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喧竹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心想完了,难怪刚刚砸了这么多下好像红了,原来是真的不只是一个壳子……
男人的眼神有些懵懂,原本看着宋喧竹的眼神逐渐从脸上移到右耳耳垂处那一滴血泪耳坠,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宋喧竹愧疚的心猛然一惊,猛然的后撤了一下,却瞧见那男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伤了心,让宋喧竹看着觉得自己好像那个鬼市花街里面常有的始乱终弃的鬼被花魁看着的眼神,一时无措道:"那个,你……"
“你好。”男人撑着手坐起来,这一声声线沉稳,带着些暗哑,像在哪里听过,但还没等细想脑海中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被男人打断了继续往下延伸的思绪,“现在什么时候了?”声音还带着些微涩,估摸着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所以还不熟悉。
宋喧竹看着面前男人的服饰,怎么看也不像是最近几年流行的款式,便估摸着他问的应当是年份。
“21世纪,准确来说,是2036年。”
男人的眼神看着有些茫然,宋喧竹抬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总而言之现在应该距离你的朝代有一段距离了,你现在应该算是阴差还是没有被超度的亡灵啊。”宋喧竹绕着男人转了一圈,最后那句话是在问自己,但奈何他也是个半吊子水,“算了,我还是把你带到阎罗殿去问问殿下吧,你叫什么。”
“季伏城。”男人答道。
宋喧竹点点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看来也不算完全被洗净了记忆,“那就走吧,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喧竹带着季伏城和亓桉从往生池里走小道出来,去阎罗殿需要经过阴界里面最热闹的鬼市,一路上时不时有人看向他们三人,过了没一会宋喧竹实在觉得有些奇怪,便垂眸看向自己身上是不是从往生池里面带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出来,这才发现因为今天被传送过来的匆忙,身上的衣服还是在家里穿的那个较为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松垮着,大剌剌的露出了自己从脖颈处延申至锁骨以下的咒印,他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斗篷往上提了一下,将扣子一路扣到了下颚的位置又将兜帽带到了头上,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颚,低着头走进了阴霾处,亓桉知道为什么,但一旁季伏城轻声道,“你怎么了?”
宋喧竹没有抬头,闷声道:“没事。”身上的咒印是他难以消解的禁忌,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咒印究竟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来,他完全没有记忆,宋喧竹不愿意说,季伏城的眸子暗沉了一下也没有多问,便继续跟在了他的身后,到了阎罗殿门口。
里面的鬼使看见宋喧竹心下了然,面色无异,抬手便开了殿门,宋喧竹谢过鬼使,便径自往那边走,虽然他法力低微,但奈何五感敏锐,就算离得远些,也能听得清楚后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到底和殿下是什么关系,旁人三邀四请才能见到五殿一面,唯有他基本招呼都不用打一声。”
“谨言慎行,你不想干了。”
“八卦一下嘛……”
宋喧竹垂眸,不想去管,这话听了好几年,早就习惯了,他的身体素质的确不行,也不知道当初殿下为什么把他带回来,她目前的现状基本上就是偶尔遇到一些能打的过的鬼,就当自己混口饭吃,季伏城注意到他的神色,末了,墨色的眸子里面游窜过一丝异样的亮,五殿的大门猛地被吹开,把刚刚那个乱嚼舌根的鬼使愣生生地拍进了墙体里面,宋喧竹被这动静惊到,下意识往后看,那鬼使眼冒金星地从墙体里面拔出自己的四肢,骂了句,“见鬼了,风怎么吹得开殿门。”
他抿唇,憋住笑,到了五殿的办公室门口,阎罗似乎在看卷宗,时不时的传出一阵发牢骚的声音,“啧,又有这么多,几百年了……”宋喧竹刚抬起的手又停在了原地,思索着究竟要不要这个时候进去,里面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清了清嗓,“谁。”
宋喧竹立刻回应道:“殿下,是我,宋喧竹。”
“喧竹啊,进来吧,什么事。”迟苑没有抬头还是在埋头看着面前的卷宗,嘴上问道。
“是这样,我今天去往生池打扫,然后捡了个人,想问问您这里有没有和他相关的线索,找一找他的来处。”
面前的阎罗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听到宋喧竹的话这才抬了头,看清楚他背后的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时不时宋喧竹的错觉,总觉得五殿下似乎顿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朱笔,“你说你在往生池捡到的他?”
“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宋喧竹回答后还用余光看了一眼季伏城,妄图在他的身上看出一些不寻常来,但终究是无果。
迟苑看了一会,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没什么不对。”话落便抬手,一圈淡蓝色的光晕浅浅的荡开,宋喧竹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眼见迟苑收势才开口,“殿下,如何?”
