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在石凳上给小七留了书后离开了。

黎照雪不知道他到底收拾了些什么，只看见他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都收拾好了？”

“嗯。”

“那我们回灵霄门吧。”

青山奇怪，“不等那个风流门主和美人了吗？”

“无桑作为门主，要等伏秀山的喜事结束后再离开。”黎照雪脚步一顿，他喊风麟为美人她可以理解，但……

“你为何叫无桑为风流门主？”

青山瘪嘴：“因为她见一个爱一个啊。修仙界最风流的就是她了。仗着长得好看便四处骗男修士。美人不是她的道侣么？有这么好看的夫郎为什么还……”

青山说完，又有些沮丧，“先前没想到，跟你回了灵霄门我是不是也得尊她敬她啊？”

黎照雪这才突然想起，她好像没有跟青山说过就说：“这你倒不必担心。无桑是我大徒弟，也是你大师姐，若是以后她仗着门主的身份欺负你，我替你教训她怎么样？”

青山像是没反应过来，小口微张。

这个人这么厉害吗？门主的师傅？

“我就知道，在崖上见你们时你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属下或者弟子……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反正就是你看起来就比她厉害！”

黎照雪被她形容逗笑，“没什么厉不厉害的，不过是活得久，修为也比无桑高一些而已。”

“但你还是她师傅啊！”青山轻哼，“不过你这个师傅是怎么当的，把徒弟教成这样！”

说到底，青山就是对无桑有成见。

不忠于夫，拈花惹草，就是品性不好！

黎照雪浑不在意，“这事我也不太清楚。闭关了百年，也不知道大徒弟竟长‘歪’如此，这一路漫长，你慢慢同我讲，若是她错得离谱，等回了灵霄门，我就教训她，好不好？”

青山被她温柔的尾音弄得一怔，紧接着羞恼道：“你的徒弟你教不教训随你！问、问我做什么啊！”

他大步跑开，耳朵尖发红。

黎照雪笑着跟上。

山中林荫小道上，前头的青衫小公子倏然回头：“……黎照雪！”

“嗯？”

“现在我也是你徒弟了对吧？”

“是。”

青山：“那我若是接下来说她的坏话，你也不许护短！”

“好。若真是无桑做错了，我回去教训她。”

“那我就把这些年我听来的故事都讲给你听啊！”

“好。”

……

此时，伏秀山妖王别庄。

无桑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茫然地看看周围，最后没发现什么奇怪，就挪了挪屁股，凑近了风麟。

风麟：“怎么了？”

无桑揉揉鼻子，“风麟，我好像是要病了。我刚才突然便觉得有些冷啊。”

风麟：……

“无桑门主，修士也会生病吗？”一旁的小七认真地问。

无桑摸摸下巴：“会吧？”她也不知道。

风麟：“修士的身体经灵气淬炼，一般来说百病不侵。”

小七点头。他也觉得是这样。

“风麟，我病了。”无桑打个哈欠，半个头靠在风麟肩上，倒好像真的力乏了一般。

风麟无情拆穿她：“你不会生病的，起来。”

“啊……我真的病了，我靠一会儿，再靠一会儿。”

“……”风麟不敌她厚颜无耻，最后只得借出肩膀。

小七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谁说风麟君与无桑门主不恩爱的啊？

小七突然想起之前黎照雪在这时说的那番话，连忙把目光落在风麟君的手腕上——

那朵花印仍然完好，在日光的润泽下熠熠生辉。

道誓印记没有破裂，说明两人都没有移情别恋吧。

小七又不懂了，那为什么无桑门主还总是来伏秀山上幽会旁人呢？

“花娘家的小家伙，想什么呢？”下巴靠在风麟肩上的无桑对他眨眨眼，桃花眼似乎能夺魂。

不过小七倒是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什么。”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道誓是不会出错的，他还是愿意相信无桑门主是个专情人的！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且啊，风麟君那么好看，是谁都比不上的！嗯！

