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起听到这话似乎并不意外,他轻垂了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似乎在想什么。
“宫中今日也不太平,有人再向外面传递些东西。”
“嗯,可能还同邻国有关系。”
“今日安排在这处见面,莫不是怀疑有人利用冷宫在传递消息?”
“应该是。”
秦眠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宫中还有内贼?
她不就过来道个歉,怎么还听到了这些要人命的是,若是被发现了,那不就直接没了。
早说就不来了。
她欲哭无泪,偏偏旁边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什么表情也没有。
秦眠只觉得她的后脖颈都凉飕飕的。
她小心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江云起抬眼看过去,只见眼前的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嘴唇颤动,似乎怕到了极致,樱唇轻启,依稀可见是:“怎么办呀。”
江云起伸出手,面无表情的将手放在了脖子上。
意思很明显,会被灭口。
秦眠身子一抖,眼里升起一片绝望,她哭巴巴的又开口:“可我还不想死。”
江云起笑了一下,现出几分少年气,可嘴里说的话恶劣至极:“没办法,你听到了。”
要是可以,她才不想听这些,分明他也听到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害怕。
她弱弱的开口提醒:“可是你也听到了。”
“哦?那又如何?”
“你也会被....”秦眠也学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哦,我好害怕。”话虽这样说,但他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的痕迹。
两人对完了口型,突然发现外面没了声响。
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谈论的两人都止住了话音,秦眠心中一沉。
她小心从门缝后看出去,她刚刚扔在外面的灯笼还在燃烧,外边两人的影子正好背着光,看不清脸,但好似两人正看向他们的方向。
她心中一激灵,忙缩了回来,又伸出手扯江云起的衣服:“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她的眼周红了一圈,看起来像是落入陷阱的白兔子,软弱可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伸出小白旗求放过。
可好似这种情况举了白旗也无用,只能等着刀落在脖子上。
“要完蛋了。”江云起看着面前的白兔子,恶劣的吐出四个字。
秦眠一听,心都凉了个透,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在想他们这边走来。
她身子顿时僵住,一动不敢动,脑子开始快速动起来,破脑袋,快想啊。
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焦急的用手捏着衣摆,脑子里五花八门想过很多东西。
她还没去看看宫外的世界。
她还没去过阿娘口中的南河。
她还没有跟大树爷爷道别。
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人影落在了门旁的地板上。
“是谁,出来!”狠戾满带杀意的话音在室内响起。
秦眠狠狠一颤,却在这惊魂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个办法。
江云起一直在一旁悠闲的看着秦眠,他倒是要看看这胆小如鼠的受气包要怎么办,他想可能会柔柔弱弱的跪着,举三根手指求不要杀她,她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哭的格外凄惨。
一只粗糙厚实的手已经落在了门上。
秦眠情急之下,双手往前一伸,踮脚小步挪了出去,由于披风长,挡住了她的鞋,这般小步挪动倒真像是飘着一般。
“我是鬼我是鬼。”她口中喊着,眼神未落在那人身上一眼,快速的从那人身边经过往殿外飘去。
边飘嘴里还边喊。
“我死的好惨啊~”
“.......”
“我真的死的好惨啊~”
那两人似乎相信了一般,停在原地没动作,秦眠的脚从来没挪的这么快过,一口气飘出殿外。
“.......”冷宫内一阵沉默。
“她,这是?”兵部尚书张京云先开口,他摸了摸他的宝贝胡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江云起。
江云起有些无语,他着实没想到那白兔子会用这么个法子。
看起来蠢不可及。
“我们进来不见你人,却没想你居然跟个女鬼躲在这门缝后面。”方才文质彬彬的男人开口,他是太子舅舅季侯爷。
似乎是嫌打趣的不够,一旁的张京云又补充道:“难怪祁安看不上别的女子,原是跟个女鬼暗度陈仓了啊。”
“倒是我们来的不对,还打扰了你们。”
祁安是江云起的字。
“那张尚书晚上可得小心了,既知是打扰了我们,可就别怕这女鬼半夜来找你了。”江云起淡然开口。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我缺乏礼教。”
“.......”记仇的臭小子。
二人也未担心他们所说之话被该女子听到会如何,江云起同那女子一同躲着,也并未动手,便知是可信的。
三人又谈起了正事。
“太子出发已有三日,可有回信。”兵部尚书问江云起。
“还未,太子去时对外言只带了五十兵马,我还派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跟随。”江云起回道,他从门缝之中走出来,他倒是不担心,京中极少有人知道江家是培养暗卫的世家,江家培养的暗卫皆是武艺高强者,那些死士碰到江家的暗卫,就如同以卵击石。
季侯爷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再者本身太子也会武,有自保能力,其余的只能等太子回来再说。
