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才算彻底入夏,烈日高照,暑气蒸腾。
御书房里摆了尊冰鉴降温,肖瑞批两本奏折就要取颗冰镇葡萄吃,勉强压下批阅问安、告状之类的废话折子的烦躁。
又随手在几本长篇废话后落下朱批,肖瑞实在耐不住由内向外翻涌的热意,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正对着的半池荷花长势喜人,挤挤挨挨着亭亭玉立。
肖瑞投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这就是朕的后宫三千佳丽。
魏进忠的通报打断了肖瑞与“后宫”同热的兴致:“皇上,摄政王求见。”
肖瑞扯回天马行空的脑子,坐回御案前,清了清嗓子道:“宣他进来。”
“嗻。”
明隐快步走到殿内俯身行了个礼,旋即呈上一本奏折。
肖瑞察觉到他的神色凝重,迅速翻看奏折,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恒州是南方第二大城,每逢夏季暴雨便极易遭水患,常常损失惨重。先帝在世时已经有了合适的治水方法,派人、拨款一一安排妥当。按照预期,今年年初建成的最后一个大坝竣工,这一套水利设施便可保恒州甚至周边三城免受水患侵扰。
可几场春雨过后,就有两处堤坝和一处引水渠发现裂缝。当地县官查探后迅速上报,恒州城主却封锁消息想自行解决,结果偷偷招来的民间工匠技术不行,修补过后的堤坝被梅雨季流量上涨的清江水直接冲毁。事已至此,才有恒州小官冒险将消息送到京城来。
“一群蠢货!”肖瑞怒不可遏,把奏折狠狠拍到桌上,震得整条手臂发麻。
明隐一撩衣袍跪下,冷静劝说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派官员前往恒州,安排疏散周边百姓,尽快修缮堤坝,将损失降到最低。”
肖瑞强压怒火,迅速召见户、工、刑三部尚书商议对策,有条不紊地安排救灾事宜。
已近未时,肖瑞挥退众人,泄力靠在椅背上,抬手轻揉酸胀的眉心。
“陛下,可要奴才现在去传膳?”魏进忠观察着肖瑞的脸色,小心开口。
肖瑞没回答,瞥了这个大太监一眼后问:“魏进忠,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回陛下,约莫十五年了。”
“你说说,这些大臣老奸巨猾,当着朕的面也敢耍心眼,”肖瑞回想着方才议事时几个大臣看似滴水不漏的说辞,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开玩笑般拖长声音问道,“朕该先砍哪个呢?”
“陛下,奴才不敢妄议朝政啊。”魏进忠诚惶诚恐地跪下。
肖瑞眉梢微挑,愉悦地笑起来:“快起来,朕同你开玩笑的。”
魏进忠点头附和,起身站好。
他陪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却也看不清陛下心中真实所想。
陛下越来越像先帝,不知对自己来说是福是祸啊……
肖瑞不知晓贴身太监的胡思乱想,装深沉一波调整好心态后就继续伏案批阅剩下的奏折。
明隐说要放权是一点不含糊,联合庞太傅给他填鸭两个月就敢让他在早朝上独立决策一些小事,还日日挑出小部分不紧急的折子给他批阅。
结果这群大臣不知道哪来的消息,知道他现在会自己批折子,三天两头呈上来一堆问安表忠心的废话奏折,大大增加他的工作量。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没脾气是吧?
他今日确实被这群贪官气到了。一个恒州城主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在一州只手遮天,只靠督州配合是不可能的,必定是和京城里的某些老东西勾结。先叫来几个喜欢拉帮结派的敲打敲打,之后他有的是工夫处理。
在此之前,他要先解决一下这些废话连篇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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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明隐领命回王府找故明丞相留下的手稿,江尚书忽然走到他身边道:“王爷,陛下近来在处理政事上,可是越来越有先帝的威严了。想必王爷和庞太傅付出不少心血吧。”
明隐搪塞道:“陛下自幼跟在先帝身边,有先帝言传身教,陛下自己也聪慧,处理政事自然不必我们臣子指手画脚。”
“那是自然。”江尚书笑道,“想必明年加元服后,我大虞必将在陛下的治理下更加繁盛。”
明隐扭头看向这只老狐狸,似笑非笑道:“江尚书,恒州水患一事事关重大。你领命不尽快回户部处理相关款项,反而在此讲些不知所云的话,若耽误了时间陛下要治罪你可担得起?”
说罢,他不等江尚书回答便加快步子离开。
江尚书一言不发地捋了把胡须,朝明隐离去的背影行礼,起身掸去衣上的尘土便转身往户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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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时,恒州水患一事已传遍朝堂。
三部尚书已经上奏基本情况,肖瑞本想从明隐那里得到些建议,却发觉他有些心不在焉,默默将部分事情延后处理。
退朝后,肖瑞将明隐单独叫到御书房,屏退左右后才开口:“你今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
明隐俯身一拜道:“臣无事,还请陛下恕罪。”
“平身,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肖瑞无奈道。
他见惯了明隐这副有心事却不说的样子,心知拿他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朕昨日要你回府找你舅舅的手稿给工部,可有收获?”
明隐脸色微变,语气有些僵硬道:“臣找到了大部分清江水利的设计图纸,昨夜已派人交给孙尚书。”
肖瑞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凑到他跟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笃定道:“明修野,你有事瞒着朕。”
明隐这下整个身体都肉眼可见的僵硬,目光躲闪,生硬地回答:“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肖瑞气笑了,“让朕猜猜,跟明太傅有关吧?”
明隐沉默着。
“跟手稿有关?找手稿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难不成太傅给你留了个表弟?还是有个舅母?”
肖瑞想胡说八道刺激他坦白,忽然瞥他一眼,被他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真、真有啊?朕就是乱猜……”
肖瑞一下子就释然了。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敬重的舅舅其实有个苦守寒窑的妻子,或者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甚至两个都有,都会难以接受的吧。
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太傅你晚节不保啊?!
“这、爱卿你先去偏殿休息吧,晚些朕再找你商议要事。”
明隐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谢恩后由魏进忠领着去了偏殿。
肖瑞也恍恍惚惚,一屁股坐在小榻上,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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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
明隐强行压抑翻涌的情绪,才没让自己将一切对肖瑞和盘托出。
先帝崩逝后,准许他将丞相府改为摄政王府继续居住,他出于尊重,从不曾乱翻舅舅的遗物。最难熬的那段时日,也不过是在舅舅的书房里枯坐。
恒州水患是舅舅提出的治水之法,堤坝、引水渠的图纸绘制都有舅舅的参与。陛下也是知道这点,才劝他找出舅舅的手稿,以度过这次的难关。
而他,在舅舅的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一封先帝写给舅舅的情书。
小笋继续艰难地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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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笋笋:事已至此,先吓唬下太监吧(飚演技)
魏进忠:(猜测)(绞尽脑汁)(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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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笋笋:你有舅母[害怕]
明笋笋:我的舅母是你爹[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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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咸鱼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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