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有鱼肉吃咯!”他笑嘻嘻的朝着岸上走去,崽子安静的蹲在石头上看着,他指着竹篓道:“小破狗,你今天有口福了!”
说是小破狗的口福,偏偏柳予安自己吃的很香。
“明天我们给老伯他们送点野味过去。”
话音未落却发现幼崽盯着他看的出神,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懵懂的歪头看着,须臾又自顾去顺着靓丽的毛发去了。
柳予安皱皱眉,细细打量幼崽一番,思量自己莫不是一直都误会了什么。
比如,一直叫它小破狗?
他将明日送给村民的野味搁置一旁,望着黑夜降至,先行带着幼崽去后山的温泉。
白色的雾气飘渺,柳予安喟叹一声,在水中探出半截身子,露出修长的脖颈,转身趴在平坦的石岸上。
稍许宽薄的肩骨紧实匀称。
他双手垫在下巴,看着那躺在一滩草地上打滚,已经滚成一团的幼崽发呆。崽儿似乎发觉他的眼神,慢悠悠的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舔着他的额头。
“呵哈哈哈——”柳予安被湿润的舌头舔的直痒痒,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幼崽的绒毛大耳:“你像狐狸,就叫阿狸吧,总不能天天叫你小破狗。”说着戳了戳它的额头。
崽儿似乎很受用,它温顺的就着大手蹭了回去。
阿狸很通人性,或者说,它很聪明。
然而,这天晚上它仍被柳予安仍在屏风外的桌子上。
阿狸在凉薄的夜里蜷起身子,对于自己要捂热冷冰冰的桌面感到十分不满,它睁开半只眼帘,慵懒的等待夜色至深,直到那人呼吸均匀方才爬起。
跳上床钻进被窝一气呵成,老实的凑近男人身边,这才满意的合上眼睛。
竖日清晨,柳予安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正要翻身,在敞开的胸膛触摸到一片毛绒。
“啊——”他睁开眼,看清了那只将尾巴搭在他腰上肆无忌惮的幼崽气道:“你怎么跑到床上来了?”幼崽睁开滴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看着他。
好萌……
“哎……算了——”
天气转暖,雨水终是一连停了好几天。
那只幼崽也养的越发的光鲜亮丽,甚至最近这段时日都挺起圆润的小肚子了。
近几天气温越来越高,已经将近月余不曾下雨了,屋舍内空气不流通,白天燥得很,柳予安又躲到大树下纳凉,睡到黄昏也是常有的事。
话说这天,他往常一样正在树下纳凉,晌午时还怀抱着阿狸在摇椅上睡觉,醒来时就到了夜幕。
柳予安又做梦了。
这次,他梦见了通天火光,灰烬漂浮在空中,火光将夜晚几乎照成了白昼。嘲哳的声音萦绕耳畔,人们疯跑逃亡,房屋倒塌,满街的伤残。
就连自己也感觉到大火的灼热,这梦,真实的可怕。
蓦地,火焰变了色。
蓝色的火焰?
突然不知道哪来的黑色鬼魅朝着落单的活人扑食,那人瞬间皮肉翻毡,血肉模糊。
柳予安惊恐无比,拔腿开跑,他绕过一栋倒塌的房屋,推开了一扇木门。他见到的是屋子基本被烧尽了,满院子的血迹和尽力向外匍匐的尸体。
尸体各个死相狰狞。
柳予安只觉得猛然间呼吸困难,咚的一下绝望的跪在地,心脏绞痛着,无力与愤怒冲上大脑。
猛的醒来时惊掉了身上的薄毯,手心里浸满了冷汗,良久,他才恍然大悟般想起身在何处。
柳予安定了心神,他站起身,正弯腰准备捡起地上的薄毯时,突然脸色大变,僵在原地。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生活,睡着的时候正是中午,燥的很,这薄毯是谁给盖的?!
心下惊慌的同时,警惕漫布,一回身就看到屋内的灯火通明。
这下他可慌了。
不会是进贼了吧?!柳予安条件反射一个箭步冲进屋内。
四下安静的可怕。
他侧望过去,卧室的门窗都开着,风无声的吹起旁边的床帘,惊的窗棱上的风铃飒飒作响,一同惊起的还有他背后的冷汗。
这深山老林,荒无人烟,哪怕不信鬼神,也不觉俱上心头。
莫不是原主的仇家找来了?
他口吐芬芳,心下思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转身的霎那,正正当当和身后悄无声息扑上来的人影撞到一起,瞬间头晕眼花,只感觉背上一痛,便被狠狠的按在床榻上。
猛地起身,下巴磕到对方的额头上,疼的柳予安仰面朝天。
那人也没好到哪去。
他条件反射正要发力,突然,那人按住他的手,力道大的出奇!
