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渚瞪着他,他也不接着问,只与对方一同将画完的糕点放入蒸笼。凌云渚借势探出脑袋,又被摁了回去。
“别急,还没好。”段驰龙推他额头跟玩儿似的,“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凌云渚“嘶”了一声,将那只手重重拍了回去。
最后,他亲手画的桃蕊酥进了段驰龙的肚子,作为交换,对方将他做的糕点送了过来。
这枚桃蕊酥一瞧便做得用心,不仅点上黄蕊,还雕出了复杂的层次感,连花瓣都用了各式颜色进行渲染,定然花了不少心思。
说是今早做个糕点来赔罪,实则恐怕好几日前便着手准备了,只等一个借口或是契机。
凌云渚大惊:“你不是说画工不好吗?”
“是不好。”段驰龙苦恼道,“不管画多少遍,总觉得配不上你。”
“……油嘴滑舌。”
“可你喜欢。”段驰龙凑过来,“师尊,看在赔罪礼的份上,下午陪我出去,好不好?”
他声音又轻又低,简直像哄了,让人根本不忍拒绝。凌云渚不自觉便道:“去哪儿?”
“没想好。”段驰龙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哪儿都行。”
“嗯,既然如此……”凌云渚思索片刻,“陪我去桃花林吧。”
鸣鼎堂的桃花绵延十里,四季不败,可谓举世闻名。若问哪处地方可以助人培养感情,桃花林定然榜上有名。
段驰龙不知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好啊。”
两个时辰后。
凌云渚蹲在两丛桃树交叉的视野盲区,往下摁了摁对方的……其实原本想按脑袋,无奈够不着,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按住肩膀:“蹲下点,你个子太高了。”
段驰龙看看外头,衣装华丽的谢九州手捧花束,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踱步,似乎在等人。再看看里头,凌云渚聚精会神,双目炯炯,连余光都没分给自己。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说的陪我,是让我躲在这里看……嗯?”
话音未落便被捂住了嘴,凌云渚搂住他脖子,将他整个人带着压下来,而后才凑上去道:“谁让你大声说话了!”
那气流带着痒意,很烫,倏一下,从耳畔窜到心脏。
段驰龙偏头看了眼凌云渚,突然伸手,将他整个人捞了过来。后者被拽得一个踉跄,幸好悬崖勒马,扶住树干,好说歹说没摔他身上。
段驰龙!
凌云渚一个眼刀甩过去,恶狠狠的,却只换得对方一个挑眉。不仅如此,腰上那只手还不老实地滑动起来,时轻时重地揉捏,透出一股旖旎的味道。
凌云渚当即去抓他的手,却在半途被拦住。他挣了几下,没挣开,反倒整个人都被擒着往对方那儿倒了过去。
然后才意识到两人距离有多近。
“你松手!”凌云渚怕惊扰外面,不敢有大动静,连说话用的都是气音。
段驰龙可没这个顾虑,不仅不松开,反而得寸进尺,把人整个往怀里扯,面上还装得委屈。
“师尊,你管谢九州做什么?”他将脸埋在凌云渚脖颈,“不如多看看我。”
凌云渚急了,伸长脖子往外探:“你别胡闹,我看不见了……嘶!你属狗的?!”
他一声痛呼,段驰龙竟是直接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不轻,牙印清晰可见,泛着或浅或深的薄红,短时间内怕是没法消下去了。段驰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用力过了头,讨好地亲了亲那处。而待他抬头,凌云渚竟没生气,只凶巴巴地警告:“够了吧?不准再咬了!”
段驰龙心头惊讶,若是往前,他这般胡来,凌云渚必然二话不说给他来上一巴掌。当然算不上痛,放他身上顶多算**,但事后也得哄上好一会儿。
他的师尊,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段驰龙垂眼盯了片刻,突然笑眯眯地把人拉过来,不动声色地把上他的腕:“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
凌云渚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虽然面上不情不愿,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过了片刻,段驰龙将手松开,心头浮起一层迟来的惊喜。
没有换魂,没有中咒,识海也正常,这确确实实是他师尊。也就是说,他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亲了一下自己?
“说好不闹了!”凌云渚一把将手夺过来,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就……哎,来了!”
他双眼一亮,扶着树干盯向不远处。段驰龙顺着看去,发现温阑正款步走来,停在谢九州跟前,笑了一下。
谢九州……谢九州好像快紧张成哑巴了,只一个劲儿盯着温阑,仿佛眼中只剩下那张脸,手中的花枝被攥得不成样子。
温阑何其聪慧,早在凌云渚唤他去桃林时便在心中有了思量,眼下更是确定了九分。但他偏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道:“少主?怎么是你?凌峰主呢?”