无桑被这孩子的笑脸晃了晃眼，最后叹气道：“长大了啊长大了啊，我初见你时你才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被熊抓去了，浑身的血，把你从熊口下夺出时还料想你活不了了，谁知道你娘还真把你救回来了。这小脸喜净了还真是好看啊。”

小七被夸得脸红，但他仔细想想无桑的话，又奇怪：“当年不是灵霄门的医者将我救回来的么？我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无桑摆手，“不是，那时我恰好有事路过伏秀山，才顺手救了你。灵霄门离伏秀山可有一段距离，你那时命在旦夕，灵霄门可无能为力。我只是将你从熊口下救出，又把你送回了花娘身边而已。”

小七茫然。

“也许是你娘请的什么厉害人物救了你。”风麟说。

无桑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在正事上她也不屑去抢别人的恩功。

小七点点头，又说：“无论如何，如果当初不是无桑门主出手，小七恐怕也已经命丧当场。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门主与风麟君不要客气。伏秀山定竭尽所能。”

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如此郑重其事，倒是搞得无桑也不好意思起来：“你今日那一曲已经够了。再说了花娘这些年给了我许多便利，你不必如此挂心。好好修炼吧。”

小七点头，“是。”

小七始终觉得无桑不是个坏人。今日一见，越发觉得。

风麟在别庄待了几个时辰，除了之前那个被花娘打走的妖修之外，也一直没见无桑的那些蓝颜知己找上门来。

其实这些年总是这样，他总是听见别人说着无桑又跑去伏秀山幽会了云云，却一次也没见过传闻中的‘蓝颜知己’。

看来这一次，也只能失望而归了。

风麟微微偏了偏头，能看见肩上的女人阖眸假寐的样子。

师姐，是你故意不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风麟垂眸，不是很懂。

……

与此同时，青山和黎照雪也在回灵霄门的路上。

青山对世间懵懵懂懂，就没出过伏秀山。

于是出了伏秀山青山就处于停不下来的状态。

山是没见过的山，水是和伏秀山不一样的水，连林间叶子的脉络都似乎要长得奇怪一些。

“黎照雪，你看，果子！”他抓一个红红的果子递到她面前，“你认识吗？”

黎照雪无奈，什么时候能叫她师傅？

“这是凡间的果子，我不认识。”

“那这个能吃吗？”青山见果子水润，就有点忍不住。

黎照雪犹豫了一下，她数百年都在闭关，面对尘世中的新奇，也是一知半解。

“能吃。”反正，一个普通果子罢了，就算有毒，也害不到青山。

青山作势就要咬下去——

“小公子，吃不得！”一道女声急切地传了过来。

闻声望去，是个穿着锦衣的女人，正踩着长靴冲他们跑过来：“这不能吃的！这果子是有毒的。”

青山一顿，有毒啊。

然后他反应特别快，立刻把果子抛给了黎照雪。

黎照雪：？

不是很明白。

“青山，你是要我给你试毒吗？”她含笑，有毒地就给她吃？

青山闻言笑得俏皮：“那师傅你就吃了吧，说不定这个人是骗我们的，这果子长得这么好看，师傅也长得这么好看，吃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关长得好看什么事？正跑过来的锦衣女人郁闷。

但她没想到，自己都那么大声阻止了，那两人还是不以为意。甚至其中的那个女人还真的拿起了果子凑到了嘴边。

黎照雪作势要咬，结果刚张嘴，又被青山一把抢过扔进了林子里。

“青山？”

“你难道是个傻子么，都说了有毒了。”青山别别扭扭地哼气。

锦衣女人总算跑了过来：“是啊，都说了有毒了，你怎么还吃……”

呃。

她这才注意到，这两人长得实在好看。

女人较男子高一些，浑身不染一点烟火气，被那双含笑的眸子盯着，有种被看透灵魂的战栗感。

而那位青衣小公子就长得圆润可爱了，水灵大眼，眉心的花钿像白玉上的朱砂，像极了神仙故事里的仙童少年，夺人眼目。

“谢谢你啊。”青山对这女人的态度就很平常。

“啊……不不用……”女人轻咳一声，努力把目光从青山脸上挪开，怕唐突了他，“在下程敏心，是城里的大夫，两位怎么会跑来这里？这山中有妖邪作祟，还是不要往深山里跑。”

