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林爸爸的八点之约似乎定的毫无必要,因为近半个月,林茉署几乎从不外出,她下了班,就窝在家里。
梁女士很奇怪,“最近怎么不见知则?”
林茉署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杭江了。”
毕竟闻家根基在杭江,林家父母开始并不觉得奇怪,但久而久之,也抿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不再提起闻知则的名字。
比起林茉署一不高兴就往家里缩的习惯,闻知则有了心事就爱一个人待着。
他在嘉滨的公寓待了有一个月,白茅意想起来关心关心他时,跑去公司堵他没堵着,去趟闻家还跑了个空。
进了门,还大声嚷嚷着:“诶,我怎么听说你和林小姐又掰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闻知则懒得理他,他躺在书房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摇啊摇,像是要把自己哄睡着。
白茅意一顿好找,才在琴房里找到他,“我说你是太心急了吧,哪有要走的时候跟人提在一块儿的,这也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全然忘记了自己当时想的,在两个人都念念不忘的情况下,在不在一起就一句话的事。
好久,闻知则都没有说话,白茅意靠在门口等了又等,听得他的那张躺椅“咿呀咿呀”响,心里怪瘆得慌,也觉得这次的沉默不同寻常。
“不是我说,兄弟,你还好吗?”
闻知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睁开眼,面色平静,反而抬起手指着一面满墙的酒柜问他,“新进的,尝一尝?”
白茅意:“……”
闻知则少有的邀请他喝酒,白茅意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意味。
反正在哪喝不是喝,他径自取了两瓶酒走过来,“行吧,今天舍命陪君子。”
闻知则的酒量很好,多数情况下是越喝越清醒,但架不住他不说话一个劲猛喝,白茅意生怕他喝出个好歹来,从烟盒里倒出两支烟,连着烟盒子一起递给他。
闻知则没有接,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淡淡地说:“你抽吧,最后一次,以后家里禁烟。”
白茅意拧着眉毛诧异,“你戒烟了?”
“嗯,想活久一点。”闻知则说的云淡风轻。
白茅意咬着烟含糊不清,“啧,咒谁呢?”
下一秒又想到林茉署,“为了她?”
闻知则睨他一眼,“为了自己。”
“行行行。”白茅意吐出一口烟圈,“真没事吧你?”
闻知则轻叹,“没事,总会吵一架的。”
他这话说的也无甚大不了的样子,白茅意来了劲,“嘿,我就奇怪了,她为什么不答应啊。”
“没想好。”闻知则默了几秒。
“什么意思?”
“我们分开过一次,大概是害怕会有第二次。”
“可你们分开不是她提的吗?”
“可我答应了。”闻知则幽幽道。
“啧,那你当时为什么答应,我记得你开始不是没答应么?”
闻知则摇晃着手里的杯子,目光落在窗外,“她不开心,我想尊重她。”
那个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放不下。
“……其实这问题也很难说,人家如果有了分开的念头,你一直缠着还像块狗皮膏药,惹人家嫌。”
白茅意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闻知则的眼神渐渐黯淡,其实单看他们的相处状态就知道,这是有问题的。
闻知则既不能事事顺着她,又不能事事不顺着她。
“不过我不明白,林茉署到底哪里不一样,你还念念不忘上了。”
“她很好。”
闻知则的左眼皮忽地一跳,声音沙哑。
白茅意久经情场,谈过的女孩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大胆揣测。
“在我看来,她就像一张你原本打算拿满分的卷子,但现在,因为笔掉地上墨写不出来,你作不了答案一样。”
“唉,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是不服气,因为是她提的分开,你不甘心,但你把这种感觉误认为喜欢,但这真的是喜欢吗?”
白茅意把酒一口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类似的经历,表情一下子瘪了下来。
他说的这些闻知则不是没想过,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以为忙碌起来以为就不会想她,但他不能忙二十四小时。
结果在忙的时候写到她名字一样的字会想起她,不忙的时候会想到忙的时候想过她。
他对比过在一起和分开后的时光,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还算得上一个钟情人物了?怎么就这么想念她。
可这么想着,说慢很慢,说快转眼已隔多年。
直到送请柬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再次看到她,他才明白,不服气,不甘心,都是喜欢。
他喜欢在有光的地方看见她,想要在没有光的地方拥抱她。
而这些没能实现的可惜和遗憾,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的争执是必不可少的,过去的问题不解决,他们的关系只会停留于表面,不堪一击。
白茅意躺在他手边的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闻知则站起来,调整空调适宜的温度,打开窗户,散开酒气出去。
九月上旬已过大半,白日里,太阳照着,四处炎热非凡,夜里常有大雨滂沱,冲刷浮躁的热气,带来一片凉意。
民间谚语有言:立秋不是秋,天凉白露后。
闽州这个时候也该翻出长袖衣服来穿了,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有没有勤快一点。
——
大三上学期初,学院下派了一份考研调查,林茉署填了“否”,被好多人问:“你不考研吗?那你毕业以后想留在哪?”
