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曦行毛骨悚然。

她听说过有些猫科喜欢玩弄猎物一段时间后再把对方杀死，可永远并不是大壮的猎物，再杀死永远后大壮也并没有啃食其尸体的动作。

所以……是单纯的虐杀。

可是为什么呢？猫产生仇恨情绪吗？会如此恨自己的同类吗？

不应该吧？

而且再怎么说永远好歹也是成年公猫，体型虽然比大壮小得多，但也不至于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大壮一定不正常。

是哪种不正常？

作为怪物的不正常？还是作为噩梦中心的不正常？

如果大壮就是噩梦中心，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具永远的尸体。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小怪，杀死一次就会刷新一次，并且对之前自己被杀死的事情毫无记忆，这也能解释为何先前齐飞璇和它交流时，它会觉得大壮无害。

大壮一次次杀死永远，不让尸体消失而是作为一种战绩或者珍藏深埋于地下，说明它真的很恨永远。

难道这里是因为仇恨……不、不对，没有一个噩梦世界的起源是“仇恨”，能作为核心的只有“恐惧”和“**”。

“杀死永远的**”？

这个假设浮出水面的刹那，慕曦行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若这个世界真是因此而形成的，就太可怕了。

慕曦行在使用“看见的眼睛”时，也将视界共享给了两位队友，但是见证大壮所作所为后的好几分钟内，频道内都是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发表评价。

估计谁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良久，终于还是齐飞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们觉得它是噩梦中心吗？】

过去的几分钟内，他们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理智上，慕曦行认为大壮大概率就是噩梦中心，但感情上她实在一点也不想承认这种可能性。

所以她沉默了。

有队友的好处是，当你的思考陷入僵局，或许他们可以给出另一条思路。

这时候望珣开了口，说：【还有一位嫌疑人没有找到。】

对啊，还有一只今天没见到的狸花猫。

与其在这里纠结行为古怪却难以靠近的大壮是不是噩梦中心，不如另辟蹊径从剩下的嫌疑人身上着手。

但若真的是大壮呢？

恐怕就得经历一场恶战了。

第二日，上完了不知所云的噩梦世界限定早八，慕曦行就又带着齐飞璇去了公园。

望珣是保安，比他们早到，但他既无法和猫交流，也没有见到看起来身上就有故事的NPC许灵，能做的就只有去昨日目击嫌疑人二号的地点再逛一圈，结果无功而返。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他被同事NPC叫去处理垃圾，走过去一看是那只已经被苍蝇蚊虫围攻的“白猫”的尸体。

望珣有些意外。

在现实世界里，一旦流浪猫身边出现了蚊虫，就说明其大限将至，但在噩梦世界里只要噩梦中心不允许，NPC就不可能死去。

可是“白猫”死了。

既然会死，那永远为什么可以一次次复活？

一筹莫展之际，慕曦行和齐飞璇姗姗来迟。

两人对“白猫”的死也大感震撼。

【这么说……】慕曦行面露难色，【永远真的是被特别关照的？因为噩梦中心恨它？】

经历了一晚上齐飞璇算是想明白了，所以她丝毫没有被慕曦行沉郁的情绪带过去：【就算噩梦中心真是大壮好了，也没什么可怕。它那两下子，不会是我的对手。】

她一开始主要是被大壮的眼神和周身那股诡异凄厉的气质唬住了，可真的目睹了大壮的虐杀过程她反倒找回了自信，因为大壮的招式也就是爪子和牙齿，顶多算体型小一点的狮子老虎，它猫都在那里了又跑不掉，大不了她用空气操纵强行靠近给它注射羲和毒素就完了。过程中可能会挂点彩，不过再怎么也比继续滞留要好。

她不喜欢这个噩梦世界。这种一开始看着很正常，再呆几天就从细微处透出不正常的噩梦世界最叫人头疼，拖得越久越夜长梦多，要是拖到目标觉醒意识到自己是噩梦中心了就更完蛋。

至于羲和毒素会伤害目标的神经？一个莫名其妙杀死同一只猫无数次的家伙可不值得同情。

同为老手，齐飞璇能想到的事情望珣自然也能想到，这次他罕见地没有反对使用羲和毒素，只是强调：【我们还不能确定大壮就是目标。】

齐飞璇撇撇嘴，从慕曦行怀里跳下去隐入草丛：【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嫌疑人二号。】

