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的两旁飞来两只披有彩翼的彩鸢,它们在船边起舞,天顶流动清澈的河水,河水中游动一群白色、红色的鲤鱼,河水奔涌,时而泛出白色的浪花舔舐峥嵘的岸石,河水被磁力牵引悬浮帝女的头顶不曾滴落一滴水。
船行驶在一望无垠的玻璃路面上,路面每隔半盏茶的时间抛一次光,澄亮的路面光滑得像面镜子。镜子里照着的是人间浮生,痛苦、欢笑、悲哀、死亡、重生,一张张扭曲各类表情的人类脸庞在镜子里堆叠,一道金色的灿云飘来,遮挡住被**控制的人脸。金雨飘洒,落到地面上,一张张让人见了不寒而栗怪脸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人世间的贪婪幻化而成,或财欲,或权欲,或情/欲,或嗜食,天界神兽犭贪负责吞吃**,不过它本身就是贪得无厌的化身。”船夫怕帝女有疑问,对她解释道。
“所以说是以毒攻毒吗?”帝女一只手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想了想。
帝女想到这里双手拍了一下膝盖站起来道:“不是说我阿爹在前方等着我吗?我们还是赶紧下船吧。水獭你在前方打头阵。”
“是、是是是……”水獭两手搭一块,两腿分开站成滑稽的姿态答应道。
“我的亲妈妈,请……”水獭爬在地上化为脚踏,请帝女踏过去,“地上滑,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起来吧……我只要你给我鱼就成。”帝女拍了自己的肚子笑道,“‘民以食为天’。只要有吃的天下便没有什么不美好的事了。”
“你说的对。”水獭猫从地上爬起,耸动小耳朵,短小的前爪垂直摆放在身体两侧身体前屈,嘴咧成弯月讨好道。
水獭自从个知道丁衡君是帝女以后,一改往常半冷不热的态度,马屁功夫直上云霄,它摇了摇尾巴依此前帝女的要求走在了前方,帝女不见有诈,也跳将出来。一人一兽行走在澄亮的路面上,想到了船夫都停了脚步,等候他追上来。
船夫也不说话从船上跳下,黄金人从船头跳出跳进头顶的河水中,变成一颗明亮的星星顺着奔跑的河水滚落进河底,河水中央是一片金灿灿发光的金黄色,金沙浮在河面流淌不息。船夫伸出一只手,船缩成纽扣大小躺在他的掌心。
巫毅转身回头瞧见丁衡君和水獭一起望住自己连忙赶上来抱拳鞠了一躬:“小的多有得罪,麻烦帝女往前走几步路就到了 。”
巫毅说完朝天招手,引来一只凰和一只青雀,凰翩然而舞,他请帝女乘坐在凰的身上,水獭因为马屁拍得好,丁衡君允许他和自己共乘一只神鸟,待她坐稳坐稳了,凤凰起飞。四野云动,丁衡君脚底下的景物在动,那一张张扭动**的脸庞挣扎着从地面窜出。六欲邪孽肆动,三垢火才停歇,弥漫的黑色烟雾散开,化作一张浓影遮蔽住张嘴嚎叫的脸庞,犹如张开翅膀的怪鸟。
“这些脸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教人不舒服。人性的罪恶,即使有犭贪扑杀,哪里能祛除得尽?”丁衡君想到这,手不禁捏紧了凰的脖颈。
巫毅自己骑在青鸟身上,先行一步。
凰飞了几里路,一只大鸟迎面而来,一丛紫薇稀碎的花英跌落到她的肩膀上,丁衡君抬头看,天上挤满了九天玄女,密密麻麻的,不留有空白缝隙,她们手持短笛,或手持琵琶,香绮的鲜花香气四溢,遨游玄冥的玄女食香而卧,红色、白色的桃花盛开,温暖的香气熏
得丁衡君头晕乎乎的。
一位玄女翩然起舞到丁衡君身边微微一笑道:“帝女,你终于回来啦?”
“你认识我?”
