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觉得自己不是感情迟钝，学校可是有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张胡子抓早恋抓那么严，身边也没人谈恋爱，她一直以为恋爱这东西像是传言，对于她来说太遥不可及。

当然，八卦的心她还是有的。

“都谁啊谁啊？”文珊抓着楚小雨的手追问。

楚小雨说那谁谁谁，又聊了好一通八卦，给文珊听得一惊一乍的，感概比电视剧精彩。

“……还能这样？不太道德吧。”

“谁说不是呢，男的什么做不出来。”楚小雨撇嘴啧啧，又拆了包瓜子磕着，“不过这么比下去，周翔人品还是不错的，被甩了也没乱造前女友遥，就是承受能力太差，这种玻璃心男人，不能要！”

文珊想起周翔剧烈咳嗽的模样，说：“身体也不太行。”

“确实。”楚小雨遗憾摇头，“身体不好，长得不够帅，情绪容易失控，就算再有钱也没用啊。”

文珊瓜子磕一半，突然没了兴致，她又想起了张慧，心里沉闷闷地，难得提出见解，说：“也没用，钱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有用。”

楚小雨吐出瓜子壳点头，毫不避讳超市里还有俩男生在呢，视线还挑衅般的往李今樾那瞥，说：“那肯定。咱不是在说男人嘛，男人不穷是刚需，不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钱，怎么可能把你当第一位。”

意外地，李今樾没跟她斗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那，后脚跟却不踢了，沉闷的“咚”响不知什么停下，头垂得更低。

文珊拍拍手上的渣屑，感觉好没劲，往桌子上一趴，声音闷闷地：“没用，不需要。”

楚小雨愣了愣，察觉文珊这反应有点点熟悉，就好像她以前认识的失恋的朋友，顿时大惊：“珊珊！你不会有喜欢的人吧——”

“咣当——”保温桶脱手摔在地上，震得人心里一紧。

“怎么了？”文珊转身问李今樾，却见他蹲在地上，应该是在捡保温桶，听她问话也没回，只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文珊转向楚小雨，眯眼：“你觉得可能吗？”

楚小雨松了口气：“也是，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谈得了我的法眼。”她继续嗑瓜子，“那你刚才怎么那副表情？”

文珊没把李今樾和楚小雨当外人，也觉得说出来可能心里好受点，把昨天的事一说，三人集体沉默。

这个年龄段正值青春期，普通少年少女大多数想得是怎么摆脱父母管制，一般闹闹脾气也就过去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不凋零，不用弥补不用道歉，一顿饭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他们依旧爱你。

可李今樾从小没见过父母，楚妈妈把楚小雨放养似的养着，俩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帮文珊出主意，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于是三人中午在食堂边说吃边聊天，最后吃得撑着肚皮出来。

兼职第二天，楚小雨就被楚妈妈拉去旅游了，说她考研即将进入巩固阶段，这趟旅游结束后就让楚小雨长期待学校，不然回家容易打扰她。

李今樾也要打工，还要帮爷爷出摊，一天的上班时间是文珊的两倍多，俩人这几天唯一的联系，就是给文珊每天送三餐的齐奇。

十二点刚过，齐奇拎着保温桶站超市门口喊：“文珊，吃饭。”

文珊结完帐，给对面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从收银台里拎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走出超市，一边接过保温桶一边把东西递给他：“谢谢班长，麻烦帮我把这个带给李爷爷。”

齐奇接过：“什么东西？”

“给李爷爷买的东西。”

这阵子文珊的三餐全都是李爷爷做的，齐奇负责送过来，原本她是拒绝的，非亲非故，总感觉不太舒服，但齐奇说李爷爷在最近研究新菜品，一时控制不好量，多的正好分给李今樾的同学尝尝，大家一起提意见，文珊也没再推辞，但昨天下班还是去大超市买了些东西，算是感谢。

文珊说：“里面有一小包零食，是给你的，谢谢班长这段时间送饭。”

“还有呢？”齐奇问。

文珊愣了下：“啊？你是有其他想吃的？要不你进超市里自己挑，我付钱。”

齐奇深深看了她一眼，摆手：“不用了，走了。”

文珊纳闷，猜测可能是自己送他的东西少了，边琢磨着再买点，边回自己的岗位上。

假期最后一天，高三生全部返校，十二点正是人多的时候，文珊把保温桶放一边，又忙了一个多小时才得空吃饭。

食堂这会已经关门，对面男同学从收银台后绕出来，拆了桶红烧牛肉面，刚泡上就闻到一股牛肉香，他感概商家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竟然真有牛肉，结果抱着泡面桶转头，就精准定位到文珊饭盒里的大块牛肉上，顿时手里的泡面不香了。

文珊正擦着筷子，见他过来，瞧见他手里的泡面，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三菜一汤和半块苹果，问：“要不，吃点？”

男同学毅然决然地摇头，拉板凳往她面前一坐：“我看着就行。”

文珊无语，你看着我怎么吃啊。

男同学是贫困生，在这勤工俭学，自尊心比较强，这几天相处下来，文珊多少也了解，没再坚持，自顾自吃自己的。

今天中午的菜是两荤一素，红烧牛肉，板栗鸡，青菜香菇，和一蛊开胃酸菜汤。

文珊早饿得不行了，擦擦筷子准备大吃特吃，男同学问：“你自己订的饭？”

