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昏沉沉,逐渐模糊。
疼痛许久之后才淡去,姜忘再清醒时,闻到了一股很清甜的香气。
食物的香气。
危月还守在他榻旁,悄无声息地处理着政事。
见他醒来,危月拂去虚悬在半空中的卷轴,关切问道:“身体还痛吗?”
姜忘轻声道:“一点点。”
危月:“你既喝不下去药,我便准备了些吃的,是‘一星在水’与‘云千重’。念念,多少吃点吧,能缓解你身魂上的痛。”
怔了一瞬后,姜忘才记起来危月说的“一星在水”与“云千重”是什么东西。
“一星在水”是一种水晶冻,具体材料姜忘忘了,只记得是用一种上古神树的花、果、叶,与一种极其特殊的灵气氤氲出的雾水制成的,形如“一星在水”,便命名为了“一星在水”。
“云千层”则是一种糕点,好似白云,绵软可口。
这两种点心都凝天地日月星辰精华而成,于身魂极有益处。
记忆里,因为他爱吃,危月也曾给他做过。
可姜忘又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哪里奇怪呢?他想不清楚,只是这种情绪一漫上来,他身上就难受至极。
眉皱起,捂着心口,姜忘又开始痛苦。
挥手将点心招来床前,危月叹声道:“想不明白的事就先放放,念念,先吃点东西,好吗?”
点心的清香传来,只是闻着这股独特的香气,姜忘都好受了不少。
点了点头,姜忘坐起身来,拿了一块云千层开始吃。
他一边吃,危月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眷侣之间,这种事其实再正常不过。
但被危月这么看着,姜忘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异样的情绪。
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并且愈发想念他的剑了。
姜忘愣怔间,危月替他沏了一杯茶道:“好吃吗?”
这才回过神来,姜忘应了一声,又把一块云千层递给危月道:“你也吃呀。”
危月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就这样,姜忘同危月你一块我一块地吃起了点心。
这些点心果然有用,吃了几块后,姜忘身魂上的疼痛就淡去了许多。
危月做了很多点心,吃到最后还有剩余,那些点心便留给了红俏。
喝着茶,姜忘这时又想起了北龙渊的阵法。
白殷没发疯之前,他同白殷的关系其实还算可以。
记忆中,白殷曾同他提起过这方上古龙阵的具体原理。
知道原理,就能破阵,抓住躲藏其中的蛟龙。
可无论姜忘怎么回忆,他都想不起来了。
头又隐隐作痛,姜忘不得不截住思绪,放空识海。
正此时,危月道:“事都已处理地差不多了,大婚前的这几日我都闲了下来。念念,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听见“大婚”两个字,姜忘还是本能的不适。
不过,他的确没有前两日那么抗拒了。
看来,白殷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是有在缓慢消退。
思了一瞬,姜忘道:“我想练剑。”
危月笑道:“好,那我们就去素灵台上练剑。”
说走就走,他二人便在素灵台上练了一下午的剑。
一直练到日落西山,银月照彻北海。
见姜忘有些累了,危月便收剑道:“今天就先到这里罢,念念,我们回去歇歇,明日再来。”
他说话时,姜忘还在思索危月方才的剑法。
应是顾及他的身体,危月今日的剑法颇为收敛,但又收敛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他打得无聊。
体贴又完美的爱人。
哪里都很对,但姜忘还是觉得奇怪。
他的确应该感到奇怪,毕竟,在白殷的恶咒中,危月是个冷漠无情又诡谲怪诞之人。
想到最后,姜忘发现,果然还是白殷的恶咒影响。
设在他身魂上的恶咒解开了,可他的心还被那恶咒牢牢束缚着。
直到危月又唤了他一声,姜忘才回过神来道:“好。”
他今日用的剑是红俏的剑,把剑还给红俏后,姜忘便同危月一起传送回了寝殿。
这方寝殿,其实是危月的寝殿。
姜忘虽然很想要习惯危月,可他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仍然十分排斥危月。
难以控制的情绪。
他的记忆把危月当□□人,可他的身体不认。
他的身体,甚至厌恶危月。
这份矛盾,竟硬生生地扼住了姜忘的脚步,让姜忘不想回到床上去。
好在,就在他为难之时,危月道:“你去睡吧,我已不需要睡觉,在榻上打坐即可。”
闻言,姜忘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又不禁有些愧疚。
慢慢来吧,他对自己道,这也并非他的错。
这更是勉强不来的事。
躺在床上,姜忘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着后,眉心竟突然间浮现出了一道幽蓝的咒印。
·
