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能在楼里乱走，吃饭的时候还不能一直玩儿手机，就连拍视频都有各种注意事项……条条框框的比游戏规则还复杂，周芮扬听得头都大了。

她眼神涣散，心里蛐蛐，这儿就是仗着有几张帅气的脸蛋能装点装点门面，也不怕赶客。到现在还没吃上他们一口热的，规矩倒是先立起来了。

她正想和裴初霁对个眼神，传递一下内心不满的小九九，却发现优秀听众裴初霁一脸专注，不时点头称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听什么课呢。

“最后，如果两位不希望被打扰，我会到门口进行待命。期间有任何吩咐和命令，您都可以使用这个手摇铃，告知您需要我们提供的服务。”Noah拿起桌角的一枚手摇铃，向两人进行展示后，就又放下了。

“我们应该用不到这个。”裴初霁毫不迟疑地接了一句。

周芮扬接过那个平时不大常见的手摇铃，里外看了一圈，竟然还是克罗心的纯银制品。相比之下，自家店里还用的自动呼叫器，的确一点儿都不高大上。下一秒，她就摇响了这个市场价估摸得大几千的玩意儿。清越明亮的音色比想象中更有质感，宽敞的房间里隐约还有了回声，或许真的能穿透厚实的木门，唤来巴甫洛夫的忠犬。

虽然这玩意儿不是这么个用法，但Noah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认真地询问她，“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你一直这么站着讲话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来歇一会儿？”又饿又困的周芮扬已经转不动脑子了，心里想什么就自然而然冒出来了，嘴巴一瓢，没刹住车。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也不知道谁更尴尬，周芮扬还是硬着头皮把餐桌侧面的椅子推了出去。

Noah经过短暂的迟疑，乖乖坐到了椅子上，“对不起，女士，没有顾虑您的心情，一直在讲，给您造成了不适。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坐在这儿继续为您提供服务吗？”

周芮扬本来只是嘴瓢，没想到他还真就听话地坐下了，便也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没有不适，就是这里没有外人，也不是什么晚宴。随便吃点儿宵夜，不用那么一板一眼，就不要讲究什么所谓的仪式感了，大家都自在一些。”

急中生智之下，说辞挺顺溜，还显得自己特善解人意。

“您说得对，我一定努力改进，希望您能在我们这儿度过一个全程愉快的夜晚。”Noah以谦和的态度低眉顺眼地回答。

周芮扬将卡着脖子的衣领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了，顿觉呼吸舒畅，“我饿了。”

Noah从口袋里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请您稍等，您点的餐酒应该会在一分钟以内送达房间。”

啊？这么快？周芮扬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门铃适时地响起，Noah起身离座，从包厢门口将准备就绪的餐车推了进来。

他一边将餐具和三层点心盘依次摆放到餐桌上，一边介绍：“女士，这是您点的夜间下午茶套餐，我为您简单介绍一下。”

这下，周芮扬终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最下面一层是竹炭三明治和法式奶酪派，都是咸口，适合开胃。中间一层是改良版司康，和传统英式司康相比，质地更柔软有韧性，采用的都是低糖低脂的天然原料。通过颜色就可以辨认出抹茶、蔓越莓、南瓜和紫薯口味，没有添加任何人工食用色素。最上面一层是选用当季新鲜水果制成的应季甜点，有无花果水果挞、洋梨慕斯蛋糕，还有树莓葡萄酒布丁。

“哇，每一个看起来都好吃，我都想每样都来一个了。”裴初霁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最完整的版本。

“只要你吃得下，不限量。”周芮扬说。

“这么多哪儿能吃得完呀。”裴初霁又摸了摸肚子，只是眼睛放不过。

“甜点就得趁当场现吃，剩下了我也不打包，你看着办吧。”

“天哪，你别跟钱过不去，我来。”

“女士，您喝茶还是香槟？”Noah问裴初霁。

“喝茶，你先帮羊羊倒吧，我再拍几张照片。”她没留意喊了周芮扬的昵称。

周芮扬单手托腮，低头盯着Noah修长的手指。Noah沏好了花茶，又从冰桶里取出香槟，为她单独斟了一杯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其他的不敢吹牛，但对吃喝玩乐，还是有点儿发言权的。离得近了，就很容易注意到Noah沏茶和斟酒的手法并不是那么老道，处处都流露着新手的味道，她不会轻易就被他貌似胸有成竹、稳如老狗的态度蒙混过去的。

周芮扬默默端起茶碟，捏住了镶金的茶杯把，轻轻晃了晃。泛着透亮的清澈茶汤瞬时起了一层涟漪，推开了茶面上的紫色薰衣草。干瘪的花苞已被茶水撑开，像游弋的小船一般在湖中徜徉。

“这花茶不错，是哪儿进的货？”

“薰衣草从我们在新疆伊犁河谷的合作商那儿订的，洋甘菊是在东北基地种植的。”