“那祁安今日把地点安排在这里可有缘由。”
话音刚落,从屋顶上无声越下一人,将手中一陈旧木盒递了过去,此人穿着黑衣,脚步极轻。
“季侯可看看。”江云起扬了下头。
季侯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了张纸条,纸条不像木盒陈旧,他快速的看了遍里面的字迹,随即面色一沉。
“果真是内贼。”
张京云拿过纸条去看,惊呼道:“这里面居然涵盖了边境的地图!这内贼看来还不是普通的内贼,居然连这也拿的到。”
“内贼为何要通过冷宫去传递这般重要的消息。”季侯面色沉重,边境地图关乎国家大事,若是这个东西外传到他国,那可就糟糕了。
“我已派人去查。”
说完,江云起将盒子递还给暗卫。
“将里面的纸条重新临摹一份,地图进行改动,放回原处。”
“自等,瓮中捉鳖。”
****
芳苓殿中的炭火早就用完了,简陋的屋子里冰冷一片。
秦眠蜷缩在被子里,心中一阵担惊受怕,他们会不会派人来灭口啊,万一她这一闭眼,就有人潜入她屋子里给她一剑怎么办。
她又忽然记起她好似将江大人一人丢在了那里,两个大男人,江大人就一个人,指不定江大人都已经被灭口了。
她分明是想去道歉的,去没想到是最后一面,想想江大人其实也没有这么糟糕,虽一直说她长的丑,但见她害怕还将披风给她了。
她看向桌上,桌上端正放了件披风。
披风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泠泠银光,瞧着便是极好的料子。
她找个时间烧给他好了,这般冷的天,可不能让他成了鬼还受冻。
这般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她竟也睡着了。
耳边忽然传来“嘀嗒”一声,像是有水落在了地面上。
秦眠猛然睁开眼,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到了冷宫,冷宫同她刚去的不一样,落满了白色的布帘。
却还是同样的破旧不堪。
布帘前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秦眠身子一颤:“谁....谁在那儿?”
无人回答,嘀嗒的水声持续的在冷宫内响起。
秦眠害怕极了,转身向外跑去,刚跑出殿门却看见同身后冷宫一模一样的景象。
鬼打墙。
背后传来悠悠哭声,听着是个男声,且还有些耳熟。
“我死的好惨啊~”
“你怎么就将我抛下了。”
“你不是说对不起我吗,怎么就将我抛下了。”
秦眠慢慢转过身,就见江云起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优越的眉眼都沾染了血,一双眼死死盯着她。
“不要!”
.....
天色早已大亮,有光线从外头落进来。
“岁竹。”她喊道。
岁竹闻声推门进来,昨日里公主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且什么话都不说,身上还披了件男人的披风,把她吓了一跳,今日一听见秦眠的声音就忙进屋来。
“去打听一下,今日冷宫里有没回来了、有出什么事。”她顿了一下,补充到,“是否有发生人命。”
岁竹虽疑惑,但还是应了。正要出去,却见秦眠的脸红的吓人,额头汗湿,眼神也有几分迷糊。
她忙上前摸了摸秦眠的额头,惊道:“公主,你发热了!”
秦眠只觉得呼吸有几分困难,人是挺难受的,原来是生病了。
“你先别管我,先去打听一下。”秦眠催促道。
岁竹担心的看了秦眠好几眼,最后还是去了。
空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了她一人,她头晕的厉害,浑身无力,屋子里没有燃炭火,缩在被子里也只觉得一阵冰冷。
岁竹去了好一会儿,她心里担忧的很,怕她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即使难受也不敢睡,一直看着门口。
可病魔的威力实在强大,即使秦眠心里挂念着事,还是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公主。”门突然被推开,是岁竹回来了。
秦眠一下惊醒,忙问道:“怎么样,有问到什么吗?”
岁竹手上还提了包药,想来是心里实在担心生病的秦眠,去打听的时候还不忘去太医院拿了副药。
“问了,都说冷宫最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秦眠缓缓松了口气。可能是逃脱了吧,再者江云起位高权重的,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灭口的。
“公主先睡会儿,奴婢去把药给您煎了。”
喝过了药,秦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到了酉时,屋子里半明半暗,岁竹也不见了人影。
烧还未退去,她撑起无力的身子,下了床到桌前喝了口水。
岁竹同她一起长大,二人之间情同姐妹,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秦眠四下寻找了遍,都不见岁竹的身影。
“岁竹。”
她有些疑惑,若是以往她生病岁竹定然是不会出去的,可现下到处寻找都不见她。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芳苓殿甚少有这般吵闹的时候。
她下意识便是出了事,她止不住的咳了几声,扶着门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内务府的管事嬷嬷带了几个太监过来,那几个太监的手中还押着岁竹。
岁竹此时被束了手,跪在地上,见她出来只慌忙看了她一眼,又忙将眼神错开了,一看就是犯了事。
可岁竹**岁才入宫就跟了她,她的脾性秦眠也是知道的,因知道秦眠在宫内境地困难,甚少会因什么事跟别人起冲突,如今被这般被人送进来倒是头一次。
“十七公主,你看看你宫里的好奴才,竟胆子大到偷内务府的东西。”那管事嬷嬷站在门口,一脸的凶煞模样,插了腰,浑身都是今日必要讨个说法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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