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派出所之前，卓律师接到了倪舒念打来的电话，医院那边总算传来了消息。

周芮扬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只能从他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的眉头来判断，结果应该不算太坏。

等卓律师挂了电话，她便问：“宋偲文他没事儿吧？”

“有些轻微的挤压伤和撞伤，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一晚。”

周芮扬一边松了一口气，替宋偲文高兴，一边好像又因为没事反而感到了些许遗憾？不知道这种心理算不算幸灾乐祸。有裴初霁的事情在先，她很难不戴有色眼镜。不过，她还是大老远地跟过来了，明明就不是今晚非来不可，她都没计较这些时间和体力上的损失。

“我们这边能提供的信息都提供了，暂时等这边判定责任吧。周小姐已经陪你们折腾了这么一圈，还是让她早点儿回去休息吧。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可以吗？”陆以诺问。

就是，周芮扬在一旁连连点头。

卓律师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可能想想不妥，点了点头，说：“好吧，今天暂时这样。我再去跟里面的警员说一声，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直接跟你联系，可以吧？”

“可以。”

周芮扬觉得肚子已经饿瘪了，平时她有早早就吃晚饭的习惯，有时候夜里饿得早，还能腾出空间再来点儿宵夜。但今天除了下午在厨房捞到的那点儿试吃品以外，她已经忍耐到现在了。

特别是派出所附近都出摊了，离这儿不远有一条小吃街，饭菜的香味正顺着风向朝她袭来，感觉坚持不到回家吃李阿姨做的饭了。

家里一般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人提前半小时左右联系，李阿姨提前估算好时间掐着点儿做饭，尽可能保证全家都能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且不至于久等。

她刚刚甚至还不知道几点这边能结束，还没来得及通知。算了，就直接在这边江湖救急吧。

“你回律所了吗？”周芮扬问陆以诺，刚刚时间比较赶，还没来得及细想。

“算是吧。”

“青藤那边不去了？”

“那边是临时代班。”

“哦，对，你说过。你接下来还得回去吗？”

陆以诺反手指了指身后说：“这边结束就不用了。”

“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早知道就这么点儿事，我就不应该麻烦你特意赶过来，赶紧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周芮扬抱歉地说。

陆以诺摇头，“不麻烦，你们店是我们律所的顾问单位，应该的。而且，我需要来派出所调笔录，本来就该来。”

“调笔录？”

“是啊，刚刚给你录的时候，我们不是不能进去嘛，所以需要另外调取。这样我去你们店里现场调查的时候就能对照监控一起看了。卓律师跟着你一块儿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个。”

“原来如此。”周芮扬明白过来，“你还要去我们店调查？是你还是刚刚提到的那位秦律师？”

“是我。”

“什么时候？”

“现在过去客人太多了，我想明天早上去一趟，正好瞿秘书也在。”

“我不在没关系吧？我明天请了假，但还能改。”

“没事，你的笔录我已经拿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确认的点，我再联系你，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

眼见着陆以诺朝停车场的方向去，周芮扬说：“那我走这边，有事再联系，今天又辛苦你了。”

陆以诺立即就停下了脚步，“你是和卓律师一起来的吧？”

“是。”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你接下来去哪儿？回家吗？我送你吧。”

周芮扬赶紧推辞，“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回去跟你家是顺路的，还是你要去其他地方？”

周芮扬望了一眼小吃街的方向，犹豫片刻后才问：“你还没吃晚饭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在附近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吧。”

“诶？”

“你不饿？”

“还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啊？那怎么行呢，还是我请，于情于理都该的。”

“错了，于情于理都该我才对。”

“为什么？”

“上次在你家门口不是说了嘛，再见面，我请客。”

周芮扬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当晚的情景，貌似是有过类似的对话，但具体怎么说的，她不太记得了，那不就是随口开玩笑的嘛。

“上次说的是下次去店里面吧？我们现在不是在外面嘛，还是我来。”

“那我就不饿了。”

“别啊，你还在上学吧，让你请多不好意思啊，我不嘴馋那么一口。”周芮扬摆了摆手，“我们都是年轻人，就不要学他们那种抢着给钱的戏码了吧，心意到了就行。”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拿到秦律师那边去报销。她说了，如果客户这边要吃饭，一定得我付钱，不信你可以问她。”

周芮扬上哪儿去认识那位秦律师呀？总不至于还让瞿秘书从转传话吧，她最终只得妥协地点了点头，说：“OK，你请。”

“你想吃什么？”

“随便。”

“别随便呀，或者你说几个备选项。”

“你吃梅花糕吗？”

“梅花糕？”

“就在那儿，”周芮扬指了指小吃街入口处，“先垫垫肚子吧。”

那是她眼下最想吃的东西，其他还真无所谓。

“不好意思，我先把资料锁到车里去，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我去梅花糕摊子前面等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陆以诺说着就笑了。

小小的店面前面，已经排了不少人。不过还好老板动作麻利，没多会儿就到了她，但只剩下最后一个梅花糕了。

“美女，你要几个呀？”

周芮扬转头，身后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还剩一个，你要吗？下一锅还要等。”