青山奇怪：“妖邪？”

“是的，自打昨年三月起，这片山脉就常有雷云罩顶。我一位朋友告诉我，若是无事一定不要上山来，这山里恐怕有妖邪出世。”程大夫叹气。

“那你怎么来了？”青山反问。

程大夫有些不好意思，“这山里有许多药材，我是来采药的。”话头一转，她又很认真地说：“请两位一定信我，我那朋友是云天宗的修士！”

修士？

云天宗？

青山完全没听过，他看向黎照雪，后者也跟着摇了摇头。

黎照雪自认自己虽然甚少出山，但修仙界到底有些什么门派她自诩还是知道大部分的。

这什么云天宗她是真没听过。

“两位，云天宗是仙门，您若是不信可去打听的。这山里真的不能来！”程大夫说。

“那你怎么来了，你不信你朋友么？”

“不是……”程敏心挠了挠头，“这山里虽然危险，但其中有不少珍贵药材。我那朋友有些莽撞，总是仗着自己是个修士便到处跑，也不爱惜自己。我有幸学过一些炼丹之术，便想着釆些药材做些随身的丹丸给他带上。”

“炼丹，你会么？”青山戳戳黎照雪的腰，问：“我也想学这个。”

黎照雪被这问得一愣，“会些皮毛。”

徒弟第一回想学点东西，总不能开口就是不会吧？

“那这山里真有妖邪么？”

这一次黎照雪点了头：“有也没有。那不是妖邪。但对于凡人来说，的确很危险。”

青山点头，转过头拍了拍程敏心的肩膀：“这位大夫，这山里很危险，你还是不要上山来了。”

程敏心：……

怎么突然成了这两个人告诫她了？

黎照雪回头望了望那蜿蜒进山里的小道，目色平静：“近日都不要再来了。秘境将开，这片山恐怕不会清净了。”

程敏心这才想到什么，是了……她们，眼前这两个人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们相貌非凡，看起来也不像是凡人。

黎照雪：“你回去吧。记下我的话，若要再来采药，便在半年后再来。”

程敏心想说话，但只见眼前的女人轻轻一拂手，她就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再‘醒’来时。

她已经到了山脚下。

至此，程敏心算是信了这两人绝非凡人，深吸一口气后，她谨记半年期限，转身离开了。

……

而山里，青山坐在大石头上问黎照雪：“秘境是什么啊？”

黎照雪说：“叫师傅。”

青山：“我不。”

黎照雪能怎么办，还是只能说。毕竟敌不过他。

“秘境大多是那些先天生成的自然宝境。其中的危险难以预料，但若能平安出来，一般收获也不会少。常是修士历练的首选之地。像灵霄山上就有一先天宝境，旁人称之为灵霄秘境，两百年一开，供各路修士前往。”

“而凭空出现的秘境大多是一些前人留下的洞府遗址，比之先天宝境来说，它又更危险一些。”

青山忍不住问：“那这山上的……？”

“应该是后者。一般在凡世不会出现先天宝境。”

青山想想也对，先天宝境需要大量的灵气自然孕育而成。但尘世间灵气稀薄肯定是不会有的。

黎照雪还说，“这一次在这山里突然出现的秘境恐怕会引起人世动荡。”

修士和凡人从来各不相干。但这一次这秘境出现在凡世，恐怕有不少修士都会前往。

这秘境会引来雷云异象，恐怕各派修士都知道了。

而那程敏心朋友所说的妖邪大概不是真的妖邪，而是修士们召唤出的灵物骑宠。

这深山里，恐怕已经有不少的先行者来了。

青山不如她想得那么多，只是抓着她的衣袖笑：“秘境里有宝贝啊，师傅，我们要去吗？”

黎照雪莞尔：“只有这时候才唤师傅么？”

青山眨眨眼：“去嘛？”

黎照雪无奈颔首：“想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