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苏玉青抬头,沈齐正好低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她手中的酒拿走,朝着桥墨子一举,桥墨子无奈,只好砸吧砸吧嘴,干巴巴的喝了那杯酒。
“师兄多次请你,你都不肯赏脸前来,今天倒是刮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听着口气,酸溜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沈齐笑了两声,挤在苏玉青旁边坐下,“本公子这不是听说师兄得了好东西么,这才赶来。不知,可是错过了什么?”
那些文人,说起来倒是奇怪,在沈齐面前,一个个的跟孙子似的,有谄媚的,有尴尬的,反正没一个看着正常。就连桥墨子,虽然被沈齐叫师兄,可那脸色,分明就是见了祖宗的神情。
沈齐盘膝而坐,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嘴角钳着笑,目光森然的盯着桥墨子。
桥墨子赶紧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下人捧着一幅画前来。
“这幅画,是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京城弄出来的。”
说完,桥墨子打开那幅画,顿时,满座惊叹。
“此画大气磅礴,若是男子所做,必然胸怀大志。”
可在看清那幅画时,苏玉青却浑身冰凉,血色顿失,心中瞬间波涛汹涌起来。
“苏玉青,你怎么了?”
沈齐见苏玉青脸色不对,急忙低头轻声询问。
好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副画上,唯独苏玉青,脸色苍白,额头上,冒了一圈又一圈的虚汗。
“师兄,这幅画,你哪来的?”
沈齐皱着眉头,不动声色的扶着苏玉青,沉着脸问道。
桥墨子叹了口气,:“这幅画,自然是从京城得来。至于到底出自谁的手,掌柜的没说,但是据说,这画颇有苏云汀的几分风骨呢。”
提起苏云汀三个字时,沈齐明显的察觉身旁的苏玉青呼吸一窒,于是低头看了眼苏玉青,突然出声打断桥墨子的话:“师兄,我府中有一副净月山归图,你若是喜欢,去我府中取来便是。”
净月山归图,价值万两,说是当初上梁国皇帝为了夺这幅画,还曾发动过战争,都不曾得到。失踪近百年之久,没想到,竟然在沈齐那里。
比起净月山归图,此时眼前的画,虽然大气,但是也算不得什么了。
桥墨子连连叫好,迫不及待的便派人去沈府取,想了想,又跟着下人,亲自去取。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有游园的,有观画的,还有闲聊的,当然,多半是故意躲着沈齐这个祖宗的,若是被沈公子逮着了故意找麻烦,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够玩的。
沈齐扶着苏玉青出了桥府,上了沈府的马车,倒了杯茶,默默的递给她。
“你不问?”
苏玉青抬眸,眼眶发红,模样有些狼狈。
沈齐轻笑了声,挑眉漫不经心道:“苏玉青,有些事情问出来的多没意思。更何况,这种画,并不算佳品,只能说是这群人没有见识罢了。”
对,那幅画,确实一般。
可它却牵连着一条命案。
便是如凉。
七个月前,这幅画突然出现苏玉青的房中。
因为画法与苏玉青的画法相似,就连苏七,都认为这是苏玉青所做,便收起来了。
可问题就在,最初的这幅画中,有一人举剑破山河,而那人的背影,神似苏云汀。不知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当今太后,强行说这幅画的寓意是谋反,要逆改山河。
大司马府乃武将之首,当即便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恰好那日,如凉过府寻苏玉青,太后派来的人正好也那日前来探查。
时间紧急,烧,自然是不行,所有人都知道苏玉青手中有这样一幅画。
如凉当机立断,临时改画,将剑破山河的画,修修改改,画作了一副大江山河画作,并提诗歌颂山河气魄。
如此一来,太后派来的人看到这幅画时,依旧是苏玉青的笔法,只是一副疑似有谋反意图的画,却变成了一副普通山水画。
此事作罢。
然而如凉,却是从那时起,被盯上了。
全天下都说,苏府大小姐与象姑馆的小倌儿关系密切。
苏玉青遇刺那夜,如凉本是带着这幅画离开,可不知为何却去而复返,为了救她,挡下了那一剑。也是那一夜,这幅画不知所踪了。
再见这幅画,苏玉青的脑中再次回想起那一夜,雨水冲刷着如凉冰冷的尸体,她背着如凉找到医馆的时候,如凉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僵硬了。
身上的一袭白衣,变成了血红色。
那天夜里,苏玉青抱着如凉的尸体坐在医馆内失声痛哭,再醒来时,便是如凉入殓。
如果,没有这幅画,如凉或许不会被盯上。
苏玉青痛苦的闭上眼睛,额头上突然一凉,睁开眼,沈齐的面庞近在咫尺。
“天黑了。”
沈齐的声音很轻,苏玉青缓缓掀开车帘,外面天色确实黑了。
苏七守在马车旁,看到苏玉青,顿时红了眼睛,“公子,您还好么?”