唯一能和猫交流、能从猫那里得到线索的只有齐飞璇，所以她自然而然便接过了寻找嫌疑人二号的重任。

慕曦行还没有想到羲和毒素这一层，刚才沉默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许灵在这个世界到底代表了什么。

假使这个世界真是以“杀死永远的愿望”为核心的，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许灵？

一个爱着猫、每天来喂猫，而且很喜欢永远，说要把它带回家的女生？

大壮的领地就在永远附近，它讨厌永远，为什么不把它赶走？为什么宁愿一次次杀死它？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大壮就被它的眼神吓了一跳，连一向胆大包天的齐飞璇都同样退缩了。

每天见到它的许灵呢？为什么许灵不害怕它？它也没让永远害怕自己？

莫非……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慕曦行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设想。

莫非是大壮喜欢许灵？

许灵心善，每天都来这里喂猫，可是喂了这么久她最想带回去的就是永远，那只漂亮稀有却一点也不亲人的三花猫永远。哪怕一开始永远完全不愿意接近许灵，直到现在也只愿意隔开一段距离接受许灵的投喂，许灵还是坚持执着地一天天来喂它，一点点感化它，还是想要带它回家。

同样瑟缩在草丛里的大壮就没这个待遇。它不愿意出来，许灵就把猫粮装进碗里放在草丛边缘等它出来吃，它见到她掉头就跑也并没有引起她心里的波澜。

不想靠近、不想变得亲近、也无所谓它对自己是什么看法，反正只是来喂永远的时候顺便喂一下这只丑陋的猫。

因此能无条件得到她青眼、喜爱的永远是那么可恨，可恨到每天都要杀死它一次才能解恨。

可是明明那么可恨，永远却不能真的消失，要是永远消失了她还会想起它吗？还会到这里来吗？

只有永远在这里，她才会也顺便来看一看它，喂一喂它。

是这样吗？大壮？

整个故事被拼凑起来的那一刻，慕曦行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好恶心啊，它的心就像它的外表一样恶心。

喜欢她，为什么不主动出来蹭蹭她的裤脚？为什么不像其他猫一样嗲着嗓子撒娇？

为什么喜欢她反而要毁掉她真正喜欢的东西？

毁了一次还不够，要一次次毁掉？

要是许灵知晓了一切，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永远吗？

这种扭曲又残暴的感情，当真可以称之为“喜欢”吗？

【精神强度减少10%。】

突兀的提醒猛然把慕曦行拍回现实。

为什么精神强度这时候减少了？

她刚才并没有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幸好望珣就在身边，她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望珣。

望珣听后面色沉重。

“你刚才的一切假设，是不是都基于‘大壮就是目标’这一前提？”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慕曦行点点头。

“那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他的神情有些严肃，“你还记得我们的目标是人吧？”

咦？

她当然记得目标是人啊？为什么这么问？

慕曦行疑惑的眼神替她说出了尚未说出口的疑问，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望珣叹了口气：“‘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蹭蹭她的裤脚，为什么不像其他猫一样嗲着嗓子撒娇？’这就是问题。你这样想的前提是目标是猫，并不是目标是人。”

就是……这样？

慕曦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刚才是有一瞬间真以为目标是猫了，但为什么精神强度就会因此减少呢？

看来回去得好好再研究一下《唤醒者守则》。

“不过……”望珣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大壮确实就是目标，大概是这个心路历程没错。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以‘许灵喜欢我’的**为核心的噩梦世界。”

“那……”慕曦行摸了摸下巴，“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只要让许灵喜欢上他，就能唤醒他了？”

“理论上没错。”

慕曦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算是难还是不难呢？

要说难，大壮毕竟长这么丑，变成猫都不敢妄想自己成为颜值逆天的永远，只敢当蜷缩在角落貌似大叔的丑猫；要说不难……许灵很有爱心，而且再丑大壮也毕竟是猫，要大壮生了什么病或者受了什么重伤，许灵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养它的可能……

就是这样好像有点像道德绑架。

难道目标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变成猫的？因为比起人，当猫再丑也有一点被选择的可能？

至此，一切好像都很通顺。

但慕曦行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喂，我找到嫌疑人二号了。】频道里传来齐飞璇的声音。

【如何？】慕曦行赶紧问。

虽然机会渺茫，但她还是抱着一丝薄弱的希望——噩梦中心不是大壮。

【嫌疑人二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