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四、何处是家(2)

想到这,迟然翻开手机通讯录,没有找到陈贤明的手机号码。看来得给人妻钟艺思打电话了。

才一接通,人妻先劈头盖脸地作起汇报:“天啊然然,你知道你昨晚是怎么回去的吗?程煜一定没有告诉你对不对?我跟你说,是程煜亲自来接你的!天啊那动作那眼神,温柔又耐心,你那样跟袋鼠似的死皮赖脸地挂在他身上,天啊他不但没有生气,还用公主抱把你给带走了!天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抱你离开的人,真的是只对易伊菲有笑容的程煜!”

“……”迟然听出了一身冷汗,哪敢再往下接收更多的细节,“我想跟你……”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话!”钟艺思亢奋地连炮轰炸,完全听不到迟然在说什么,“你知道当陈贤明问我们师兄,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我们师兄回答了什么吗?”她刻意压低嗓子,模仿程煜的语气,“我们师兄说:‘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妻子,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迟然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揉着撞疼的背,缓了好半天,才对着手机作语重心长的告诫,“艺思,你已经嫁人了,今后说话做事要稳重,不能再像小学生一样随意发挥想象力了,听懂了吗?”

“懂什么懂?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事实,绝无虚假成分。你快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对我们师兄施了些什么巫蛊之术?比如,你对他下降头了?”

下降头。这种民间妖术反正迟然是干不出来,换了钟艺思,那可就说不准了。

迟然懒得再废话,重申自己的诉请:“我想要陈贤明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拔高了八度:“陈贤明?天啊,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上他,不要我们师兄了……”

“陈贤明好像认识我哥哥。”

“你哥哥…”陡然沉默。再传过来的语气里只闻严肃,“马上发给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迟然应了声“好”,简讯里一收到号码,立即拨了出去,“喂,陈贤明吗?我是昨晚婚礼的伴娘,迟然。”

“真是意外。美丽的伴娘,你说你怎么就嫁人了呢?我这个人最好的原则,就是不跟有夫之妇搞事情。”

放狗屁。

迟然无声咒骂,转念一想,这话好像倒是能跟钟艺思的证言相互佐证。但这不是重点:“我要知道迟坚的消息,你想怎么样,说吧。”

“你还敢跟我约会吗?”

“时间地点我来定。”

“爽快!可惜,我可不敢。”那边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迟坚欠了我两万,你帮他还,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迟然毫不犹豫地应允,“好,我来还。二十分钟后,宜心街的星巴克见。”这莫不是碰上骗子了。但任何有可能跟迟坚相关的线索,迟然都不能放过。杳无音讯的这几年,实在是太煎熬了。她把笔记本搁在客厅里,稍一思忖,又留了张便条才出门。

星巴克靠门最外侧,坐着披头散发的陈贤明。

迟然尽量挤出一个不太虚伪的微笑,直入主题:“你是怎么认识迟坚的?”

陈贤明拢了拢肩前的散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迟然这一扎起高马尾辫搭配吊带牛仔裙的装扮,拍手道:“迟大美人,如果不是昨晚亲眼见到了你老公,我一定不会怀疑,你还是一名未踏出大学象牙塔的清纯大学生。哎,可惜啊。”

迟然努力压下不小心撞一撞前来上咖啡的服务员,让人失手泼陈贤明一脸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聊一聊迟坚了吗?”

“看你这么紧张他,我猜你们的关系,是兄妹吧?”陈贤明边说边喝了一口咖啡,咧嘴咒道,“奶奶的,想冻掉老子的牙吗?”

“你到底说不说?”大爷的,郑楠鑫那货怎么会有这样的发小!

陈贤明努努嘴,摇头摆手道:“你哥哥的脾气,可是比你好太多了,就是有一个致命缺点,欠钱不还。”他拿出一张欠条,移到迟然的桌侧,“两年前我在酒吧驻唱时认识了迟坚,当时他喝酒喝得付不起钱,我看他可怜,帮了他一把,还说服酒吧老板让他留下做事。有一天他跟我说急用钱,要带女朋友去堕胎,我相信了他,借给他两万,这是他打给我的欠条。”

迟然看着这张字迹潦草、纸张泛黄的欠条,且不论真实性,倒真像是迟坚的笔迹。

“没过多久,迟坚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到处找不到,一年多了,我这还没能联系上人。”陈贤明重重哀叹,“都怪我心地太善良,识人不清。”

“等等,”迟然把陈贤明的话再过了一遍,“你说迟坚跟你借钱,是为了带女朋友去堕胎?”

陈贤明点点头,刻意压低音量:“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不过,据我所知,他借钱用在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上。”

你大爷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上。

迟然压下掀桌的冲动,没好气道:“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吧?”

陈贤明这次不磨叽了,“是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他用手机编辑了一条简讯传给迟然,“只有一个他以前住的地址,发给你了,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别怪我没提醒你会白跑。”

“谢谢。”迟然看了看简讯,地址坐标在光州的南县,车程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讲实话,我很好奇你们兄妹俩是不是有什么反目成仇、断绝来往的悲情故事?”接收到迟然降至冰点的冷冽眼神,陈贤明耸耸肩,“OK,与老子无关。但是这钱,你可以帮你哥哥还了吗?”

