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璇余光扫到了慕曦行的动作，智脑里也传来羲和提醒她关注队友精神健康的声音。

她这人虽然时常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收敛起玩味的笑容，她对慕曦行说：“我是社恐，社恐你知道么？也就是说，我不喜欢买东西的时候有店员站在旁边，更不需要谁为我介绍。明白了吗？”

挺正常一句话，让齐飞璇一说却怎么听怎么怪。

不过也正是这句怪话让原本诡异紧绷的氛围轻松下来。知道齐飞璇是在为她好，她感激地冲对方点点头。

对方心领神会摆了摆手。

慕曦行想要回到柜台后，路过饮料柜时却发觉有些不对。

饮料……摆得很乱。几种饮料混在一起，有的格子明明都放不下了，偏偏还要在其他饮料顶上再横着摆几瓶，有几个格子却空空如也，只在最末放着孤零零的一瓶饮料。

在噩梦世界要按羲和给的身份行事，慕曦行在这里是店员，店员看见放得乱七八糟的货物会怎么做？

把东西摆好。

在打开饮料柜前她仔细观察了几瓶饮料，第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和货架上那些诡异商品不一样，饮料就是现实世界会有的品种，除了标签上写得字她一个也看不懂。

她的天赋是直觉，虽然只是初级，但若是危险真正到来，有时她甚至能比羲和的提醒更先察觉到暴雨将至，眼下她没觉得有任何不对，那应该里头就是普通饮料。

拉开柜子，她开始整理。

【你觉得我们要怎么接触店长？】齐飞璇用频道联系她。

这个问题慕曦行倒真还没想过。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她毕竟是新手，齐飞璇才是老手，指不定有许多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

【刚才那个店长好像很关注店里的活动，但只是通过电脑和你联系……要是店里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他会不会当场赶来？】

【重大事件？比如说？】

【呃……你忽然发疯，把店里的东西都扔了？】

慕曦行就知道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唤醒者守则第七条，目标是噩梦世界的主宰，若目标对唤醒者产生敌意，后果或许不可估量，请各位唤醒者谨慎行事。

把店里的东西都扔了，那店长可不就发飙了？而且她们现在根本不了解店长有什么能力，强度如何，是否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噩梦世界的主人。

【抱歉，唤醒者齐飞璇的计划存在些许瑕疵，不建议列为首要执行方式，请唤醒者不要过分焦急，现在y-2124的队长唤醒者1304尚未出现，可以先等到他归位再做打算。】

慕曦行还没来得及说话，羲和就已经指出了问题所在。不过她的措辞果然还是太温和了，什么些许瑕疵，分明是重大瑕疵，不，都不是瑕疵，是重大漏洞。

【哦，对了，望珣还没到哎。我都差点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不过，羲和，你也真是！这里就是个丁级噩梦而已嘛，目标能有多厉害？想当年我连乙级噩梦都如入无人之境，现在这个我估计一只手就能搞定了，不需要望珣来啦。】齐飞璇一点不避讳，直接在小队频道发散自信。

【我相信您的实力，只是提醒您注意，唤醒者是团队活动，您的队友还是新手，请你时刻考虑她的情况，注意她的安全哦。】

【就是啊，唤醒者守则都说了，队友之间必须互相保护，你别是想死道友不死贫道吧？】慕曦行附和道，【再说望珣都没出现，谁知道你擅自行动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嘿嘿，我当然没那个意思啊。放心吧曦行，要是真出现什么问题我绝对绝对会保护你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至于咱们队长……就更不需要担心了，他资历比我还老，自己就能保护自己啦。不过既然羲和都说我的计划有问题，那我就再考虑一下吧！】

说完她向慕曦行俏皮地眨眨眼睛，还不知所谓地竖了个大拇指，计划被否认脸上却没有一点尴尬的模样。

说实话有时候慕曦行相当羡慕她的厚脸皮。

和齐飞璇斗完嘴，饮料柜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慕曦行又回到柜台后开始玩手机。

手机上的内容和现实中不太一样，至少伊甸公国的大统领不是狮子头人，男明星也不会是半人半马的奇美拉。看这里的新闻就跟看那些猎奇故事一样，也不怎么掉精神值，慕曦行看得可开心了。

她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干，齐飞璇那头却还在瞎琢磨。

“咔嚓”。

慕曦行抬头看去，造型夸张的少女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呢。

是虫枪。伊甸科技高度发展，连枪都玩出了新花样，子弹不再是单纯的贯穿伤害，经过机械技术与生物技术结合，只要枪支标记了目标，黑色子弹就会自动寻路攻击，除非被半路拦截否则不击中不罢休，而子弹入体后寄生其中的虫卵就会迅速孵化，在几秒之内让目标全身溃烂而亡。

【你要干什么？】慕曦行并不觉得危险，所以猜测应该是自己这位好队友又想出了什么新把戏。

“抢劫，交出店内所有财物！”齐飞璇瞪大眼睛恶狠狠地说。

【我后来想了想，如果让你丢东西店长记恨的就是你，你毕竟没什么经验，但如果是我抢劫店长记恨的就是我，我又不怕他，只要他一出现我分分钟就能掀开他的头盖骨……啊不是，能顺利把他唤醒。】

