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果然是来看我笑话的?
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幸灾乐祸一场。
好歹也是仙盟之首,未料心胸狭隘至此,就知道这些儒修没几个好心眼。
清弦在心中腹诽,默默的将自己挪得远了一点。
论武力,过个数年她或许可与之一搏。但论心机,她在追数百年也追不上,为了避免以后麻烦,还是躲远些吧。
修璟可不知道清弦心中的弯弯绕,云淡风轻地抬手将茶水倒入面前的盏中,烟雾缭绕中,一张清风明月的脸更似天外之人。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半盏茶的功夫后,修璟道:“听说飞星谷遭受了妖兽袭击,我让人特意挑了些灵石送来,算是仙盟给的支援。”
灵石?
清弦耳朵微微翕动,而后抬眸,我误会他了?
“还有这些。”修璟说着,将一个小匣子推了过来。
打开后里面全是饱满圆润的灵珠,清弦眼睛顿时亮了,向来都是飞星谷拿灵石砸人,没想到还有被人砸的一天。
但这灵珠起码也得值千八百万的灵石了,清弦心里稍稍估量,顿时觉得面前的东西烫手了起来。
“不知尊上有何吩咐?”清弦略带迟疑的抬眸,一双分外清丽的眼睛圆睁着,晶莹剔透。
修璟不由得挪开视线,声音微涩:“那只狐妖的事……”
“我懂我懂!”清弦连忙把东西接下,扣在膝上,心道原来是拿钱封口啊。
这事容易。
她没旁的优点,就是嘴严。
“我保证谁都不说。”清弦拍着木匣道。
其实不是为了这事,修璟耳尖飞快闪过一丝薄红,又飞快消弭。
而后便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修璟轻咳一声开口:“先祖借天道之力所设盟约仍在,大妖不会轻易越过边境,我怀疑是妖境之内有人刻意为之。”
这和清弦之前所思不谋而合,她不禁点头赞同。
修璟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融雪一般的眼神落到清弦身上,声音微哑:“若妖族来犯,飞星谷是守卫人族的第一道屏障,宗门大阵的修复就有劳谷主了。”
“这是自然,本君定不辱命。”说起正事,清弦脸色肃然,拱手道。
“嗯。”
又喝了一盏茶,修璟指尖微动,视线低垂,悠然起身的瞬间伸出手来。
清弦有些不明所以,抬眸看向面前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旋即视线上抬,落在修璟脸上。
修璟蓦地轻笑,如风拂过云霞,清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了片刻。
便清晰地听到修璟问:“庚帖,需要我帮你带给他吗?”
“?”
“或者说谷主打算专门跑一趟,送过去?”
清弦闻言连忙把庚帖双手奉上。
她和洪渊,和逍遥派众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
待修璟走了,清弦都在感叹,这仙尊有时还怪好咧。
*
逍遥派碧霄峡,洪渊快刀砍碎数块儿巨石,石块滚落石地动山摇。
侍卫们静默地戍守于入口处,听得心惊胆战,没一人敢去劝。
“这是怎么了?”秦桑头上缀满珠饰,着青色蝴蝶纹长裙,款款走了过来,柳眉微蹙,仿佛有盈盈春水缀满眸间。
侍卫们不敢多看,慌忙垂首作揖:“君上自飞星谷赶回便成了这样,不知具体为何。”
飞星谷?
秦桑眸色微动,纤长的睫毛垂落将那抹情绪尽数遮住,再抬眼时仿佛只有对洪渊的关怀之意,她柔声问:“刀玄呢?他向来跟着渊哥,定是知晓情况的。”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从其中站出一人拱手回:“刚提了酒进去,他走前特意交代了,无召不许任何人入内。”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我就在这里等着便是。”秦桑招招手,很快便有侍女端了软椅和遮阳蓬过来。
见秦桑果真没硬闯,侍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到太阳将要落山,里面的飞石利刃之声仍未间断。
秦桑一直没走,乖乖等着。还安排手下的侍女给侍卫们送吃食饮水。
搞得侍卫们都有些心软了,虽说秦桑和自家少主之间的事的确不光彩,但现今看秦桑对少主这一片痴心却是真真的。
可再心软,毕竟事关项上人头,没一个人开口说帮忙禀告。
“你怎么在这?”金乌彻底坠入山谷,洪渊终于出了碧霄峡,拎着刀,抬眼便看见了秦桑。
“妾听说你心情不好,特来看看。”秦桑迎上去,用锦帕轻柔的搽去他额上汗珠,“我让侍女给你熬了些解热的汤水,你尝尝。”
身后的侍女颇有眼色地适时递上汤碗和瓷勺。
“抱歉,让你担心了。”洪渊接过汤碗,发现温度凉得刚刚好,心底顿时酸软,语气顿时放轻,一勺一勺的把汤水舀进嘴里。
是清弦不识好歹,又关秦桑什么事呢?
