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
那女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应该是跟陈兰生同一站。
“好巧唉,我也去南昌。不过姐姐你是去旅游吧,我是在那边上学的。”
“大学?”
“对呀,我大二。”
……有点无语呢亲,怎么一个个看着都像未成年。
“姐姐你…多大呀?”
这位方圆肉脸白皮肤还扎着两个麻花辫,眼睛比黑糖珍珠(陈兰生为黑糖**奶茶倾情代言)都圆的“小妹妹”,十分嫉妒陈兰生刀削般的下颌线和惊天地泣鬼神的化妆技术之——她会贴假睫毛!还有对称的眼线!
但她有点摸不透陈兰生的年龄,她长得很年轻,但上到奔三下到18,或者更年轻,都不会意外。
“25。”
陈兰生面不改色地刷TED,离南昌就剩一站,她不打算再和陌生人多说,真是打一次交道比上学八百年还累。
那妹妹松了口气,如果太年轻的话她反而不太好意思去勾勾搭搭捏。
“我就说嘛,姐姐看起来就已经事业有成的样子,你放心啦,我已经把他拉黑了,我俩本来也不在一个站点下的。”
放心?她放心什么,跟她没关系啊,这姑娘说啥呢。
“我是警院的,所以他刚才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等下就算他追过来也有我在哦。我叫许愿,姐姐你在哪里工作呀?”
……警院?。
陈兰生的脸色终于开始崩裂,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心虚还是被烦得不行只想打发对方安静点。
“妹妹,话多容易遭报应。”
许愿闭嘴了,只敢用余光偷偷看她,有点好奇她在看什么这么专注,又往旁边挪了一下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呃她不知道这词是不是这么用,总之不是故意的,就瞄一眼。
这啥,洋玩意儿啊,这姐怎么看得下去的。。
许愿不想面对这些鸟语,又悄咪咪盯着陈兰生的脸欣赏,苍天嘞她就是因为英语不好被发配去当国民保安的……虽然这也是她的梦想。
陈兰生突然关上手机,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看着许愿满脸紧张地吞口水,扯了扯她的袖子。
“那个……万一等下有人看你落单找你报复呢……所以,嗯…可不可以,就是。”
“加微信?”
许愿小鸡啄米,姐姐英明神武预判超绝。
“扫吧”,陈兰生没招了,利落打开二维码,看着“小姑娘”欣喜若狂,决定丑话在前,“今天过完要是没什么事我会把你删了。”
许愿咯噔一下,心想这人也太无情了,但她很理解别人并不希望被打扰私生活,有话直说比那些没头没尾的阴阳怪气好多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
大二警校会实习,但那是假期,开学当然是回学校哭天喊地地锻炼“集体意识”,这妹妹逗她呢。
陈兰生想了想,说:“程醉。”
她不信许愿真的有什么帮忙的能力,确切来说她不信她每天都穿上的衣服还没磨灭最初就为数不多的匹夫之勇。
刚才只是有人看着而已。
“睡觉的醒醒了——南昌到站了啊,南昌,南昌到了。”
一般列车员的声音比广播提示早一点出现,过几分钟就能下车。
【我到站了。】
陈青云甩给她一个实时定位,问她要不还是在原地别动了。
陈兰生经常在这种地方找不到人,她自己是会直接看地图路线直接走去目的地的,和人见面就非常困难了,有时候绕了很多圈,直接跟对方换了个位置,所以一般是她去找对方。
但是跟陈青云见面就颠倒过来,陈青云知道她现实的地理位置学得一塌糊涂,指着南面说北面,在别人面前装蒜倒是没露馅过。
陈兰生学过可视化,在警局做笔录听对方跟她解释以为她听不懂的时候还觉得这帮人好蠢。
但她的脑回路别人理解不了也实属正常,她跟陈青云聊天超过十分钟都会直接快要吵起来,这时候她就直接下楼点烟消失了。
陈青云也很蠢,蠢人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她觉得自己总不能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陈兰生也知道自己太挑剔,可她不理解,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们为什么知错不改,放别人身上倒是会评判了。
她没义务白给人当老师,还是幼儿园那种,哄着捧着的摔一下就了不得。
所以她直接把这群人当成垃圾扔了,包括陈青云,她的定位并没有那么复杂,仅仅是一支廉价口红,保质期不短,勉强能用,但陈兰生在某种意义上,是娇生惯养的。
她不是最佳,她的身份可以轻易被新人获取,但并不影响她身处其中是可以有让其他选择落榜的权利。
这是陈兰生对于SOUL MATE的定义。
她带着这样高高在上的傲慢,拖着行李下了车,枯黄的发丝落在长颈尾侧,可不影响那条昂贵的鱼尾项链在她身上泛着漂亮的碎光。
许愿想留住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颀长又瘦弱的背影远走。
