有成功的时候，但是架势还是很足的。

听到亓桉这话，宋喧竹便又拿过自己刚刚架在旁边的“拐杖”站在一边，反正他们没说他要把往生池打扫成什么样子，再说了，这也是打扫的本职工作。

“那你捞，我们除了日结的灵液，别的补品就指着他了。”

亓桉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套就中了，宋喧竹眼前一亮，“可以啊，亓桉。”随着那个男鬼的躯壳越来越近，宋喧竹抬手捞住他的胳肢窝，提了上来，长发被往生池里的污秽水渍沾染，贴在面上，宋喧竹把那些脏发拨开，男鬼的面容展现在他的面前，皮肤白皙，眼尾微红，一颗小痣坠在右眼眼角，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像是古代时候的服饰，但不得不说，身材，面容都是上上品，只是看见男鬼脸上的那个红痕，还有胸口上的划伤，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和亓桉说：“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了。”

但就在这时，自己放在男鬼旁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冰凉的触感让宋喧竹下意识地甩开，有些惊诧地看过去，刚刚还一副死人样的男鬼睁开了眼，墨色的瞳孔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宋喧竹，长睫扑扇了一下，刚要开口，面前的宋喧竹先他一步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草！你竟然真是活的！”

鬼童子叫亓（qi二声）桉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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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年终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