秦桑一双含情目里波光粼粼,温声细语地试探:“渊哥可愿告诉妾发生了何事?或许妾能为你解忧。”
洪渊动作一滞,刚和缓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去。
“不愿说,便不说。”秦桑垂下眸,仿佛浑不在意地继续道,“但气憋在心里不好,发泄出来才是正理,渊哥要仔细身体。”
“嗯。”洪渊语气冷淡,将汤碗递给侍女。
便有人来禀告:“掌门猜人来请君上,说是尊上到了,点名了要见您。”
“见我?”洪渊纳罕。
得到肯定后,洪渊虽疑窦丛生,但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秦桑悄无声息地示意一个矮小的侍女跟上。
逍遥派向来用来讲经布道的堂上。
洪渊若不是他的掌门父亲流柏压着,手腕被硬扣住,差点就要掀桌子发作。
他凝着桌上鲜红刺眼的庚帖,怒睁的双眼血丝密布,看上去十分渗人。
“这庚帖为何会在你这儿?”
“有人托我送来的。”修璟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悠悠道。
“她凭何托你送?!”事关清弦,洪渊就是一头脱笼的凶兽,无论是谁觊觎他的猎物,他都敢冲上前撕下一块儿肉来。
“顺路。”修璟语气淡淡,更衬得洪渊像一个跳梁小丑。
“那还真是巧的很,我是否要给您道声谢?”
“本尊和谷主相识数百年,也算有些交情,帮一个小忙而已,不必言谢。”修璟抬眸认真道,似乎十分真心地解释。
修璟气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仙尊若是空闲得紧,不若……”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流柏便先一步捂住洪渊的嘴,利落地施下噤声术,让门外候着的刀玄把人拖出去。
走前还不忘让刀玄把庚帖带走。
连修无情道心的尊上都要怀疑用心,他这长子,是越发不堪了。
待堂中又安静了下来,修璟喝着茶,吃着点心,仿佛只是单纯地困惑:“贵派和飞星谷都是名门大派,你们的联姻关系四洲陆的安稳,现在既然要解除婚约,清弦谷主知会仙盟一声,很奇怪吗?”
“怎会?正常得很呐。”仙尊难得同自己说这么多话,流柏有些恍然,坐立不安,只干笑着应和。
“可刚瞧着少掌门对本尊此举似乎很有意见。”
流柏慌忙起身行礼,冷汗津津:“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仙尊莫要与他计较。”
“无碍。”修璟坐得有些乏了,起身欣赏屋内悬挂的画作。
看上去确实没生气。流柏小心窥觑着修璟脸色放下心来,而后心中便生起困惑,他总觉得如今的仙尊,比起之前,有人气许多。
*
“你打听清楚了?当真是庚帖?!”秦桑正在染蔻丹,听到消息手一抖,在指甲上划出长长一条红痕。
侍女扑通一声跪趴在地,瑟瑟发抖道:“是我们的人亲眼瞧见的,尊上亲自送的庚帖。”
“谁送的不重要。”秦桑颜料都懒得搽,站起身塌腰,扣住侍女的下巴,逼视侍女的眼睛,棕色的瞳孔中泛出红色的光晕,“关键在于庚帖是否真的换了回来。若消息有误,你姐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侍女吓得涕泗横流,连连摇头,话都说不清。
“再去查!”秦桑甩开侍女的头,用锦帕擦拭指尖,冷声道。
侍女忙不送倒行快步而出。
心情平复些许,秦桑坐回躺椅上,斜靠着继续涂蔻丹。
“你不怕他们真的退婚?”屏风中蓦地飘出一人,黑色的斗篷罩住全身,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仿佛只是一道没有丝毫重量的影子。
“他们自幼相识感情深厚,不会轻易退婚。”秦桑眼神闪过犹疑,沉吟片刻方继续,“即使退了,也必有转圜的余地。”
黑影不置可否,旋即开口:“之前给清弦报信的那批侍女都找到了。”
“确认一个不落?”
黑影微微颔首。
秦桑冷了眼眸,语气轻飘飘道:“那就都杀了吧。烧成灰,用来做花肥。”
黑影轻笑:“这么狠?你不是向来怜香惜玉吗?”
“坏我大事,岂能留着她们?”指甲上的颜料久久未干,秦桑嘟唇轻轻吹着,语气略带娇俏,“箜珠,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好。”箜珠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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