少年从他身上扶起光洁的上身,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顺肩滑落,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
柳予安也回过神,凶狠的抬眼时,无意对上了那双黑溜溜的圆润瞳仁。
那是一张略带稚气又叫人惊艳的面孔。
少年清澈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出他满是杀意的神情。
柳予安猛地愣住。
“你是谁?!”
“干什么的?!”
少年一声不吭,也不动手,俩人就那么大眼对小眼干瞪着,忽然柳予安觉得腕上力道一松,那孩子摊软在自己身上,昏了过去。
天色将明。
“阿狸?阿狸?”
少年惊醒。
他只见自己正稳稳当当的躺在床上,闻见声音,歪头看着正在四下寻什么物件的人。
在这个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视角中,让他的心底从新奇变成了喜悦。
柳予安寻不到崽子有些气恼:“狗崽子,竟然声一声不吭就跑了,外面怪力乱神,也不怕再伤到自己!”他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气道:“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
顿了顿又说了句:“就是被吃了,我也不心疼你!”
少年心中大惊,原本张了张口,又放弃一般将头埋了下去,眉目挂上一抹失落。
柳予安做好了早饭,他端着粥坐在床边,一边舀着勺子一边问:“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和刚才找爱宠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孩子没有回答,反而是看了看柳予安捧着碗的双手,又伸出了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前后左右瞧个遍,新奇在白净的脸上一览无余。
柳予安蹙眉,有些疑惑,他放下碗,扶少年起身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这间茅舍里来?”
少年好像不会说话“啊,哦”了半天,最后只能失落的垂头。
柳予安瞧着那好看的孩子惊讶:“你不会说话?”
他在床边坐下递过碗,自言自语:“我看你的模样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罢了,倒也不像是能跑到山里来杀人灭口,抢劫强|奸的。”
少年接过粥,停顿片刻,他把碗放到嘴边尝了一口,仿佛品尝美味一般点了点头。
“……”柳予安看着他:“你从哪边来?”
少年安静回望。
“你不记得了?”
少年安静回望。
“粥好喝吗?”
少年对柳予安笃定的点了点头。
“……”
柳予安食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偏头断定心思单纯的眼前人:“你失忆了啊。”
少年捧着几乎空掉的碗,闻言疑惑的看向他,抬头时嘴角还沾着米粒。
柳予安轻叹一口气,这是个傻孩子,他幽幽道:“不过一碗粥而已,你莫不是饿了几天了?”
他看着这心智有点像个五六岁孩童的少年,不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照顾般的擦掉了他嘴角的饭渍,心生怜悯:“这样吧,你先在这茅舍里住下,我明日带你下山,看看谁家丢了孩子。”
少年只闻见可以在屋舍住下,便开心的点头,并用头顶回蹭着柳予安的手指。
熟悉的感觉叫柳予安不禁脱口而出:“阿狸……”自知又想起了那只失踪了一夜的小破狗,愤愤的把手拿开,并没看见少年眼里散发的光芒。
“你先好好休息。”柳予安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直到旁晚才回来。
走了一天,他没有寻到阿狸,但寻到些书本。
他刚关上房门,一回身便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墨差点掉在地上。
“你怎么不穿衣服?”
只见那少年此刻正不着寸缕的站在他的面前,面对着披头散发未着寸缕,正一脸单纯无辜望着他的十来岁少年,怎么都觉得违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柳予安莫名的转移视线,不停自我暗示,这是个傻孩子,傻孩子。他找出自己的衣物递了过去:“傻孩子,赶紧把衣服穿上,哪有人不穿衣服?像什么样子!”
他命令的口吻让少年一顿,对方很顺从的接过衣服,可是,只是将衣服搭在肩上而已,搭在肩上而已……
柳予安抽抽嘴角,终于知道哪里有问题了——这孩子连衣服都穿不好,不会这一天都在屋里遛鸟吧,不会也去院子里遛鸟了吧,不会遛鸟被哪个路人看见了吧……
倒是天赋异禀,还是个不小的鸟。
次日一早。
少年熟练的蹲在凳子上,这身衣袍对他来说有些松垮宽大,柳予安绕至身后给他梳头发。
那头黑发柔顺的绕过指间,少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抬起脑袋,时不时的蹭了蹭柳予安的手。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摸他的脑袋。
“啧,不要乱动。”柳予安低声浅喝。
又将头发散开重新拢起,手上多了个不知在哪里寻来的带着小金铃铛的红绳子,好歹是将头发都梳了起来,只是额前的碎发比较多,就,那般散落罢……
柳予安叹息,他现在连自己的头发都还梳不好……
少年跳到地上,顶着一个歪歪斜斜的马尾,开心的冲着柳予安露出一排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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