“他不是鬼魂,是阴差,只是抓鬼时灵体有些受损。”
“那他宿舍在哪里?我把他送回去?”宋喧竹看着重新站回自己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季伏城,开口。
“他的户籍过于久远,查询手续运转困难,要去一殿里面查,但是你知道的,一殿现在什么情况”
是了,阴间大乱之后,一殿那位就不知所踪了,阎罗殿殿主不在,里面便成了死殿,之后新的阴差档案才放在了五殿之中,“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把他留给您。”
迟苑:“我这哪里还有地方放一个阴差,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带着吧,到时候你抓鬼的时候带上他,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宋喧竹听迟苑的意思似乎想把季伏城留给自己忙推拒道,“这行不通殿下,我养活自己和亓桉已经很难了,再加一个我更吃不消了,您也知道我本来身体就不好,平日里还要靠人间的那个店铺才勉强不饿肚子,要是再来一个人,我那房子也实在是住不下。”
如果换做往日他要是真的有那个能力,是万万不会拒绝迟苑的请求的,但是现在他真的是有些力不从心。
迟苑见他坚持,在两人的面前来回看了许久,“行吧,那你先回去,他先放在我这里,我后续再给他安排。”
宋喧竹松了口气,给迟苑行礼后便打开殿门走了出去,没注意一旁的季伏城脸色的变化。
感知到宋喧竹已经离开了五殿,迟苑将自己的面具取了下来,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面,给还在留在他办公室的季伏城倒了一杯茶,“这还真的不是我不帮你。”
*
宋喧竹解决了自己刚才的一个心腹大患以后,带着亓桉就直奔黑市去了,在黑市的门口出示了身份牌以后,宋喧竹帮亓桉掖好兜帽,连带着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虽说大家对于卖尸这一件事都心照不宣,但总归还是需要守点规矩,不要这么明目张胆,黑市内,因心愿未了或是被厉鬼感染成了游离幽魂的不计其数,路面上的阿飘擦着脸过去,巫师捧着乌黑的水晶坐在铺子里,帽檐遮住了整张脸,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时不时抬手招揽着过路的客人。
武器铺子的大汉将刀具在磨刀石上磨得霍霍作响,不由得让宋喧竹想起了自己兜里那柄剑,他灵力不足,据说那武器值钱的不行,他也有想过把他卖了让自己过两天好日子,但卖出去它又总会自己回来,弄得几任买家都上门来讨债有时候还要倒贴钱补偿,后来也就断了卖掉它的念头,打怪不行,但刀刃还算锋利有时候切下菜也是可以的,虽然亓桉总说自己在暴殄天物。
“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兴趣买一只奴仆,我这里的可都是上好的货色,绝对质量有保证。”
“小兄弟,来赌一把吗?”
宋喧竹连着被赌场以及斗奴场的迎宾拉了好几下,险些兜帽都被扯下,才终于走到黑市的尽头,林老头的居所,黑市内主要经营的买卖其实就是赌场和斗奴,阴间一直想要知道这诺大一个黑市真正的主人是谁,但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光靠这两个业务,不管主人是谁都必然是已经盆满钵满。
在巷口拐弯,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时不时还可以听见巨齿碾碎骨头的声音,林老头家中养了一头恶兽,所以尸体不论品相好坏都可以在他这里捞到一些油水,品相好的自留取液,不好的丢给恶兽饱餐一顿。
宋喧竹敲了敲破败的木板门,内力传来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再之后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着脊背闭着双眸的老人家站在门口,“卖尸?”
“对,新鲜的。”宋喧竹将自己储物袋中的尸块还有一具捞到还算完整的尸体全部取了出来,林老头接过来放在一旁的砧板上,挑拣了一会,“碎尸块换的价格并不高。”声音嘶哑,那一大袋的残肢被扔进了小屋旁黑色的缝隙之中,“你这够小黑半顿午餐,我可以给你十瓶灵液,剩下这具尸体,二十,一共三十。”
三十瓶灵液差不多够他和亓桉五天的口粮,家里还有些人类的食物,“可以的。”
林老头再一次拄着拐杖进去,再出来的时候麻袋里灵液的瓶子相互碰撞着,“拿了便快些走,最近黑市里可不太平。”宋喧竹这才看见,林老头的右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眼球黑色的瞳仁部分几乎占据了全部,左右上下地打量了一下宋喧竹随即又闭上,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之前来,他也这样吗?”
亓桉摇头,“这算多话的了,平常只会和你说多少瓶一口价。”
宋喧竹满打满算其实算是第一次来这里卖尸,亓桉跟着前主人的时候来过,所以比他还算内行,“这样,行吧,赶紧走。”不知道为什么,林老头说的话有点让他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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