迟然把欠条丢了回去,反问道:“从昨天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吧?”

陈贤明先是一愣,后拍掌道,“聪明,我喜欢。没错,我从楠鑫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后,故意申请当伴郎来赌一把的,你们这个姓,在光州太少见了。”他往桌前倾了倾身体,语带暧昧,“还有,你长得太符合我的审美了,确实漂亮。”

迟然觉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恶心,冷眼道:“你也不是郑楠鑫的发小。”

陈贤明大笑,喝了几口咖啡,才说:“楠鑫几乎每时每刻不是跟你闺蜜腻在一起,就是跟他妹妹捆绑在一块,能有什么好朋友?虽然我们不是发小,但朋友还是算得上的,上大学那会儿,我和他一块当过志愿者。”

“谢谢你的消息。”维持好最后一点礼貌,迟然摸出五张百元人民币拍在桌上,“就这些,你可以选择要或不要,别再见。”语落,她头也不回地推门出了星巴克。

这一已近黄昏的天色,不适合贸贸然去找人。或许在心底,还有一丝恐惧,正在悄然滋长而不自知。

会见到吗。能见到吗。愿意见到吗。

迟然全无头绪地在街上走着,一停步,才发现竟不知不觉地走回到了程家。

但这不是家。永远都不可能是。

迟然,从大二暑假那一年起,你就再也没有家了。

仰头吮了吮鼻子,迟然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灯光通亮的客厅里,坐着程煜和一位西装革履、年约三十的中年男人。她朝两人点头致意:“不打扰你们议事,我先上去。”低头快步逃上楼。

“这是金屋藏娇?”张启世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八卦目光,直盯着程煜打转,“女朋友?还是已经娶回家了?”

程煜瞟了一眼已不见倩影的楼上,给张启世的茶杯添满,不作答。

张启世也不追问。朋友的感情生活,不该干涉的,便不干涉,时候到了,当事人自然会昭告天下。他端起茶杯喝茶,换上一种听起来不八卦的口吻,说:“前两天有一位自称是交通局局长的夫人,上律所来找我,说是一位姓迟的小姐介绍的。我想了一下,近期特地跟我打过招呼的人里,没有姓迟的小姐,倒是好像有你。”

“交通局局长的夫人?”那丫头的交际圈,实在让程煜惊喜。

“嗯,对。”不小心透露了关键信息,反而给了程煜转移换题的好机会,张启世的套话只好以失败告终。他悔恨默叹,从档案袋里取出材料,“今天来找你说的,就是这个案子。这位局长夫人叫沈婕,手上掌握着局长婚外情的聊天截图、录音录像等视听资料。”他扶了扶鼻梁上往下滑的金丝眼镜,“她有两个诉求,一是告局长重婚,二是离婚。”

程煜往茶壶里注入烧开的热水,没有发表意见。他向来对涉及婚姻家事的案件不感兴趣。

张启世翻着材料,继续说:“以前去政府开会,我记得我们有跟那位交通局局长打过几次照面,好像是叫何俊孟吧,长得挺人模人样,又有权有势,不怪得招女人喜欢。这官司一打下去,只怕他的仕途到这,也差不多可以封顶了。尤其是重婚的这一茬事,如果被法院坐实,他可就彻底完蛋了。别说,他和他那位情人,的确在外面养了个快两岁的儿子。”

“嗯。”程煜低应了一声,以示有在接受外界讯息。他对何俊孟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这位局长很敢做吧?就是不知道敢不敢为了。他的夫人沈婕,也是一位人物,证据收集齐全,还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情妇,竟然还被她查到了,那名情妇自己还有个情夫!这素材丰富得足够写出一部琼瑶式的情感大戏了。”张启世把材料收回档案袋里,端茶时余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发现掉了一张照片在脚边,边捡起来边叹气道,“看看,就没有女人不喜欢你们这些帅气高大的小年轻的。”再看看自己这因常年通宵加班熬出的少白头,和不高不瘦的身材,别说桃花了,野花都不往门缝里长。

程煜随意瞟了瞟张启世已递到眼前的照片,面色微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启世把照片收起来,半晌,问道,“办了委托手续了吗?”

“没有。约了过几天,上律所去办。”

“嗯。”程煜点点头,“这两天我也会跟你联系。”

张启世很是兴奋:“有兴趣了?”虽然程煜离开了律师行业,但是接到复杂棘手的大案子,张启世还是会来找程煜做不对外的合作。一来两人办事理念和风格合拍,二来程煜的办案水平和执业满十几年的资深老律师不相上下,效率更是业界出了名的高,跟程煜合作办案,不仅能保证质量攒口碑,还能节省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时间和精力。

程煜没有正面回应,提醒道:“涉及到国家机关干部的案件,慎重一点。”

“放心,必须的。”见谈得差不多了,张启世便拎着公文包离开了程家。

程煜一个人在客厅里再独酌了几杯茶,才上楼回房。他在暗房门前站了许久,终是没有敲响。

夜已深,谁已入睡,谁还独自醒着。

每天如期而至的黑夜,会有尽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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