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 诊室里的旧时光与新悸动

苏皖的嗓子逐渐好转，胃里那阵烧心的反酸也慢慢消失。可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每晚找些由头给陆时衍发消息——今天是“山药切多大块炖着才入味”，明天是“熬夜改脚本后喝什么能快速缓过来”，甚至会把演出时遇到的、被观众追问“养生段子是不是瞎编”的趣事发给她，末尾还不忘加个俏皮的表情包。

可陆时衍的回复永远是简洁明了的，问山药，他会说“滚刀块，两厘米左右，易烂还吸味”；问熬夜补救，他会列“温牛奶 泡脚15分钟”的清单，末了加一句“尽量别熬夜”；听她吐槽观众，他会回一个“捂脸笑”的表情，再补一句“你的段子有依据，不用慌”。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来自医生的专业解答，语气礼貌中带着一丝疏离。可在苏皖这里，他并不是一个医生那么简单，而是一个隔着八年误会、如今连“过去”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旧人。这种“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拉扯，像一根细弦，轻轻绷在苏皖心里，既让人忐忑，又总忍不住想再拨动一下。

这天，苏皖借着“药喝完了，想确认要不要再巩固巩固”的名义，又去了一趟仁和堂。不过她没提前发消息，想着或许能“偶遇”这样显得更加自然，却又怕要是真的偶遇，自己会慌得不知道说什么。

推开仁和堂的门，小院里的艾草被风吹得沙沙响，中药香比上次更浓郁些。会诊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陆时衍那熟悉的温和声音，似乎在跟病人叮嘱注意事项。

苏皖站在门口，脚步顿住了。她听见他说“辛辣油腻要忌口，情绪也别太急躁，肝气郁结也会影响脾胃”，语气沉稳又耐心，和当年劝她别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炸毛时一模一样。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陆时衍拉开门，看到是她，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来复诊？”

“嗯，”苏皖攥了攥衣角，语气有些试探，“就是想问问，药喝完了，还用不用再巩固一下？”

“进来吧。”陆时衍侧身让她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诊室里的陈设和上次一样，暖黄的灯光，整排的药柜，桌角的脉枕干干净净。苏皖在他对面坐下，像上次一样伸出手，指尖刚搭上脉枕，就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覆了上来。

心跳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苏皖盯着自己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还有他呼吸时拂过空气的轻微动静，那些细碎的感觉，都在勾着她的魂。

“恢复得不错，不用再服药了。”陆时衍收回手，声音平稳，“作息和饮食多注意就行，别再像之前那样熬大夜、乱吃东西。”

“好的，保证听陆医生的话。”苏皖乖巧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顺从。

陆时衍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仍如以往那般明亮，唇角带着点笑意，像当年拿着脱口秀脚本跟他炫耀时的样子。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笔，假装翻看病历本：“没别的事了？”

“没……也不是。”苏皖顿了顿，鼓起勇气，指了指桌角，“我上次看到你这儿有本老版的《本草纲目》，能不能借我看看？我想找些灵感，写几个和中药相关的段子。”

这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其实她只是想多待一会儿，多和他说几句话。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可以，在那边的书架上，第三层。”

苏皖起身走到书架前，目光在一排排医书里搜寻。书架很高，第三层的位置有点够不着，她踮着脚，伸手去够那本《本草纲目》，指尖刚碰到书脊，脚下却没站稳，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下。

“小心！”陆时衍反应极快，伸手轻扶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稳稳扶住。

他手掌的温热透过衣服布料贴在她腰上的触感清晰得惊人。苏皖的身体瞬间僵住，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陆时衍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中药香，格外撩人。他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小心一点。”

“不好意思啊，谢谢。”苏皖低下头，不敢看他，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膛。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她浑身都泛起了热意。她扶着额心想道，“不是吧，这种老套俗气又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啊，天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稳住身形再次踮起脚，终于够到了那本《本草纲目》，赶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快步坐回凳子上，假装认真地翻看。可书页上的字密密麻麻，她一个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他揽住她腰时的那触感，还有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陆时衍也没再说话，诊室里又恢复了沉默，可空气里那莫名的暧昧气氛却比刚才更浓了，像熬得浓稠的糖浆，缠缠绵绵，化不开。

过了一会儿，苏皖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硬着头皮开口：“这本书记载得还挺详细的，说不定真能写出好段子。”

“嗯，里面有些草药的典故，还是挺有意思的。”陆时衍附和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对了，”苏皖翻着书页，状似随意地问道，“以前也没发现你对医学感兴趣，怎么现在成了中医？”

她其实想问了很久，这八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从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变成了如今沉静温润的中医师。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家里的原因，后来慢慢就喜欢上了。”

他说得很笼统，没有细说。苏皖心里有些失落，却也没有追问。她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情，再问也没用。他们现在，还没到能畅所欲言的地步。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苏皖觉得有些待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陆医生，谢谢你借我书，我看完了就还给你。”

“好，不急。”陆时衍点点头，看着她手里的书，又补充了一句，“里面有些术语比较生僻，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好。”苏皖笑着应道，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衍还坐在桌前，目光落在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柔。

苏皖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悸动，她赶紧收回目光，推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公寓，苏皖把《本草纲目》放在桌上，却没有翻开。她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诊室里的画面——他揽住她腰时的力度，他眼里的慌乱，他说“家里的原因”时的语气。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眼底的情绪，还有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的拉扯，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既让人难受，又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她不知道，陆时衍在她走后，也起身走到了书架前，目光落在第三层的位置，那里除了《本草纲目》，还有一本他珍藏了八年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脱口秀演出门票，是当年苏皖偷偷塞给他的，上面还写着“专属观众，不许缺席”。

他拿起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泛黄的门票，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当年他之所以会走上中医这条路，和她也有关系。可他又怕，说了之后，只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复杂。

他清楚，八年的误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心意，也需要慢慢酝酿，才能在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