慕曦行等着羲和评价，可等了半天频道里只有齐飞璇留下的信息。

意思是，羲和认为此计划有可行性。

她慢悠悠地举起双手，没什么感情地喊了声：“抢劫了，救命啊！”

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

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这位顾客，很抱歉小店雇员惹您不快，为表示补偿，她任您处置。”

店长话音刚落，她便听见柜台的收银机发出闷闷的轰鸣，在瞬间便没入了台下。

呃……店长是在说，店员的命随便您，钱一分也别想拿？

慕曦行和齐飞璇在彼此眼眸中都读出了“尴尬”二字。

滴滴、滴滴。

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利店自动门打开了，说明有人进来。

莫非是店长？他良心发现觉得还是应该来搭救一下可怜的员工？

进来的是一个用大帽檐黑帽、墨镜和黑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人。

慕曦行条件反射：“欢迎光临。”

那人看了一眼慕曦行，又看了一眼齐飞璇，楞在原地没说话。

两个人的尴尬变成了三个人的尴尬。

齐飞璇手里的枪似乎渐渐开始烫手。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神秘的客人问。

【你弄出来的烂摊子要自己收拾。】慕曦行警告。

齐飞璇反应很快，“嘿嘿”一声，迅速把枪收回了自己口袋：“我们俩是小学同学，正闹着玩呢。”

慕曦行配合地放下手。

“是吗？”神秘客人的语气很奇怪，“我还以为你在抢劫呢。”

慕曦行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突然觉得很不妙。

这个客人好像……有些不对。

侧头去看齐飞璇是什么表情。

很松弛，很舒适。或许是一无所知，又或许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齐飞璇双手插兜，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干嘛打扮成这样？你是店长吗？怕我们认出来啊？”

客人缓慢地摇摇头：“我本来是来买东西的。”

“本来？”齐飞璇抓到了关键词，“那现在呢？”

“现在……我刚才想到的……”

他摘下帽子，摘下墨镜，最后摘下眼罩。

他的头型是横过来的橄榄，一只硕大的眼睛横亘在中间，没有鼻子，下面是因为裂度太大而在淌口水的嘴巴。

“我从小就长得很奇怪……所有人都笑话我，也没有地方愿意让我工作……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那颗独眼诡异地发出精光，“如果店员被杀了，就在我眼前，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第二个店员，也许就会用我了……”

他便说便缓慢往里头踱步：“你们……你们觉得是这样吗？你们觉得我奇怪吗？”

【精神强度减少5%】

如果慕曦行是一只猫，现在肯定已经炸毛了。

奇不奇怪？奇不奇怪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照过镜子没有？只有一只眼睛还长在中间，为什么要戴两块镜片的墨镜？

他要干什么？现在齐飞璇说先前是开玩笑，他又是真想让她死，那他会攻击么？会怎么攻击？

慕曦行大脑飞速旋转，一把和齐飞璇类似的虫枪落到她手里。

虫枪是每个唤醒者都配备的武器，只要下达指令，羲和就会自动在噩梦世界里将它具象化。

反正刚才齐飞璇已经展示过这种武器了，也不怕店长再看见。

“哈哈哈哈。”

客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齐飞璇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在笑什么？在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客人橄榄型的头歪成一个扭曲的角度，眼白变成血红色，不断重复问，“笑什么？在笑我么？我很好笑么？很好笑么？”

齐飞璇指着他说：“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很适合演清宫戏？哈哈哈哈哈——”

“清宫戏？”客人脚步一顿。

“你这头型……天生就是旗头啊！扮成那些格格娘娘的，都不用刻意做发型！”

慕曦行沉默。

听说齐飞璇精神强度高的不一般，看来是有道理的。

她这种人不仅不会被污染，还会用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思妙想去污染别人。

“可是……”客人的头转回来，似乎很困惑，“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齐飞璇拭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只要配上音，把妆一化，谁也看不出来。”

“是这样么？”客人欣喜地双手抚上脸颊，“我可以去演戏，可以演格格……”

摸到一半忽然僵住，脸上欣喜的表情也渐渐褪去。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他生气起来脸上的皮肤起了一大片红疹子，眼角也淌出两行血迹来，“我演不了的，我是怪物，是畸形，谁都会笑我，谁都会看不起我，你在骗我！”

齐飞璇也不否认：“是啊，我就是在骗你。哪个格格只有一只眼睛？”

客人愤恨地盯着齐飞璇，缓慢的动作变得迅速，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只用了两三秒就到了她跟前，青黑的双手上长着尖锐狭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就往她脸上招呼。

齐飞璇不恐慌也不躲闪。

客人的手并没有碰到她哪怕一根头发，就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那狰狞可怖的手掌像是被刀砍了一样整个落在了地上，黑色的血甚至停滞了那么几秒才如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

疼痛来得后知后觉，他叫都叫不出声，而原本近在咫尺的少女已经不知何时越过他倚在收银台上了。

“忘了告诉你了。”少女笑得俏皮可爱，“我叫齐飞璇，我会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