“许愿,你站住!你刚才他妈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前男友看着她转身得意洋洋想让她道歉,然后迎面遭受一拳痛击。
……
节后的人流并没有很多,陈兰生在网站上查探店攻略,虽然她大概哪里都不会去的。
室外温度接近40,月底才降温,早知道就晚点来了。
一股潮水味卷着铺盖非常“礼貌”地直接撞进陈兰生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在里面安心住下,苦主表示有没有人可以管管。
“谁虐待你了,跟七旬老奶一样瘦骨嶙峋的。”
“谁虐待你了?好意思说我。”
陈青云习惯把头发扎起来,天气热就是短袖运动裤,她不化妆,偶尔涂口红提气色,显得陈兰生看起来很恶毒。
她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她的长相,所以一次都没有记住这张脸,看见了也会认不出来。
只知道陈青云因为染发剪了一次的长度已经长了不少出来,眼镜从来没有摘下过。
她们存在的空间里,气流营造的氛围总是有点难以言喻,好像完全没话可说,好像仍然充斥着一点凛冬的寒凉,但混杂在烈日曝晒里,完全无力反抗,融化成一滩被迫外热的水。
但里面是什么样的?
陈青云对自己的人生早就疲倦了,她不会敞开心扉,就注定要保持着蜷缩的酸刺,她在观察陈兰生,观察她的一言不发,从壳里对她的来去紧盯不放,看她跟别人谈笑风生时眼睛里充斥的假惺惺,就像她最开始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觉得好玩。
她比自己冷血多了,还不自知,她有时真心喜欢别人,说一些让她们痛哭流涕的话,但是所有人都真正开始对她展现脆弱,告诉她自己的苦难与缺陷,陈兰生就立马收回这些好,告诉陈青云,她们做的事情让我讨厌了,这不是我的错吧。
陈青云一边带着路,一边回头看人有没有跟上,一边抿着嘴任凭思绪发散谴责对方。
很多热门景点,市里还算干净,县里就没人管了,但大陆的居住区反正都差不太多,没什么特色和区别,再脏乱差的地方她也去过,不过完全没有记忆了,老家拆的很早。
南昌海拔比家里高多了,她的底子其实是坏的。
当然,陈兰生坏透了。
坏到让陈青云小心翼翼,坏到让陈青云羡慕这种没有负担的来去自如,她诋毁过陈兰生从前的脆弱,她知道陈兰生肯定都记得,但是自己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最佳选。
就像陈兰生挑选学校那样,一层又一层,高到塔顶,然后理所当然飞升,爬到她逐渐看不见的地方,可她自己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她不想追,也追不上去。
“陈兰生。”
“什么?”
“晚上去我家吃饭?搬的新家,可以去看看。”
她本来想说,你身上的烟味好重,难闻死了。
陈青云不想让陈兰生离开,但她还是当初那个恶毒的陈青云,她一点都没变,她的恶毒没有原则,也学不会实话实说。
她只是想拖延得久一点。
“啊,你搬家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她说过这件事,但她那会儿好像很忙,在准备什么考试。
陈青云也不理解,休学有什么好忙的,她说。
“出国啊,不是你说的越远越好吗,我当然要听女朋友的了。”
“我妈给我找了个雅思老师,北大毕业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变态,感觉学完我都能直接去当翻译官。不过教的确实不错,看电视剧的时候做其他事情都不用往回拉,卓有成效。”
她几乎能想象到陈兰生说这句话的样子。
她不是当初那个颓废的小孩,不是当初那个情绪极端的“嫌疑人”。
陈青云去过她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很漂亮的拱桥,她住在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她的理想从来没有磨灭,她像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磨难的有钱家庭的独生女。
她站在那里,在桥边上,脊背笔直,笑,不笑,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似乎从来都是如此。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心气怎么会强大到永远打不死。
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懦弱吗。
她不明白。
她只是沉默地走在陈兰生开辟过的那条道路上,偶尔因为无法接受停下来麻痹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chapter10.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