苏玉青微微点头,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似乎被人抽干了浑身的精气般。
耳旁,沈齐的声音很轻:“画,我给你拿到手了。苏玉青本,公子知道你有你的秘密瞒着本公子,但是本公子告诉你,你就算是有天大的秘密,只要你想瞒着,本公子都能给你瞒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突然间,苏玉青的心似乎慢了半拍,有些恍惚的看着沈齐,“你——”
“本公子说到做到。师兄得了我的画,这幅画,就该知道是保不住的。”
也还是不可一世的口气,可不知为何,这一次,苏玉青没有半点反感,还情不自禁的,笑了。
“你到了,该下车了。本公子再不回去,只怕祖母得派人来县衙报案了。倒时还得折腾你一遭。不如早早回去,也好跪请祖母歇息。”
沈齐说完,苏玉青才发现,自己竟半卧在沈齐的怀里,姿势极其暧昧。
察觉到失态,苏玉青急忙从沈齐怀里起来,看了眼沈齐,放柔了声音,道:“早些回吧。”
沈齐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苏玉青刚才这口气,怎么听着,好温柔呢?
不等沈齐反应过来,苏玉青便下了马车,苏七急忙过来扶住苏玉青。
“沈公子明日若是没事,可来县衙小坐尝尝苏某新得的茶。”
这样直白的邀请,沈齐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只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沈齐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想要起身下车问一问苏玉青是不是说认真的,可一起身,腿下一麻,整个人跌坐在马车里。
“我的天!”
马车内,接连的动静响起,苏七正要掀开车帘查看,却被苏玉青拦住了,转过头朝着前头的沈石头道:“回去还请帮沈公子疏通下筋骨。”
说完,苏玉青便转身进了县衙。
沈石头一脸懵逼的坐在马车前面,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顿时疼的他“哎哟”一声惨叫了出来。
居然是真的!!
刚才那个,是苏大人?
居然是苏大人?
马车内,一片平静,沈齐的声音低沉的传来:“石头,回府。”
可鬼知道,马车内,沈公子捏着自己的腿,咬着牙,故作平静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好了,你家公子啊,就是一时的急火攻心。不过,阿青,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激动?”
难不成是沈齐那小子对苏玉青做了些什么?
啧啧,看来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嘛。
想到这,萧庭公子笑的格外的猥琐,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苏玉青,好像要从苏玉青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那个,阿青啊,我知道,年轻人,身体强壮,但是,那个什么,有些事,也要适可而止。”
一旁的苏七一口口水没能成功的咽下去,顿时被萧庭呛的剧烈的咳了起来。
苏玉青抬眸,慵懒的瞥了眼萧庭,问:“萧公子可知,祸从口出?”
萧庭无所谓的摆摆手,“阿青,这个事你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反正我瞧着沈齐倒是顺眼。”
别看宋临渊在天下的名声挺大,那副唯恐天下人不知自己多能耐的德行,惹人讨厌。所以这相对比而言,沈公子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都胜了那宋临渊许多。
苏玉青难得没有让苏七把萧庭丢出去,只垂眸闭目,默不作声。
窗外的风吹开了窗户,烛光摇曳,苏玉青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
苏七立马会意,从桌子上拿过那副山河图,递给苏玉青。
“萧公子可知,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萧庭接过那幅画,打开一看,脸色如常,忽然笑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么?既然是苏某的手笔,何以萧公子犹疑这么久?”
冰冷的眸子里,倒映着萧庭那张熟悉的面容,苏玉青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萧公子如果不知道,看来,苏某有必要回一趟京城。”
“苏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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