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樾自己觉得回答的没有一丝问题，至少是实话。

鸭肉确实好吃。

他还不会说话时就跟着老李头，爷孙俩扒过垃圾桶，要过饭，跌跌撞撞几年，眼看李今樾到了上学的年纪，捡破烂为生的老李头意识到这样不行，求来求去，求到一家小饭馆给人家洗盘子，那家饭馆就是做老鸭汤的，往后无论跟老李头辗转过几家饭馆，李今樾依旧记得那年冬天，老鸭汤老板递给他的那块鸭肉，绝对是世间最好吃的肉。

长大后，老李头有了手艺，日子渐好，李今樾才知道童年滤镜有多大。

有时候，他忍不住回忆那段时光，可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那块鸭肉的味道，只知道很好吃，所以当那女生问为什么喜欢鸭的时候，李今樾觉得自己回答满是诚恳与回忆。

“所以，我的回答真的有问题吗？”李今樾问齐奇。

齐奇还在恼怒南哥的羞辱，没好气回他：“没问题，你啥问题都没有。”

李今樾眯眼，伸手箍他的脖子。

“咳咳。”齐奇拍他的手臂认输，说，“你要是实在不知道什么问题，就不说话呗。你以前遇女生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开始纠结了？”

李今樾若有所思，就这样一直到学校门口，突然开口：“你觉得，我欠揍吗？”

齐奇自诩一中最时尚的男人，自然要每天固定上网查阅各种流行文化保持身份，这个过程中免不了猎奇一些东西，一听李今樾这话，顿时愣愣，转而惊恐：“你，你啥意思？”

“你这什么表情？”李今樾皱眉推他一下，问，“你是问你，我像那种容易招人打的人吗？”

齐奇一脸奇怪上下打量他。生气归生气，南哥说得确实是实话，李今樾长得没话说，更何况身上还有股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气质，让人有种安全感。

成熟体贴的性情，少年朝气的样貌，要是和女生说话时能不那么欠，怎么说也是别人回忆里的青葱少年。

齐奇小心翼翼问：“真有人打你？”

李今樾唇角微抿，双手插兜，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长腿一迈，快步进学校。

不对啊，他李今樾是那种被打了还闷声不吭的人？

齐奇跟上去表仗义：“樾哥你说，谁打你，告诉兄弟，城南的还是城北的？兄弟我虽远必诛！”

“啪”地一声，李今樾一巴掌把齐奇的中二之魂拍下去：“闭嘴！”

周围来往学生侧目，李今樾脚步愈发快了，步伐急躁，一直到二号楼楼梯口，停下，斜靠柱子，问：“你平时怎么跟女生相处的？”

齐奇思考一路到底哪个学校的胆子忒大，听他冷不丁出声，以为自己幻听了：“啥？”

李今樾撇了眼路过的学生，小声说：“我问你，怎么跟女生相处，才不会让她感觉不舒服？”

“哪个女生啊？”齐奇也小声。

李今樾横他一眼：“你好好说话，少打听。”

齐奇撇嘴，没见过请教人还这么嚣张的，说：“就正常相处呗，大家都是同学，又没有弯弯绕绕的。”

“那要是她……有人对你第一印象不好呢？”

齐奇抓了抓头发，好奇死：“到底谁啊?”

李今樾冷眼看他，齐奇只好忍住，说：“那就解释啊，解释不行就用行动证明，证明你…...啊不，是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李今樾想一路了，文珊为什么讨厌他，归根结底是昨天那事，估计她误会了，可怎么解释呢？

跟她说是她误会了，其实他是好人？可她会信吗，看她跟楚小雨玩得挺好，要是楚小雨一口咬定他是流氓，那她绝对不会听他解释的。

到时候不拿螺丝刀戳他就算好的了。

这不能老爷子的人情没还上，他就被她拿螺丝刀捅成筛子了，还是要先改变一下她的刻板印象。

李今樾又问：“女孩子是不是脸皮都挺薄的？”

齐奇点头：“好像是。”

那就不能太直接，毕竟误会别人又被人戳破还挺尴尬的。

“行，我懂了。”李今樾一本正经的点头，大步上楼。

齐奇纳闷，啥你就懂了。他追上去：“樾哥，说说呗，到底谁啊谁啊。”

“别瞎打听啊。”李今樾警告他，“也别多想，别关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你说我就不多想，不然我天天想，我还全学校打听。”齐奇说。

李今樾停下脚步：“想知道也可以，不过你先帮我个忙，我记得你之前在小摊上买过一本书，说是教怎么和女生相处的，你借给我。”

*

依照课表，周一晚自习第一节课是班会，曹久久认为该说的早上都说了，直接占了上数学课，把刚吃饱饭的学子们摧残完后，留下一个重磅炸弹——

这周六考试。

“一个寒假过去了，你们应该都有所成长，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在这次考试中都会进步，具体表现为年级排名至少前进30名。”曹久久当时是面带微笑说的，并留下一句鼓励致辞，“我相信各位，各位的家长也相信各位。”