玄女不答笑嘻嘻地从空中变出一只盛满玉酒的酒杯献给丁衡君道:“帝女,饮下这杯酒吧,它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所酿。它可是你曾经的最爱呢。”
“真是好酒!”酒入舌喉醇厚棉柔,丁衡君一饮而尽大叹道。
玄女微微一笑飞走了。
“兴许帝女不记得了,她是你的昔日好友卿儿。虽然你能看见她的形体,实际上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你所看见的影像都是幻觉……”巫毅眼发直望地青山。
“卿儿她怎么了?”丁衡君疑问道。
“炎帝战败,我方的仙神伤亡惨重,他们逃的逃、死的死,卿儿也不例外……他们死了之后,朝思暮想神国,化为朝云和雨露漂游在这空中,有时他们又会幻化成人形,继续他们生前的生活。”
“原来神也会死啊……”丁衡君仰视天空呢喃自语。
“与天地同寿不过是人类的假想……神灵活在信仰中,若对神的信仰、崇敬之情不在,我们也便没有了存在意义。”巫毅神情凝重望穿连绵起伏的群山说道。
炎帝的玄阳宫被十二座山门包裹,每一座山中长满了紫水晶和黄水晶,十二座青山中间环有湿重的烟云。
船夫“巫毅”从青鸟身上跳下,他走了几步到山前道:“星神官巫毅带了帝女一道拜见炎帝大人。”
十二座山山门大开,路上生出一条笔直雕刻几条龙的石阶,它是身份的象征,人们称它为螭阶。巫毅让帝女从螭阶走,自己则避开螭阶从另一条小路入宫。螭阶上生有五爪金龙,她每踏一步,五爪金龙身上的祥云闪烁几道金光。
螭阶越走越高,丁衡君远远地看到有一位老者站在门前直视她,他满头银发、面容憔悴,手握拐杖,身子的一侧全部倚在拐杖上眼巴巴地注视丁衡君,一付翘首以待的样子。
他遥望丁衡君走近自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可来了!”
“阿爹?你是我阿爹?”丁衡君疑惑地打量眼前颇为落魄的老者问。
老者尚未回答,巫毅已经赶到他的身边,朝老者一拜:“炎帝!”
老者眼睛瞟向巫毅的腰间道:“敖掔,你也来了?”
丁衡君也望向巫毅,她定神地瞅住他腰上的宝剑问:“龙哥哥吗?你果然是真的跟过来了。”
丁衡君去抽巫毅腰间的宝剑,宝剑脱鞘飞舞到天上,它在天上飞转,停在了屋子中间。一位白衣少年如一缕轻风飘然而至。
“帝女。”少年道。
丁衡君注意少年的脸庞,他与杨佑荫长得一模一样。她心属杨佑荫,却从没有察觉敖掔与杨佑荫之间的关系,那时她已经忘记了他。
“杨佑荫是你的今生吗?”丁衡君眼中似乎澄静如水,问得却有些危险。再过一刻,丁衡君就要从背上抽出一把刀来。
“女儿,小白龙曾经是你的未来夫婿,你为何对他有这样的敌意呢?”炎帝劝慰炎帝女说。
“因为他是叛徒!”帝女道。
“你啊何时才能放宽胸怀。”炎帝摇摇头叹道,“你以为世间万物黑白分明,实际上有阳光的地方便有影子。黑白之间无法界定,仁义与信念也是如此。”
小白龙听到炎帝如此一说,感激地走了几步到炎帝跟前道:“谢天帝的赦免之恩。”
“我已经不是什么天帝了……”炎帝摆摆手说。
丁衡君瞄了一眼小白龙,属于帝女的记忆越来越多地占据在她脑海中。她与小白龙青梅竹马,这些她都想起,丁衡君也想为小白龙偏私,不去责怪他。可她依然能够想起当日独闯昆仑宫,百神欢饮的情形,所有的神灵在她眼中不过如此,为了自保不惜出卖尊严。
“乖孩子,随我往里面走吧。”炎帝提到帝女脸上灌满了春风,他杵着拐杖迈进门内,帝女跟在身后一道默默走着。她的马屁跟班水獭也紧随其后。
他们走过几道长廊,穿过空寂无人的正殿,走进了生有的四角冷僻处。这里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所身在幽远的禅房。这所宫殿没有宫娥和臣子,只有炎帝孤零零一个人在这独居。炎帝坐在正席上,他让炎帝女、小白龙、巫毅、水獭依次排位而坐。屋内实在是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尤为空旷。
“阿爹。”帝女才坐稳,又站起来了。她注视到炎帝,昔日威风凛凛的天帝和普通老人无异,她想到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丢下父亲,追随自己修道变成了一只鸟雀飞走了……剩下年迈的父亲独自生活,炎帝他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想到这里丁衡君答道,“阿爹,其实女儿也想念父亲。”
“阿爹,你这次命人带我过来,绝不是为了共絮天伦之乐的吧?”
“我……很担心你啊……你为了为父伤了自己的元神,即使有敖掔的内丹保佑,到底不能长久。”炎帝联想至此不觉忧愁更深了许多,如今能和自己的女儿见面也是有幸 ,“巫毅,你要紧随帝女身边,保佑她不出一点差池。”
“我更希望的是你能救救季女,让她免受轮回之苦。”炎帝说这话时竟是真的在恳求巫毅,他看起来更老,更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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