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ok/I really am now/just needed some time to figure things out……”
这梦中歌,都和手机铃声一模一样。
还在睡梦中挣扎,迟然用枕头捂住耳朵,企图赶跑音乐,但这平日里动听、眼下实在扰眠的歌,一遍又一遍作响,逼得她只得摸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勉强把睡意惺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看这人神共愤的来电人是谁,却在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一秒切换到清醒模式:“喂,您好。”
“您好,迟小姐,早上打扰了。我想了解一下上次你和刘依谈话的情况。”
糟糕,忘了给沈婕打电话了。
迟然懊恼地抓抓头发,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告知:“沈姐,很抱歉,我细细想了想,这类事情我没有经历过,恐怕难以把您的意思传达到位,要是说错话坏了事,我难辞其咎。毕竟这是您的家务事,您和您丈夫还有一个女儿,就算您女儿现在有多恨她的父亲,血缘关系也不可能割断。如果现在把事情做绝了,日后您女儿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当初把父亲逼得穷途末路?而且,”她一顿,语气更严肃,“人一旦被逼得豁出去了,那就没什么是不能做的。沈姐,容我冒昧问一句,您有没有什么把柄也被你丈夫掌握了,而您自己却还不知道的?”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但也未挂断。
迟然猜着自己多半撞到点上了,便接着说完:“沈姐,我的个人建议是,以平和的方式解决这桩婚外情。您和他夫妻这么多年,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谈得拢,他愿意回归家庭,那自然最好,如果谈不拢,您也无需再留恋,跟他谈出对您和女儿最佳的离婚条件,也不失为一种解脱。至于您希望让他重婚入罪,这个罪名的刑罚不重,即便成功了,您得到一时的报复快感,您能保证他不会因为您把他弄得一无所有,而对您怀恨在心,反过来向您报复吗?”
又是一串绵长的沉默。
等不到回应,迟然决定直接挂断,那头蓦地传来了沈婕的声音:“你说得很对,道理不过如此。昨天郑律师也是这样开导我的。他想打消我走法律途径的念头,还说可能接不了我的案件。”
语气明明是温和有礼且柔缓,迟然却听得毛骨悚然。
“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先人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教人向善,我每天吃斋念佛抄经文,感悟很多。”沈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迟小姐,我不会再用这件事来打扰你了,也会跟我女儿再商量商量如何平和处理。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感谢。”
迟然心虚地挂了电话。说不出缘由的,她有一种这事不会如此平和了结的预感。很想再去找刘雪婷一趟,可惜想见的人,不想再见。
处处被人憎恶、被人拒见,迟然啊迟然,你把人生过得可真是千疮百孔。
她仰天长叹,头一歪倒到床上想再续前梦,忽而敲门声响,程煜那把令人如沐春风,呃,如沐冷风而磁性魅惑的嗓音穿透门板,低低地传入,“醒了么?”
迟然感觉心跳瞬间漏了几拍地悬空着。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被男声蛊迷的失神中回魂,赶紧应道,“醒了。”迅速跳下床对着镜子理了理无凌乱美感的头发,打开门问好,“早上好。”
程煜打量着迟然这副显然刚睡醒的迷糊样,不禁勾唇暗笑:“去洗漱,我在楼下等你。”
“等我?”
“嗯。你今天没什么安排的话,跟我去公司的办公地看看。”
迟然听不太懂,按着理解问道:“你们公司搬新的办公场所了?”
“不是。路上告诉你。”程煜边说边退出去要带上门。
“等等,”迟然探出个问题宝宝的脑袋追问,“我需不需要穿得很正式?”
程煜哑笑,屈指轻敲了一下迟然的额头,“你可以考虑考虑。”
迟然摸着被当成西瓜敲的额头想,程煜什么时候也养了个说话不痛快的坏毛病了?她快速梳洗,觉得程煜牺牲掉周末休息时间,陪着她胡闹了两天,那么陪程煜去一趟公司,实属礼尚往来的分内事。她打开衣柜,目光顷刻被挂在最里边的红裙所吸引。只是这惊鸿一瞥后,她便指尖滑过无痕,取下了红裙旁侧一条藏蓝色的无袖及膝裙换上。
回忆里皆带伤的红裙呵,谁曾料到,多年后把你送上的,正是当年那个对你视而不见的人。
她叹息,提了提嘴角,下楼找程煜。在程煜向她看来的这一眼里,她仿佛从这双忽明忽暗的墨瞳中,捕捉到了一丝飞闪而逝的失望,但再定睛一看,这对深似古林深潭的眼睛,分明淡冷得不起半分涟漪,无情无绪。
一定是眼花了。
迟然晃晃头,对程煜说:“现在出发吗?”
“嗯。”程煜走在前头,把车从车库里开到门前让迟然上车。
一股沉闷阴郁的低气压,在车厢内萦绕不散。
迟然偷瞄了好几眼程煜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的冷峻侧脸,决定要找点话打破这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怪异沉默:“我们要去哪家公司?”