学生探头看了看前面的炉子，叹了一口气，说：“要，我赶时间，等不了下一锅了。”

“老板，这个给后面的人吧。我等下一锅。”

“好咧。”

“谢谢姐姐。”学生到旁边一边扫码付钱一边道谢。

“没事儿。”周芮扬笑了一下，她还挺喜欢点单的时候看人家现做，还好。

调浆需要提前备好，用完即止，只要调浆没光就好。她看了看老板身边的铜壶，盖子合着。现在离关店的时间差不离了，不知还剩下多少。

老板将炉子的火调旺了一些，待炉子上支着的模具微微有些冒白气，便用刷子蘸油，将梅花形状的模孔都涂了一遍，随后举起铜壶，将其中的面糊浆倒入了模具之中约半孔高的位置。

接着，老板用一块毛巾包住了模具的长手柄，像颠勺的厨师抬锅那样将整个模具抬了起来，但锅里没有什么需要颠起的原料，不需要上下翻腾，而是绕着圈儿旋转翻腾，让刚刚灌进去的面浆能均匀地贴合到模孔内壁上，这是最考验师傅功力的工序之一。

面浆抹匀后就是填馅儿，将提前煮烂的红豆沙填入微微开始成型的面浆洞里，快要齐平时用小勺向下压一压，再继续用面浆封顶。周芮扬已经看不出面浆下的分隔了，但老板早就烂熟于心，将蜜枣铺排开，又撒上了红绿丝，最后倒上小元宵将剩下的缝隙全部填满，随后盖上了盖子。

“美女，还要等个八分钟哦。”

“好的，没事儿，我不着急。”要是烤面包，都是一小时起等，这才八分钟，算什么。

炉子里的火焰燃得很旺，模具里渐渐升腾起了夹杂着甜香的白烟，是糯米面糊被烤熟的味道。

终于，铁盖子掀开来了，周芮扬一瞬间就忘记了今晚的糟心事儿。

“美女，你要几个？”

“给我四个吧。”

“你一只手好拿吗？刚刚出锅的可烫了，要不要帮你用纸袋子装着带走？”

装袋儿容易把上面的小元宵和蜜枣撞掉，周芮扬摇摇手说：“不用，我可以拿的。”

老板用竹签挑出已经熟透的梅花糕装进了纸杯，一共四个。他将其中两个先递了过来，“美女，你先看看单手拿不拿得了。”

“我来吧。”有人从周芮扬背后伸出手，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纸杯。

周芮扬回头，“小心烫手。”

“嗯，还好。”

“还有两个我拿。”

“你要了几个？”

“四个，一人两个。”

“扫码付钱是吧？”陆以诺单手夹着两个纸杯，另一手伸向了口袋。

一手一个举着一个梅花糕的周芮扬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伸手的手臂，“已经付过钱了，走吧，我们别挡在人家摊位前面。”

“不是说我请嘛。”

“哎呀，这不是开胃的小东西嘛，又没多少钱，先吃一口。不过刚出锅真的很烫，小心点儿，一定要吹凉再吃。”

“嗯，明白。”陆以诺吹了两下。

“再吹吹……”周芮扬发现他竟然已经开咬了，“哎呀！没烫到吧？”

陆以诺停顿了一会儿，“还好。”

“真的假的？你是猫舌头没痛感吗？”周芮扬不信，踮脚靠近他的脸，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你把下嘴唇扒一下，我看看有没有被烫到。有时候烫麻了当场没反应，再吃东西就可疼了。”

“真没事儿。”

“你别逞强，让我看看，你别动哈。”周芮扬将右手端着的梅花糕转移到左手上，直接上手，“你看，都红了。我去帮你买冰水，你在这儿等等。”

“真不用，我只咬了一小口。”陆以诺没怎么张嘴，小声说道。

“真的？”周芮扬对着发红的地方吹了一口气。

陆以诺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就说吧，有感觉就是烫到了，别逞强。你站着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便利店买水，很快的。”说完，周芮扬就朝不远处亮着灯牌的便利店冲过去了。

跑了十几米，她又退了回来，举起手来问陆以诺，“你还能帮我拿两个吗？”

“好。”陆以诺另一只空着的手接了过来，“谢谢。”

“你帮我拿东西谢我干嘛？”

“谢谢你帮我买水。”

“这么客气干嘛呢。”

周芮扬很快就买好水出来了，她将瓶盖拧开，从陆以诺手里接过自己的两个梅花糕，交换了一下。

看着陆以诺慢慢喝了几口水，她才放心下来。

“我给你示范一下哈，这个真的得很小心地吃。”周芮扬轻轻咬开梅花糕的边缘，果然外焦里糯，但此时不可贸然前进，还需要暂缓一下。

她对着咬开的小口用力地吹了吹，随后举高，向陆以诺展示，“看到了吗？里面的豆沙最烫了，一定要慢慢吹才能吃，知道吧。”

“知道了。”陆以诺低头咬了一口，“是的，不烫了。”

周芮扬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梅花糕，另外一个也已经被咬掉了一口，两个都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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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梅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