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起码要到四月份才会回暖,穿少了,很容易感冒的。尤其是你们女孩子,更要注意保暖。”张立钧边说,边把一个不知哪儿变出来的粉色礼盒放在桌上,推向迟然一侧,“然然,这是一份送温暖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迟然不悦地蹙眉。“然然”?只有朋友才能这么称呼的。直到现在,迟然也只把张立钧当成是客户,没有要交这个朋友的打算。可既然是客户,不好随便开罪,她只好忍下不快,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把礼盒退了回去,语气生分,“张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这礼物我就不收了。”
张立钧似乎没有接收成功迟然这一要刻意拉开距离的讯号,笑意加深,“怎么会无功呢?你可是答应了帮我一起准备给我前妻的生日礼物。所以这一份礼物,就当作是我的小小谢礼,当然,我更希望你能把它当成是朋友之间的情谊。”见迟然仍不收下,他语调一变,添了伤感之意,“然然,我们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难道我还不能获得成为你朋友的这一小小资格吗?”
“……”
这个问号不仅听着别扭,而且让人不知如何作答。迟然苦恼地揉揉太阳穴,为了避免收不了场,只好屈从,“好吧,我收下,谢谢。”她把礼盒随手放在旁边的空椅上,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要进入工作状态,“今天说说你和尹若迪在大学的故事吧。”
“我们在大学没什么故事的。”张立钧不以为意,“其实之前都说得差不多了,毕竟我和若迪之间那些无关风月的故事,太平淡无奇了。”
“……”
迟然压下心头腾升而起的微怒,“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装回书包里,“好,你慢慢喝咖啡,我要回去赶写作进度了。”没有留意到服务员端着托盘已经来到身侧,迟然霍然起身,与躲闪不及的服务员撞了个正着,托盘上的咖啡猛烈晃动,瞬间喷洒出了大半,就这么热腾腾地浇在了手背上。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服务员惊慌地抽出手帕,想为迟然擦干手背上的残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是我自己不……”
“有没有冰袋?快去拿来!”张立钧推开服务员,抢过手帕后拉起迟然的手擦着,又对没反应过来的服务员喝道,“还杵着干嘛?去拿冰袋啊!”
服务员吓得连连点头,马上拔腿冲向厨房。
迟然抽回手,躲开张立钧的触碰,“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张立钧本想坚持,但见迟然后退了一大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失态了,只好把服务员急急送来的冰袋递给迟然,担忧地看着这一片红肿的手背,“得去医院处理,我现在就送你去。”
“不用了,谢谢。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完,迟然就先快步出了咖啡厅,在张立钧追上来之前,拦了一辆恰巧出现的出租车上车。手背的烫伤在冰袋的冰镇下,好像没那么痛了,但和钟艺思住的公寓里,从来就不存在急救箱这种东西,而这烫成红爪子的手,要是不及时擦点药膏,保不准会起一颗颗脆弱又难看的水泡。思前想后,迟然才对盲开的司机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药房,就在前面那条街的街头。”
司机爽快应道,“没问题,这边的路我很熟的。”开出一段距离后,他瞟了瞟后视镜,问道,“小姐,后面有一台灰色小车一直在跟我,是你朋友的车吗?还是你被人跟踪了?”
迟然一惊,扭头向车后玻璃一看,果然有一辆灰色小车紧随其后,气得低咒,“我去,阴魂不散!”她对司机说,“麻烦靠近停一停,我下车了,不用找。”把钞票往前一塞,她捂着手背上的冰袋,拦在灰色小车前,恼怒地冲着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吼道,“张立钧,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立钧面带忧色,手里还拿着被迟然落在了咖啡厅里的礼盒,“我很担心你,你不让我送你,我只好跟着你,好确认你是安全的。还有这个,”他扬了扬礼盒,“你忘了带走。”
迟然简直要气疯了。但毕竟张立钧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她只好用深呼吸压下怒火,硬挤出一个假笑,说,“张老师,非常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就不劳费心了。礼物你先留着吧,我这样子没法带走,再见。”她向着街道的方向想拦车,这才发现这连路灯都不着的巷子里,更别说有半个人影了。
张立钧故作听不懂迟然的明示,再献好道,“没关系,我不麻烦,让我送你吧,这里拦不到车的。”说着,他伸手想去查看迟然手背的伤势,还未等迟然躲开,蓦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如疾风来袭,分隔在他和迟然之间,等他回神定睛一看,迟然已被带离了一米开外。
“别碰她。”
莫名被塞进了一个怀抱里,迟然吓得松开了冰袋。正想尖叫挣扎之时,这冷寒的三个字灌入耳里,顷刻又把她吓得脑袋当机。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这不是梦。
“拿好了。”程煜捡起冰袋,轻轻地压在迟然红肿的手背上,语气一点也不友好,“再掉试试。”
迟然傻愣地看着程煜,艰难地转动脑筋思考这是什么状况。
张立钧一眼看出了他们两个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紧盯着程煜的脸,目带刺探之色:“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然然的丈夫吧?”