“我和世逍办的新公司。”程煜并不介意让迟然知道这些。或者说,今天本意就是要带她去知道的,“一家主营餐饮及周边产品的公司。”
迟然瞠目道:“你和何世逍开了新公司?那家伙靠得住吗?”她立即捂住嘴,把关注点转开,“我的意思是,你家里那边的公司怎么办?能兼顾得来吗?”同时打理两家公司,而且都是最高管理者,要耗费的精力时间不需计算,“会很累的吧?”
程煜透过前视镜抓出了迟然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心间涌上阵阵暖意。他缓了缓习惯性绷着的面部线条,道:“海信地产我不会继续主事,等我爸休养回来,还给他接手。”
迟然依旧很忧心:“你爸妈会同意吗?”尤其是程煜有一个强势又骇人的母亲,简直比十个冷脸的程煜还吓人。
“我会让他们同意的。”程煜没有错过迟然这一咬着唇欲言又止的小表情,“想问就问吧。”
迟然便豪不含糊地把好奇心晒了出来:“你们怎么会涉足餐饮领域?你一点都不爱吃,对美食也没有求吃欲。”至少也是要像她迟然这样有两个胃的吃货,干起这行来,才会两眼放光、充满斗志,在尝遍,不,销售天下美食的路上走上人生巅峰。
程煜神色寡淡地瞥了瞥星眸里写满求知欲的迟然,置若罔闻。
久未得到解答,迟然失望地撅噘嘴,暗自反省多半是问错话了,才会被当空气,便识趣地把声带打入冷宫,闭口不语。
这家程煜和何世逍合办的公司,坐落在光州地标建筑圣华国际中心办公楼的顶层。全落地透明玻璃的办公环境宽敞明亮,俯瞰之下是全城灯红酒绿的缩景。
迟然跟着程煜在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办公区里参观,不忘用进出便利店不会被骗的算术计算这地儿得花上多少租金。如此下血本,看来这俩兄弟是非常认真的了。
“哥。”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何世逍,从身后拍了拍程煜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目光流转到迟然身上,赞道,“我哥把你带上了。一段时间不见,我们的迟然同学又变漂亮了,你们两人往这一站,太赏心悦目了。”
程煜不悦地赏了何世逍一记“闭嘴”的眼神。
何世逍无所谓地耸耸肩,边扫视办公区,边拖着懒音说,“只差人员全体到位,就可以开始我们的第一个大项目了。”他扭头对拿着一叠资料候在旁侧许久的人事经理说,“董事长人就在这,有什么事向他汇报,我这个总经理不敢乱发言。”
人事经理一脸为难地看看程煜又看看何世逍,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项目经理也拿着一大文件夹匆匆走来,还未出声就被何世逍摆手制止了:“汇报找董事长。”
程煜淡淡瞥了三人一眼,道,“把材料放进我办公室里。”
人事经理和项目经理领了命,立即逃命似的冲向董事长的办公室。
迟然看得心头来气,忍不住挺身而出道:“何世逍,事事都要找董事长汇报,要你这个总经理来做什么?摆着好看吗?”这副吊儿郎当的样,还没猪长得好看。她气势汹汹地瞪着何世逍,大有一副家长到学校找老师为自家受了委屈的孩子理论的架势。
这倒是个意外。
程煜眸色清淡地看着迟然,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女人帮他出头。更意外的是,眼下这情境,他不仅没有心生反感,反而觉得这样气鼓鼓的迟然,很是可爱。
“火气不小嘛。迟然,你这是在帮我哥打抱不平吗?”何世逍挤眉弄眼地绕着迟然转了一圈,阴阳怪调,“嫂子,你们两个是假戏真做了呢,还是你,”他刻意压低声,制造暧昧的气氛,“对我哥旧情复炽了?”
“我去你……”大爷的。迟然的脏话骂到一半,被程煜伸手轻轻一拉带到了身后,然后一把足以把周遭空气全数冻结成冰的声音,冷冷作响,“别太放肆了。”
何世逍马上认怂,举双手投降认错:“OK,我口无遮拦,该打。”说罢不客气地往嘴上盖了一巴掌。
迟然恨恨地瞪着何世逍,忽而感觉程煜好像正在看她。她侧头一看,正好撞进了程煜似含深意的幽沉眼瞳里,不禁一秒红了脸,心脏更是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她敲了敲头提醒自己清醒点,年纪不轻了,犯花痴的毛病,早就该治好了才是。
程煜收起就要溢出唇畔的笑意,打消了在此处逗弄迟然的念头。他不再管装作四处乱看实则没停止过偷瞄的何世逍,对迟然说:“走吧,跟我回一趟海信地产,帮我整理一些文字材料。”语落他便先往外走,不留给迟然拒绝的可趁之机。
迟然不可思议地愣了几秒。敢情这男人今天是把她当成公司员工使唤了?她这习惯对着干的性子本想指使她原地不动的,但考虑到原地不动,就要继续和何世逍呼吸同一屋檐下的空气,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闷声道,“我要求涨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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