“啊啊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啊！今天才刚开学啊！”

“前进30名，我已经年级120名了，再前进就进尖子班了，我有那实力吗？！！”

“兄弟，你拼一把还行，我可是整个寒假都没看书啊！！不退步就阿弥陀佛了！”

“看曹女王那架势是准备请家长了，各位，我先学为敬！”

“带我一个！”

“带我一个！”

教室气氛凝重起来，紧迫感十足，只要你一抬头，就能看见一排排伏案奋笔疾书的后脑勺，让人想放松一会都难。

文珊最怕请家长，之前一旦因成绩退步请家长，张慧就边骂她浪费钱，边让她赶紧下学回家干活，以至于有次差点花钱雇别人来开家长会，不过最后‘没钱’阻止了她。

这次要想不请家长，必须进步30名，可她现在连自己排名都不知道，左右看一下，楚小雨正照镜子量眼睫毛，李今樾手放桌洞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见她望过来，愣了一下，迅速拿出双手，一手握笔，一手扶额，低头皱眉，思考状看书。

文珊满脸迷惑，转头刚要问楚小雨知不知道自己的排名，齐奇拿着成绩单进来：“都传传都传传啊，不知道上次考试排名的都看看。”

文珊等了半节课，终于拿到成绩单，非常有自知之明从后往前看——班级第46，年级排名228.

不出她所料，正常水平，但下一名和她紧挨着的名字出乎意料——李今樾，班级第47，年级排名238.

都班级倒数啊，怪不得张主任排座位时，他们俩坐一块了。

文珊忍不住惊讶，不是蝉联年级第一很久了吗，再退步也不至于退这么厉害吧。

一中一共两个尖子班，三个实验班，囊括年级前二百五十名，他这成绩，再少考个十分，都掉出实验班了。

哪个学生遇到成绩差不多的都会下意识比较，文珊也同样，她余光瞄了眼右侧的人，见他还在低头认真学习，便观察两人各科成绩。

文珊：数学145，语文91，英语119，理综270，总分625。

李今樾：数学118，语文81，英语144，理综280，总分623。

嗯......

感觉他跟自己一样，好像都偏科啊，看起来他语文也不怎么好，都不及格。

文珊又撇他一眼，想起张主任对他的训斥和‘伤仲永’的言论，忍不住感慨，看来天赋也有用尽的时候。

文珊轻叹一口气，又从前找，看了一会，问楚小雨：“小雨，怎么没你？”

楚小雨扒窗台哈气玩，说：“你往后看。”

文珊从后面找，果然——楚小雨，班级第42，年级排名239。

英语满分，语文不及格，其他都是挺不错的。

班级倒数第八，还玩呢。

文珊一把将人薅回来：“赶紧写作业！”

文珊掏出便利贴，给俩人分别把成绩排名记下来，贴在桌角，起敦促作用。

这时，最后排一男生喊道：“成绩单呢，在谁那呢，能不能看快点，等半天了。”

文珊赶忙要道歉往后传，成绩单却一把被右侧人夺走，只听李今樾不耐喊：“催什么催！早看一会能考高分啊，等着！”

文珊怔愣，见他低头看了一会，又微微侧头看她，小声问：“还看吗？”

“不用了。”文珊摇头。

李今樾嗯了声，把成绩单向后传，然后右手握笔，左手抵下巴，又是一个新姿势。

文珊觉得李今樾有点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怪，只好默默把椅子往楚小雨那边挪了挪。

四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文珊总算适应了实验班的节奏，课上教学进度很快，大家都绷着神经，课下互相讨论又暗暗较劲，总得来说，紧迫感很强。

除了，她身旁的两位。

文珊抬头看着讲台上嗓门巨大的苏老师，伸手捂了捂有些耳鸣的耳朵，再看看左右两侧又开始小鸡叨米的两人，非常无语。

真服了，这两人语文都不及格，是怎么做到几乎每堂语文课都睡觉的。

他们到底怎么睡得着的啊！！

“砰”地一声，苏老师一拍桌子，文珊手急眼快，猛地一掐楚小雨的手弄醒她。

楚小雨吃痛“啊！”地一声叫出来，文珊顿时想把头插进桌洞里。

“你们三个，都给我靠墙站着！”

被连坐的文珊第二次被罚站，稍微有了点定力，面不改色地走到后门站着，一抬头，却看见李今樾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文珊疑惑，却没放在心上，这几天李今樾总会摆出奇奇怪怪的姿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次还问她有没有听过“澹台灭明求知讲学”和《杨布打狗》的故事，她说没有，李今樾就准备认真给她说故事，谁知还没说完，楚小雨就拉她走了，临走时撂下一句：“不要听丑男的故事。”

再然后，李今樾更莫名其妙了，总是在她摸桌洞的时候一脸警惕地看她，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文珊感叹，奇怪的李今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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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