然然。
程煜被这称呼刺了一下,声寒如冰,“很好,既然你知道她已经结婚了,那么请你对她保持距离。”
张立钧毫无退缩之意地和程煜对视,片刻,语气笃定道:“我记起来了,你是若迪的高中同学,也是若迪她好朋友的前男友。”
程煜的脸色更阴沉了,利眸寒凛:“你是谁?”
迟然这会儿正好回了魂,抢先向程煜介绍道:“他是尹若迪的前夫,叫张立钧,和我闺蜜她老,不,和那姓郑的在同一间大学当老师。”
程煜一听,大概推断出了迟然是怎么认识这个在他面前也敢毫不掩饰好感的男人的。果真是有一个识人不清的高闺蜜。他放在迟然腰际的手收紧了一些,霸道而不容拒绝,“跟我走。”
张立钧却一个箭步挡在了他们面前,满目浓重的质疑,“等等,恕我冒昧,你和然然真的是夫妻吗?”无视程煜这一闪着剑刃寒光的眼神,他接上前话,口吻挑衅,“我听若迪说过你的故事,据说你对你前女友一直念念不忘,只专情于你前女友一人,若是如此,你又何必招惹然然?你这样做,对然然公平吗?”
程煜眯了迷狭长的剑眸,眼底结起俨若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霜,寒气逼人,“你知道些什么?”
张立钧没能抗住地打了一个寒颤。但他很快就调整出从容不迫的状态,话中意味深长,“我这个人做人,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的道德观念,我只相信,人生在世,能碰到一个心动的人,很不容易。你也同意吧?然然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对她心动了,我的心里没有别人,可以只装下她。”
这般狂妄的人,倒是很多年不曾见识过了。
程煜压下悄然侵入心头的异样感觉,面无表情地冷哼道:“你可以试试。”
张立钧笑意温雅地回道:“谢谢,我会试试的。”
试什么试?莫不是神经病?迟然伤的是手,不是脑子,不至于理解不了这俩剑拔弩张的男人对话里的信息量。敢情是当她这一大活人不在场吗?
迟然听得气极了,试图想挣开程煜钳住腰的手,结果一抬头,就对上这老大爷这一个传递将要生气的讯息的眼色,只好乖乖地站立不动,把怒火烧向敢对程煜说话带刺、还带易伊菲出场的张立钧,“试什么试?你没事吧?我老公人都在了,哪里还有你说胡话的份?我不管你前妻跟你嚼过什么舌根,现在在我老公身边的人,是我迟然,我们是货真价实的夫妻,感情非常好,绝不容许别人搞破坏。我的心里只有我老公,别的男人我看不进眼里,包括你。你的生意我不做了,别再见了。”说完,她往程煜的怀里蹭了蹭,撒娇道,“老公,我手疼,我们快走吧。”
张立钧听得目瞪口呆。
程煜这才松了松绷成直线的唇,弯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笑,“好,我们走。”他立即紧搂着迟然离开。
被一个小身板仅到肩膀高度的小女人维护,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有点好玩,有点想笑,还,很是温暖。
日记本上说,很奇怪,就是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那个人,虽然他真的不是,但也听不得别人说他半个字的不好。
坐上车后,迟然自动把刚说过的话都给忘了,用上客气的语调,问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在街头那间药店停一停,让我下车?”
程煜连看都不看迟然一眼,踩下油门,从街头药店的门前疾驰而过。
“别,等一……”是说话太小声了吗?迟然眼睁睁地看着这车速有超速嫌疑的车,又从街上几家药店路过,一撮小火苗不禁烧了起来,“程煜,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你不想送我去药店,我直接下车还不行吗?”
话音落,车竟就停了。
程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下车。”
迟然一愣,一阵委屈的酸涩冲上眼眶。但基本的礼貌是不能忘的,“谢谢。”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好不好打车。她嘀咕着,拉开车门下车,一抬头就被眼前这一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群,亮得脑袋有些发昏。
医院。对,程煜居然直接把她给送到医院来了。
“别浪费我时间。”程煜干脆拎着傻眼的迟然往医院里走,面色铁青地看着医生为这能气死人的伤患清洗伤处、上药包扎,结束后又不发一言地将她拎回车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