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宋梓柔昨日得了准信,但为保万一,昨夜已着人将宋相宜安神汤的药剂换了。慌乱仅在一瞬间便得以平复,拎着长辈的和蔼道:“良药苦口,你一贯身子好,想是不大习惯那药材的味道。”

确是不大习惯。

昨夜她嫌药苦,母亲哄她时就着她的碗喝了一口,说是与平时的味道确实不大一样。

青棠知晓她会如此,然仍是瞧一眼立于身侧的小栖,小栖随即起身走向门外。她又瞧着宋梓柔身侧那两名侍女:“姨母确信不要屏退左右?”

“咱们姨甥同亲娘俩也是无差,有什么不能说的。”宋梓柔虽如此说,眼光却是落在青棠眉眼间未曾离开。

这丫头她看着长大,素来不咬人,怎今日突然做出一副要吠的架势?

青棠见她仍是镇定,索性直接挑破:“乌头这味药材,不知姨母可听说过?”

宋梓柔猛地一僵,她昨日明明得了确切的消息,怎的这丫头竟还是知道的?当下,便是睨一眼那两位侍女,侍女赶忙退了出去,出门时,甚至将门也一并掩了。

青棠不由笑了笑,摩挲着手腕,悠悠道:“过些日子圣旨到了,我便要进宫。彼时家里的事,也不好将手伸得那么长。”

果真是要吠了!

宋梓柔嘴角抽了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家里的事,自有姐姐姐夫。”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吧!”青棠瞧着她,眼底尽是通透了然。

“你想说什么?”

“乌头可入药,可为毒,姨母用在母亲身上,您是……”青棠特意顿了下,“想做青国公府的夫人。”

这平缓的语调,未有一丝疑问同不确信。

蛇被捏住七寸。无话可说,便以长辈的姿态威压。

宋梓柔厉声道:“棠儿!”

“母亲是您的亲姐姐,您怎么能给她下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从前之事如何,她不信青棠全都知道。昨夜之事,却是心下坦然。

“那好!”青棠姿态慵懒着起身,一面向外走,“我去着人将母亲那碗汤药取来。”

却是在唬她!

宋相宜那处仅余了两剂,且已然被她调换过。便是喝了,又有何妨?

宋梓柔松了口气,又是笑起:“棠儿去吧,姨母且在这儿等着你!”

她忽然这般姿态悠然,倒叫青棠轻叹着扯了扯嘴角,指尖轻扣落在手背。

青棠念起昨日身形移转至济安堂时,瞧见那位老先生,在预备显身时,又退了出去。老先生的话不难更改,他本就是擅长疑难杂症,又以此出名。

青国公府千金的问话同家中寻常下人的盘问,孰轻孰重,老先生自会平衡。

乌头之毒,老先生只说是他辨认,且是他解毒便可。

只是宋梓柔狠绝至此,连亲姐姐都能下此毒手,她还是不必牵连了无辜之人。遂转道去了孙大夫家中。

青棠停顿了片刻,到底是自行打开门,照旧同小栖吩咐了。

宋梓柔一副看着这外甥女做戏的模样,果真还是蠢了些,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乱吠!

青棠瞧着她那般眼光,不以为然。只重新坐下:“姨母大约是忘了,孙大夫每五日给母亲送一次安神汤的药剂。母亲那里确然还有一剂,但已被我讨要。眼下,只得让小栖再问孙大夫要一些,煎好了为姨母端来。”

“是么?”宋梓柔凝着甥女,晓得她有些小聪明,又是真蠢!

孙玉那处,见着来人不是往日她身边的侍女,怎会将含有乌头的药剂交出?

“嗯。”青棠眨了眨眼,耐着性子同宋梓柔一道等着。

直至小栖当真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端来,放至宋梓柔手边,她这心下到底是慌了一慌。

青棠这丫头表现得太过镇定,倒叫她有些不安定。

“姨母怎么不喝了?”青棠瞧着她,“往日您给母亲下毒,经年累月,但每一剂的量都极其微弱。这一碗下肚,几乎半点伤不得。”

“姨母这是在犹豫什么?”

宋梓柔眸色一震,不想青棠竟是全都知道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她有何意图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碗药放在眼前,当真是不能喝了。

宋梓柔彻底冷下脸:“这药太热,须得冷一冷。”

“也好。”青棠不在意这片刻的功夫,“正好我有些话也想问问姨母。”

“你想问什么?”宋梓柔警惕地凝着她,一面又是暗暗盘算着青棠手中可有此事的证据,如是有,此事又该怎样揭过。

“为何非要母亲死?”经年累月之毒,可见废了多大的心思,又是多狠毒的心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青棠知晓她不会这样就认了,只顾自道:“或是您在我家住着,住得久了,便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现在姨母夫家的小厮来问询生意之事,都晓得要先来青国公府寻您。”

“您到底是恨母亲,还是惦记着青国公府夫人的位子?”