“师尊……咳。”谢九州终于憋出话来,“师尊有事,不能陪你了,我来替他。”
说罢,便死死盯着他,神经高度紧绷,生怕被拒绝。见温阑迟迟沉默,不由更为焦虑,正想说点什么找补,对方却突然笑出声。
“好啊。”温阑指了指他抱着的花,“这是给我的吗?”
“啊……是!”谢九州赶紧递出去。
可怜谢少主被人捧着长大,压根不知追人表白是个什么流程,临到阵前才着急忙慌地翻了十几本书目学习。奈何里边的内容除了蠢还是蠢,看得人眉关紧拧,思来想去也只有送花不会出错。
“谢谢。”温阑极其自然地接过,“我很喜欢。”
“……”谢九州绞尽脑汁来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桃树后,凌云渚面色凝重,双唇紧抿。
完了,这傻子,玩不过温阑的。
果不其然,这句过后,两人便齐齐沉默。阵阵长风吹过双颊,不少花瓣被吹落,掉到温阑头顶。
谢九州一想到等会儿要做的事就大脑空白,浑身燥热。他直觉自己担不住,便眼神乱瞟,欲图找人来帮忙,奈何凌云渚也没什么经验,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现身,只能在心中施加鼓励,先前说好的承诺全被吞到了狗肚子里。
温阑突然来了一句:“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他说话声很轻,和平时温温柔柔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奈何谢九州心中有鬼,吓得头发都快炸起:“没有!”
“真的吗?”温阑笑起来,“那你在看什么?”
“我……”谢九州憋得够呛,卡了半晌才道,“我看花。”
“噢——”温阑竟相信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花好看吗?”
谢九州闷闷点头。
温阑于是往前一步,仰着头,轮廓柔和的杏眼像浸了碎星。他轻声道:“和我比呢?”
“花和我,你更喜欢哪个?”
耳畔嗡一声巨响,谢九州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擂鼓一般,将盛大爱意震得人尽皆知。太多话从心口涌出,一股脑儿堵在喉咙里,一句都冲不出来。
可有那双眼睛替他说,足够了。
心上人捧着花,笑盈盈看着自己,发间甚至还沾着不小心掉落的花瓣。
温阑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或许是距离太近,鼻尖钻入一股极淡极淡的浅香,不是桃花的味道,而是温阑身上素来带着的那种,独属于他的气息,转瞬即逝。
说不出是什么味,有点像檀香,有点像白杏,更像江南小巷里被蒙蒙细雨浸了好几百年的青石砖,不知是何时粘上的,叫他分外着迷。
“我……”谢九州滑了一下喉结,“我想……”
想什么呢?
想与你一道练剑,与你种植一片药圃,大大方方地将你介绍给所有人,名正言顺地叫金玉英离你远些。
想一辈子对你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结为道侣。
脑中蹦出百八十个念头,最终却只汇成一句话。
谢九州颤着手,摸出一块琉璃玉佩,正是当年温阑抓的那个:“我、我想请你收下这个,你愿意吗?”
温阑盯了那块玉佩很久,眼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好啊。”
谢九州两眼一亮,当即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替他系上。他动作很急,生怕晚一步对方便后悔,偏偏又紧张,便显得有些狼狈。
成了!
桃树后,凌云渚一把攥住身侧之人的衣袖,激动地扯了两下。
“嗯,是,好甜蜜啊。”段驰龙语气敷衍,突然想到什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师尊,他们都在一起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名分?”
“随时。”
“嗯?”段驰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凌云渚偏头看他,认真道:“随时。”
他唇边噙一抹笑,雪白的颈上除却那抹咬痕,空空如也。
段驰龙盯着那处,眸光慢慢沉下来。
“怎么?”凌云渚掐住他两颊,“答应你还不乐意了?”
“怎么会呢?”那抹暗光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个错觉,段驰龙抱住他,嬉笑道,“那说定了,往后我们就是道侣,不许反悔。”
凌云渚无奈:“什么时候不是了?”
“以后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吗?”
“好啊,最喜欢你。”
“可以只喜欢我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别人?”
段驰龙得寸进尺:“可以和我成亲吗?”
“这是什么傻问题。”凌云渚笑道,“你提过几次了,我哪回没答应?”
“……”
这句过后,段驰龙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才低声道,“师尊。”
“你爱我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