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已到后半夜。

Noah到楼下代裴初霁结了账，又跑上来将信用卡、会员卡和发票一起交还给她。

“学姐，这是您的卡和小票，请您收好。旁边的车挨得近，我们联系车主取钥匙挪车，又耽误了一会儿，不好意思。”

“没关系，车开出来了吧？”裴初霁把卡和票都收进包里。

“开出来了，停到大厅正门前了。”

“没刮到蹭到就好。”

“您放心，那没有。”说着，Noah又递上一个纸袋子，“这是我们店为两位准备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还有礼物？是什么呀？”裴初霁接过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还缠了丝带。

“感谢两位今晚的光临，这是我们店特制的马卡龙。”

“我可能还有点儿嫌甜，不过，是扬扬喜欢的东西，谢谢啦。”

“需要帮您换成其他的甜品吗？”

“没事儿，就这样吧，不要紧。她的那份儿你一会儿给她吧。”

裴初霁返身走到沙发前，晃了晃周芮扬的肩膀，“起来吧，回去了。”

一开始嚷嚷着不要喝酒的人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困成了狗，斜倚在沙发一侧，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我困……”

“你要是在这里睡着了，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多余费用自理哈。”

四字真言的效果立竿见影，周芮扬脑袋动了一下，双眼缓缓睁开又闭合，再用力睁开，硬是撑开了好几层眼皮褶儿。

“嗯，走。”她动作迟缓地勉强用手撑住了沙发，晃荡着站起来，裴初霁架住她的胳膊搀扶了一把。

Noah已经从衣架上取下她的外套，捏着衣领两侧的位置替她打开了，“学姐，您的外套。”

周芮扬背过身去，微微抬起手臂从袖管穿了进去。外套大概是挂在了风口处，被吹得发凉，贴着皮肤，她一激灵就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抱歉。”背后的Noah立刻松开提着衣服的双手。

“你为什么要道歉？”周芮扬微微侧头，将头发从衣领中理了出来，“好了，谢谢。”

Noah跟在两人后面，一路送到了大厅。

一出门，裴初霁看到了自己的车，就对Noah说：“我已经看见车了，你就到这儿吧，不用再送我们了。”

Noah笑了，仍然继续往台阶下走，“我得把你们安全送回家才行，是锦绣山庄对吧？”

裴初霁脚步滞了一下，惊讶地问道：“你送？”

“是的。”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驾龄几年？”

“我们绝不敢拿客人的安全开玩笑，我的驾驶记录还算良好。不过，如果您不太放心，我们也可以为您更换其他代驾。外面现在冷，您可以先上车。”

Noah低头从口袋里取出了裴初霁先前让他帮忙结账时转交给代驾的车钥匙，按下开锁键。车门滴滴响了几声，他径直走向后排，拉开了车门。

“你坐前面还是后面？”裴初霁问周芮扬。

“我都行。”周芮扬嘴上应着，脑子却没及时跟上，直接就迈开腿，钻到敞着门的后排去了。坐定后，她好像反应过来了，就对还在门外的裴初霁说，“要不，你坐前面吧，还能看着点儿路。”

“看路？不是有导航么。”

周芮扬瞥了一眼窗外，“你连我的车技都能信得过，他肯定没问题。”

“行吧，那我坐前面。”裴初霁从外面关上了车门，转头对Noah说，“走吧，不用换了。”

马路两旁的风景依旧和来时一样，只是换了一个方向。深夜的风变猛了，树枝晃得很凶，周芮扬又想起了暴雨前夜那条树影幢幢的林荫小路。

上脸的微醺感烧得眼周发烫，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闭上了眼。

裴初霁和Noah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夹杂着音响里的乐曲，缓缓流入耳中。

“你好像对这附近还挺熟的。”

“我平时蛮经常跑腿的，对望京周边还算熟悉。”

“你一个新人，你们店就开始让你跑腿了？”

“我在其他地方实习的时候，打杂就不少。”

“你还有实习？一共打几份工呀？”

“我之前一直都在其他地方实习。”

“对啊，你法学院的，不应该去律所、法院之类的地方嘛，怎么会想到来这儿的？”

“我之前就是在律所，这段时间来这儿，是帮一个熟人的忙。”

“那你更喜欢待哪边？”