“还真舍得啊，你们店开了没多久吧。”

“是，快两个月了，不过之前筹备了将近一年，很多工作是提前就做好了的。”

“哦？你对这儿的前世今生很了解嘛，你应该来这儿还没多久吧？”周芮扬以闲聊的口吻慢悠悠地问。

“嗯，我是新来的，这个月才开始的。”

“不会是大学生暑假来兼职的吧？”

对面的裴初霁猛然抬头打量起Noah，“你还在上学？”

滚烫的茶汤在壶嘴处抖了一下，落入杯中后从杯口溢了出来，有几滴溅落到了面上。Noah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来，去抽口袋中叠得齐整的小方巾。

周芮扬眼疾手快地先用手中的纸巾盖住桌面，纸巾沾了水，立马就洇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对不起，谢谢。”Noah一边道歉一边麻利地清理湿纸巾，“我确实是暑假才来兼职的。”

裴初霁也不修照片了，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在哪个学校呀？能讲吗？”

“我是望京大学的。”Noah没避讳。

周芮扬觑了他一眼，是稀有物种清纯男大。

“嘿，亲学弟啊，那你你该叫我们学姐呢。既然茶和酒都倒好了，你快坐下一起聊吧。”裴初霁放下手里的叉子，面露喜色，热情地招呼Noah坐下。

Noah亮闪闪的眼睛随着嘴角弧度的持续上扬又微微眯了眯，比先前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时更显出柔和舒缓。

他的视线从裴初霁脸上扫到周芮扬脸上，又转回到裴初霁，仿佛今夜吹了一路的凉爽晚风，“原来是学姐啊，那可真是太亲切了。”

“你是哪个学院的呀？”裴初霁追问。

“我是法学院的。”

“学法的？那你们是在本部吧？”

“是的，我们院在钟鼓楼那边。学姐呢？”

“我是经管学院的，以前在临湖大学城，都快跑到海州的地界里去了。还是你们好啊，就在市中心，多方便。”

“临湖那儿地方大，设施也全都是新的，听说住宿条件很好，都是两人间？”

“新有什么用，连个好吃的食堂都没有，过的什么苦行僧的日子啊。我进大学第一年就瘦了七八斤，简直堪比减肥营。我本来一点儿都不挑食，竟然熬成了小鸟胃，好处就是瘦到了人生巅峰。不过工作之后很快就胖回来了，我男朋友还说……”话匣子开了的裴初霁开始滔滔不绝，中途戛然而止，险些舌头打结。

“那学姐下次来老校区附近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吃食堂。”Noah笑着说。

“真的吗？！不过那怎么好意思呢。”

“当然，食堂的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裴初霁微微仰头，陷入了回忆，“啊，还是本部的食堂香啊，我好怀念第二食堂那家手撕鸡拌面呀！那个鸡腿肉好嫩的，手擀刀削面也可筋道了，最后配上自制的浇头，一股现磨的麻油香。哎呀，不行，再说我都要流口水了。”

“碗里的还没吃干净呢，就想到了锅里的。”周芮扬将她唤回了现实。

“在吃了在吃了。”裴初霁一大叉子直接抄了盘底，三下五除二就地解决了第一块，无缝衔接地奔赴第二块。照着她这豪迈的气势，其实她不用担心吃不完要如何处理的问题。

周芮扬不需要开胃小菜，直接就盯上了顶层的应季甜点。吃东西就应该尊重本能的食欲和胃口的初心，从最想吃的开始。不过，眼下还真是难分伯仲。

树莓布丁造型非常亮眼，蛋壳状的布丁杯里一片明艳的红色，其上点缀着几枚新鲜树莓，白巧克力薄片做成了在花蕊处停留的蝴蝶。无花果水果挞也很诱人，酥脆的挞皮层层分明，新鲜柔软的果肉搭配清爽的马斯卡彭芝士，她已经能想象出恰到好处的甜味了。洋梨蛋糕看似中规中矩，但从切层就能看出，用料非常扎实，两层慕斯之间夹了一层焦糖海绵蛋糕，裹着碎碎的开心果粒，顶上是用朗姆酒渍过的洋梨。

最终，她还是转向了Noah，“这些你都吃过吗？有推荐吗？”

“如果您先品茶，我推荐这款无花果挞。如果配香槟，这款洋梨慕斯非常适合。树莓布丁可以作为最后的甜点，您觉得呢？”

“这些看起来都比外面蛋糕店的还精致，都是自制的？没有预制？”周芮扬不动声色地打探起了敌情。

“是的，我们都是自己的糕点师。”

“都是在哪儿学的呀？”

“我们有五位主理西点师，好像其中两位有国外专门学校留学的背景，还有一位是从网红店挖过来的，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我还有点儿想正规学一学呢。”

“没问题，女士。”

上次问他宋偲文的事，咬紧牙关不开口。今天倒是有一说一，问什么就答什么。还是花了钱才硬气啊，周芮扬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