“没，朋友爷爷做多了，送过来的。”文珊狠狠咬了口牛肉，眼睛一亮，李爷爷手艺越来越好了！

男同学吸溜着泡面，眼睛死死盯着饭盒里的牛肉，边想象自己嘴里吃的就是牛肉，边说：“你朋友爷爷开饭店的吗？还会摆盘呢。”

文珊喝了口酸菜汤，经他这一提醒，才发觉饭盒里的菜摆得整整齐齐，连米饭都是光滑的圆形，这么一想，前几天的饭菜摆放好像都挺讲究的，“李爷爷是说要开店来着，应该是在练手吧。”

眼角瞥到他饿狼一样的视线，文珊推了下饭盒，“你真不吃？”

“不吃！”男同学斩钉截铁，“我闻味就行！”

行吧。

*

“樾哥，吃饭了。”

阳光花园北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店，齐奇进屋时刚迎上一波客人，店老板为了节省成本就雇了李今樾一个，这会俩人在操作台后忙得焦头烂额，李今樾系着围裙埋头娴熟地调配奶茶，等奶茶封口的时候见缝插针给客人点单，时不时还要处理等急了的客人投诉，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齐奇说。

等这波客人走了，李今樾让齐奇等会，他收拾完操作台卫生，才绕到前厅坐下，整个人瘫着，长腿大剌剌伸开，手捏了捏后颈，仰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骨头“喀嚓喀嚓”响。

齐奇推了下桌子上的打包盒：“快吃吧，坨了都。”

齐奇给他带的是一中食堂里最便宜的刀削面，天气热，面早就坨了，李今樾没嫌弃，估计也是饿狠了，打开饭盒狼吞虎咽，没两分钟就吃完了，靠着椅背，双手垂在腿间，眼睛看向某处发呆。

齐奇见他这样，又想起来俩人刚认识那会，为了抢食堂里最后半条鱼差点打起来，俩人当时饿得眼红，李今樾没找到兼职，齐奇两周没生活费，谁也不让谁，还是在食堂大妈劝说下，把那半条鱼又分了一半，才让俩大小伙子没大闹食堂。

齐奇记得那会他们吃完饭，坐食堂歇了会，李今樾当时的表情跟现在一样，木木的，眸中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感觉很疲倦。

齐奇踢踢脚边的袋子：“要看看吗？”李今樾没理他，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出去扔垃圾，却听他说，“文珊给我的。”

李今樾身形一顿，直接把垃圾塞他手里，“你带进来的，你扔了。”

“靠！”齐奇笑骂了句，见眼前这人记忆里那个厚脸皮的好兄弟，放心不少，拎着垃圾出门。

再回来时，李今樾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一桶奶粉，面无表情看他：“这是文珊买给你的？”

齐奇离近了看，是桶老年奶粉，“你瞎啊，一看就知道是给爷爷的。”他揄揶说：“文珊说，是感谢爷爷做饭给她吃。”

李今樾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扒拉着塑料袋，只发现一包不适合送老年人的零食，拿在手里抬头看他。

齐奇伸手：“哦，这是给我的，感谢我跑腿送饭……”

手伸到一半，见李今樾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一抽，摆手，“给你给你，都给你，谁稀罕。”

李今樾心安理得收下，拆了包巧克力棒叼嘴里，把袋子重新系好递给他，含糊说：“都帮我拿回家。”

齐奇应下，刚要起身离开，奶茶店外几个小姑娘推推搡搡进来，羞答答地往这边瞅，齐奇又一屁股坐下。

果不其然，一个直发小姑娘被小姐妹推到李今樾面前，手里握着手机，小声问：“那个，能加个q/q吗？”

李今樾嘴里还叼着那根巧克力棒，散懒地背靠椅子，双手握着手机垂在大剌剌敞开的腿间，手指点啊点地翻阅之前的短信内容，他咬了口巧克力棒，表情淡淡，眼皮都没抬：“不好意思，没q/q。”

小姑娘听出来是委婉的拒绝，却没走，视线不住地往他身上瞄，少年穿一身黑，头顶的白炽灯照在他坚毅的眉骨，薄薄的寸头像是蒙了一层光雾，显得断眉愈发张扬，T恤袖口处的大臂肌肉微微拱起，身上带着股劲儿，让人觉得超酷。

小姑娘不死心：“那留个电话吧。”

李今樾视线在短信里的颜表情上停顿几秒，抬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见他望过来紧张得不行，脸通红一片，却还是鼓着勇气和他对视，手机还往前伸了伸。

李今樾按灭手机揣兜里，嘴角扬起抹笑，像是歉意，又像是炫耀：“不好意思，有家室了，要避嫌。”

齐奇：“……......”

这人忒不要脸了吧。

小姑娘说了声抱歉快步离开，齐奇转头鄙夷：“不敢当面表白，就背地里过嘴瘾是吧。人家文珊认你了了吗？”

李今樾“咔嚓咔嚓”几口把巧克力棒吃完，似叹息般说：“我认了。”

齐奇一梗，半晌没说话，店老板过来催李今樾，让他一会没客人后把他睡觉的屋子打扫打扫，再给他家小孩检查一下作业。

李今樾站起身，齐奇拉住他，等店老板走远，小声说：“你不是做奶茶吗？怎么保洁，家教的活都干？”

李今樾抬了下肩膀活动活动，说：“没事，顺手的事，这家店给的钱多。”

齐奇皱眉：“你不是攥够上大学和给爷爷开店的钱了吗？”

李今樾捡起操作台上的围裙，微佝着腰系上，侧头回他：“不够。”

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