林茉署想当然,“回闽州啊,我不想离家太远。”
不曾想他们倒比她想得全,“那闻知则怎么办?你们是毕业就分手,还是接着谈异地恋?”
这一个问题,于闻知则研三那一年冒了出来,林茉署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闻知则今年比去年要更加忙碌,他外出实习,工作繁忙之余要兼顾毕业论文,林茉署见到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她从来没想过以后,只是在那个当下,当闻知则的世界不再以她为中心,林茉署好像又回到了大一,一个人快活的日子。
但事实上,闻知则的太过优秀与她在学业上的“知足知止”常被同学提起来做对比。就连闻知则打电话过来,也回回都要严肃板平地告诉她,“这个学期专业课很多,要好好分配时间,别光想着玩。”
林茉署接着电话就想挂,糊弄着应着,“嗯?嗯——嗯。”
“我看了你们年段排名,你这学期的绩点要加把劲,大四才能提到保研的名次。”
“嗯?!”林茉署对这两个字简直要烦透了,一时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我没想考研。”
“……”
闻知则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林茉署的心情有些烦躁,正要挂电话,听到那边有人喊他,闻知则才接着说:“这样,我晚点打给你,我们以后再说。”
很久以后,闻知则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但林茉署在学校却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闻知则之前做项目的一个组里,有一个学姐,很是知性大方,她和闻知则在一个公司实习,会跳舞,校园十佳歌手,上过某个综艺节目独一位没有“见光死”的校花代表。
后来又来了一位闻知则的青梅竹马,从小跟闻知则一起长大,家长之间知长知短的,打算毕业后就安排他们结婚。
还听说闻知则在公司的前辈,休息时间,常见着他们两个在运动馆里练球,或者在图书角里看书,更别说办公室里聊的小天。
……
那个学期,别说闻知则忙,林茉署自己也忙。工科的课表没有一个学期是可以放松的,闻知则返校的时候,她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实训室,基本上两个人碰头吃顿饭的功夫,要么闻知则要走,要么林茉署要走。
闻知则想通了,她不想念研究生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开心就好,所以也没怎么多催促她学习。
反而林茉署跟进了死胡同里头似的,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彻夜苦读的辛苦劲比高考更甚。
可她这么奋发苦读的结果是,林茉署挂了一门课。
……
查成绩的那天寒假才开始放几天呢,林茉署回了闽州,越发讨厌起杭江那个城市。
新学期,林茉署提前两天去参加补考,补考考场上,年级里很多同学见到她都是一脸吃惊。
监考的是两位年轻的学长学姐,大概率是走行政保研的辅导员,林茉署真真没见过他们。
可交卷后,她却叫住了林茉署,“你,等等。”
学长清点考卷,学姐坐在讲台边,摆出她惯有的辅导员架子,“你居然挂科了?闻知则知道吗?”
林茉署兴致缺缺,“你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师姐比,闻大才子怎么也不应该看上你。”
她故作替某位师姐抱不平的样子令林茉署反感至极,“你怎么不说和你比?”
“你……”
林茉署甩手就走,一抬头,却见着了闻知则站在了教室门口等她。
他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沉重,表情森严,比起初见的时候都要冷酷多了。
那位学姐站在她身后和闻知则熟稔地打起招呼,声音乍的大起来,“知则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好,家属的学业是一点也不抓哈。”
林茉署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她要补考的事,可他为什么在这里?
算了,太麻烦了,懒得和她们争,她不要了,通通都不要了。
林茉署忽然有些对不住闻知则的目光,她低着头,从他身边匆匆路过,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闻知则:她像不要那把伞一样,也不要我了。
谁都以为不听不看 也就没感觉
一转身 才发现 空气里面
依旧飘散着记忆的气味
谁有所谓或无所谓 也不能改变
原来是我 在爱上你的那瞬间
就困在围墙里面
——李玖哲《围墙》
词: 林燕岑,作曲: 林俊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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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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