宋梓柔冷笑:“你怎不说,我是喜欢了你父亲?”她只做得一副,听了一番狂悖之言的模样。

“喜欢我父亲又何须要母亲死,有的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您做父亲的妾侍,与母亲共侍一夫便是。”青棠道,“只怕,您是不甘为妾。”

“为妾者,便是妻室过世,也不可将妾侍抬为正妻。于您而言,唯有母亲过世,再让父亲将您明媒正娶了,才是上策。只是姨母,您可曾想过,您为妻后,要如妍妹妹如何?”

“便是如你所言,此事与如妍何干?”

“如妍喜欢我哥哥。”

“小女孩的情意过两日便淡了,我自会为她寻一个更好的人家。”宋梓柔说着,忽的眉眼上挑,“总好过你进宫。”

“棠儿,以你的姿色,怕是圣旨亲封一个位份,便到死都是那个位份。”

这便是想着要诛她的心了。

只可惜,她半点不在意。

青棠只摩挲着手腕:“若我告诉哥哥,您杀了母亲呢?”

“我何曾杀她?”眼下宋相宜活得好好地,兴许乌头毒也已然解了。谈何杀人一说?

“下毒一事,证据确凿。”

“乌头你寻来又如何,那是孙玉所做,与我何干?”宋梓柔盯着她,“你莫要将污水乱扣我身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人可依。”

青棠听她这般狡辩,不由揉了揉额角。只省了各种迂回,道:“姨母自可辩解,只不知,哥哥是信你,还是信我。”

“青棠!”

宋梓柔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

她晓得如妍对青时的心思,但为着自己能做青国公府正经的夫人,而非独身一人顶着门户,小女孩的心思算什么。但眼下青时为皇上所提拔,日后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她不能这般赌。

终于是恼了。

青棠笑了笑,愈是不咸不淡地瞧着她:“姨母也许可以想想,您下这慢性发作的毒,本的是绝不会为人拆穿。眼下,您该怎么封我的口?”

宋梓柔不言,只狠狠地盯着青棠,眼中险些就要攒出杀意来。

青棠不得不幽幽提醒她:“我是皇上亲定将要入宫侍奉的人,进宫前便死了,只怕阖府都不能交代。”

宋梓柔眼中杀意猛地退却,恨意却是更甚。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青棠直接摆出一个解决的法子,“母亲不戳穿你与父亲之事,自此后,我对之前种种也绝口不提。”

“我当如何?”杀母之仇,青棠探明了究竟,竟就这般放下不管了?

“好好与父亲维持这见不得光的关系。”青棠又道,“再者,将这碗药喝了。”

宋梓柔死死地盯着那碗药:“你在这药中下了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青棠笑吟吟着,满脸无害的模样。“我总要为母亲出口气才是。”

“孙玉绝不可能将药剂给你。”

“他自不会给我,但他今日不在家,他那位夫人似乎并不知他与您做的这般恶事。”青棠昨日便去孙大夫家中探过,今日他要出门买些药材。也是赶着哥哥今日离府,她才选了这时诘问宋梓柔。

“青棠,你……”宋梓柔紧咬着牙,她紧握着那汤碗,恨不得摔到青棠脸上。

“五日份汤剂熬了这一碗,姨母赶紧喝了吧!”

“你说什么?”宋梓柔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乌头之毒她早已着人问清楚了那翎羽人,些微剂量,缓缓图之。但这毒,倘或一次剂量颇大,便能直接要了人性命。

青棠这口气出的,当真是狠绝利落。

青棠瞧着她手指都在颤抖,唇边不由有些冷意,害人之人竟从未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也要将要汤药一饮而尽。

青棠起身,徐徐道:“路已摆在姨母面前。喝了,或留一命。不喝,必死。”

她其实存了解决宋梓柔的心,只是念着哥哥喜欢如妍,才没将事情做绝。

宋梓柔终是仰起头,忍下千万不甘,咽下这极苦的药。

“对了,”临出门时,青棠忽然转身。

宋梓柔手指颤抖着,整个人已处于近乎崩溃的边缘,蓦地厉声吼道:“你还要干什么?”她步步紧逼,已是恨不得她死,还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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