“如果考虑专业相关度，肯定是律所。但这儿能见道形形色色的人，学些调酒拉花之类的东西，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这儿的时薪算下来其实比在律所打工高。”

“哈哈，我懂！这年头学历贬值太厉害，大家一路卷生卷死爬上来，到头来都恨不得倒贴上班，也不知道图什么。那些看着高大上的名头又不能当饭吃，虽然我也是掉坑里的人。你还读研吗？”

“不读，我没那么喜欢做研究。”

“有几个真心喜欢做研究啊？还不是为了刷简历。那你一开学就该正式开始投简历找工作了吧，到时候可得擦亮眼睛啊。”

车子不知碾过了什么，在路面上连续颠簸了几下。周芮扬一个没留神，就从座椅上弹起来，摇晃的脑袋撞到旁边的窗户，发出了咚的一声，她当即吸了一口气。

裴初霁也听到了动静，立即就从前排转过身来了，察看后排究竟是什么情况，“没事儿吧？”

周芮扬揉着脑袋回答：“没事儿，脑袋在窗户上磕了一下。”

“疼不疼？”

“还行。”

“还行就是疼，你往中间坐点儿，我后备箱那块儿还有靠垫，你看看要不要枕着脑袋。”

“对不起，我刚刚开太快了。”Noah连忙道歉。

“不要紧，我脑袋还挺硬的。”

周芮扬抬头，借着路灯的光，在后视镜里对上了Noah的眼神。Noah望着镜子里她的脸，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看向了前方的路，但很快就又向后扫了过来。

年纪轻轻的，出来勤工俭学不容易，瞧把他给紧张的。周芮扬不想为难他，于是笑着安慰道：“真的没事儿，你安心开你的车吧，就快到了。”

虽说出门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但如果真是望京大学的学生，没有特殊理由，不大会出现在今晚的地方，毕竟孔乙己的长衫不是那么好脱的。

她大学学的是万金油的工商管理，在校期间的两段实习都是借了爸妈的东风，塞到大公司里打打酱油走过场。当个可有可无的闲人，每天两百块加一顿饭，就在无人的角落吹吹空调，干的都是打印盖章、整理资料、做表格之类不需要费脑子的dirty work。

不过，就算自己没吃过牛马之苦，却见过周围的同学在学业和赚生活费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而她是得亏前人栽树，才有荫凉可乘。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锦绣山庄别墅区的大门口。摄像头和监控系统识别出了她下午替裴初霁登记的访客车牌，还在48小时有效期内，栏杆缓缓抬升起来。

周芮扬想起一会儿外面的车可能开不进小区里，就问Noah：“送了我们之后，你自己待会儿怎么回去？”

“我打车，这个点儿可以直接回家去，正好。”

“你待会儿到宿舍应该很晚了吧？耽误了你休息时间，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工作。”

“这个点儿外面的车可能进不来，你待会儿大概还得走回这个地方。要不你在这儿下，换我们来开吧。”

“对，我没喝多少，还挺清醒的。”裴初霁附和。

“没事的，我还是送你们到门口。不能让你们违反交规，我这边也得有完整定位才行。就一直往里开，对吧？”

周芮扬没再坚持，“对，下一个路口右拐，开到最里面那栋就是了。”

按照她的指示，Noah顺利找到目的地，将车开进了院子，车库门前的自动感应灯亮了。

“就停这儿吧。”

“学姐。”

周芮扬以为Noah在喊裴初霁，没在意，解了安全带就准备下车。

“学姐。”Noah又喊了一声。

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周芮扬扭头，见Noah扭头看着自己。

“你喊我吗？”

“是的，”Noah将手里举着的纸袋举到她面前，“这是我们店送给您的小礼物，刚刚放在前面，没拿给您。”

裴初霁已经从副驾驶室出来站到外面了，她跟着解释道：“你之前睡着，我就让Noah先拿着了，他们店里做的马卡龙，我的一会儿也给你哈。”

“哦，谢谢。”

周芮扬从Noah手里接过纸袋，坐在车门边借着路灯的光看了一眼纸袋里小巧的礼盒，似乎闻到了杏仁粉和糖霜混合的香味拂面而来。

头顶上方响起了推拉窗户的声响，一个年轻的男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周芮扬，你在院子里干嘛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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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微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