这已不知是姜忘入定后的第几天了。
灵根境中虽然也有日升月落,但到底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姬恪从前也没认真观察过,如今一时间也推不准确。
单从他魂力恢复的速度来看,外界大概过去两日了。
心中有事,姬恪只入定一天,便再也定不下去了。
他还在那条清溪中,姜忘也还在他身旁。
醒来后,姬恪没再强行入定。只坐起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姜忘。
这段时间,他也断断续续地想明白了不少事。
他虽不了解危月,但他很了解姜忘。
他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姜忘会不解蚀毒,而是落入危月的陷阱中。
心底虽还有些担忧,但是姬恪又十分相信,姜忘绝不会做没把握之事。
他不会等太久的。
握着姜忘的手,凝望着姜忘眉眼,姬恪一时没忍住,轻轻地亲了下姜忘脸颊。
·
姜忘本还在熟睡,但突然一瞬,他感受到了一个吻。
十分熟悉的吻,自神魂深处传来,滚烫炙热。
……吻。
姜忘本没放在心上,还想继续睡觉,可缓了一瞬后,他才迟钝地发现不对。
谁在亲他?
心下一惊,姜忘蓦地睁眼,左右环视了一周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迟疑地摸上自己的脸颊。
是亲吻的触感,还一清二楚地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滚烫炙热,那么的熟悉。
绝不会是危月。
……他难道梦到了白殷?
可若非白殷,还能有谁呢?
心下刹那间大乱,姜忘如何都想不通,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怎么还是放不下白殷?
他又怎么能放不下白殷?
脸色煞白一片,姜忘痛苦地想:这颗心真的是他的心吗?他身体里承载的,真的是他的神魂吗?
既是他的心魂,为何总不听他的话,罔顾他的心意,执拗地眷恋过去?
姜忘兀自崩溃间,鲛纱垂幔忽被人掀了开来。
是危月,见他眉眼痛楚,不禁担忧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比噩梦还糟糕得多。
“不是噩梦,”不想瞒着危月,姜忘低垂下眼,羞赧道,“是个……风月之梦,同白殷。”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得越低。
……风月之梦。
还是同白殷。
危月也不禁一怔。
他颇为诧异地想:这还真是意料之外。
怔了怔,他视线又落回了姜忘身上。
看着自责的姜忘,危月心下忽而一动,不禁心想:这份意料之外的变数,倒也有趣极了。
他一言不发地放下床幔,走到桌旁坐定。
不多时,姜忘也从床榻上下来了,坐到了他身旁。
危月偏不说话,也不看姜忘,偏要逼着姜忘先开口。
姜忘果然开口了,轻声问道:“你……还想同我在一起吗?”
脸色蓦地一沉,危月诧异地看向姜忘,既生气又难过道:“你觉得我会介意这种事?念念,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吗?”
“当然不是,”姜忘连忙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看着姜忘,危月只问道:“你还爱我吗?”
爱吗?
此时此刻,面对危月时,姜忘仍感受不到多少爱的情绪。
可他始终记得,他曾很爱过危月。
不再犹豫,姜忘果断道:“我当然爱你。”
危月道:“这就够了。念念,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我绝不会同你分开。”
听见这话,姜忘心底竟并不感到安心与温暖。
他的心反而愈发难受了。
矛盾的情绪,矛盾的感觉。
自他醒来后,无处不在的矛盾,每时每刻都纠缠着他,劳心费神,这种矛盾感已快将姜忘撕裂。
他正头痛时,危月忽而伸手,抚上了他的额间道:“你回到我身边还不到三天,一时走不出过去,也属正常。念念,只要你还爱我,就迟早有一天能接受我,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怔怔地看着危月,姜忘不知道说什么时,危月又道:“这样的触碰,可以吗?”
不得不说,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很反感,可头痛确实舒缓了很多。
姜忘点了点头。
危月笑道:“那我们就从简单一点的接触开始,直到你可以适应。”
很合理的方法,于是姜忘强行压住了心底的反感,应道:“好。”
危月:“那念念,你现在愿意唤我一声阿月了吗?”
静了一瞬,姜忘十分听话地唤道:“阿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8章 风月局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