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被风吹散般不可追寻。若是那声音再响起一次，说不定能想起是谁在说话，韵影凝神静听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旁边扯了扯自己的手臂。

车厢内摇摇晃晃，帘明拽着韵影的胳膊眉飞色舞地指着车窗外说：“韵影你看，外面那辆车上载着好多你啊。”

玻璃窗外一辆满载着肥猪的车缓缓驶过。韵影抽回手来，身后的常勒晃几下她的肩膀，比划着自己胸口说：“韵影，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两个员工最近有很大的成长。”

“应该是你的胸毛长长了，”韵影闭眼说，“我有个朋友和你有相同的烦恼，要不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常勒沉默一阵，还是点头。磷汇见缝插针，凑过来问：“诶常勒，要是我们在一起了，你会怎么称呼我啊？”

常勒不解其意，即答：“冰冰，亦菲，圣子，凯特。”

“冰冰亦菲圣子凯特认识你吗？”磷汇嫌恶地看她一眼，转而对帘明道，“我们在一起了你会怎么称呼我？”

帘明对她淡然一笑：“别开玩笑了，同志。”

接连碰壁的磷汇没有失望，反而兴致勃勃地拉扯韵影：“韵影你呢？”对方没回话，她又问，“韵影？”

“啊？”韵影如梦初醒，“你谁来着？”

被她一句话堵回去的磷汇锲而不舍，继续死皮赖脸地凑上去：“韵影你和白雪公主是不是亲戚？看起来好白啊。”

韵影烦不胜烦抓乱头发，没好气地快速答道：“如果你一年中有十一个月都待在房间里，就可以跟我一样了。”

磷汇悻悻地闭嘴，坐在前头的天音干笑道：“哈哈哈好无聊啊，我们放首歌来听听吧。韵影，你想听什么？”

韵影捂住耳朵在座椅上缩成一团：“什么都不想听。”

“我想听我想听，”擎华激动地举手，认真地说，“我记得有首歌的歌词里有我的名字，我们就听那个吧。”

栖川觉得纳罕，问：“哪首歌里有你的名字？”

“就是那个，”擎华清清嗓子，手舞足蹈地唱道，“拦路雨偏似擎华，饮泣的你冻吗。”

“这首歌跟你没关系。”导航指定的道路离公路越来越远，开车的晚月把天音拉回来，“是往左拐吗，这路怎么越走越偏了，你不会要把栖川介绍到缅甸驻临煞渊园区吧？”

“谁说的，我朋友是剧院老板，她手底下组建的民乐队很有名的，找她还得走关系呢。”天音不得不把注意转移到看路上来，“到了就知道了，这整片山头都是她家的。”

前几天天音主动找上门，说她朋友办了个乐团正在招聘，管乐队还有几个空缺，推荐栖川去面试。正没事干的栖川立马答应下来，晚月隐约觉得奇怪，正逢节假日，一路行来人烟稀少，除了刚才那辆运猪车就再也没见到别的行人。

这样的猜疑在抵达目的地停车时达到顶峰，天问宫的露营车在偌大的停车场上显得无比孤独，第一个下车的帘明看得直接呆住，堵在车门前害得大家都下不了车。

“好大，比天问宫还大。”擎华看得瞠目结舌，“难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九重阙，我们之前住的是九重阙郊区？”

看着覆盖群山的建筑，晚月立时觉得这里俨然不是卖一两个器官就能买下的。磷汇激动地拍拍韵影的脸：“韵影快看，这里看起来好高贵啊，这两天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

韵影紧闭两眼没反应，常勒汇报道：“她睡死了。”

抱着行李下车的栖川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们今天为什么一直cue韵影，她明明一点也不想搭理你们。”

“韵影最近情绪很低落，我们怕她出事，就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天音帮着栖川把行李扯下车，回头看一眼座椅上熟睡的韵影问，“你没发现她和平常不太一样吗？”

“看出来了，要不是我不认识路，刚才听到常勒跟韵影介绍你两个员工的时候我就会把车开到派出所。”晚月赞许地说，“韵影居然没报警，看来她的脾气好得不止一点。”

“不是说这个，自从上回我抢了她的小夜，韵影就发誓再也不介绍她的女性亲友给我了。”常勒把自己的手机亮出来，“刚才她还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还不算反常？”

众人围上来查看，只见那人的头像是张自拍，两个砂锅大的拳头直指屏幕，威风逼人。晚月啧啧称奇，由衷赞叹道：“好威猛啊，看起来一拳能打死两个你。”

栖川像是看破了什么，打量着常勒说：“这个人好像不用担心你图谋不轨，哪里反常？”

常勒气得不想回话，揣起手机拖着行李乱走。栖川想把韵影叫起来，磷汇道：“让她睡吧，别吵醒她。”

两个挂在眼眶下的黑眼圈昭示着韵影昨晚熬夜打游戏的光荣事迹，栖川觉得磷汇的提议有道理，就顺手将车门关好。晚月抬手遮住太阳游目四顾：“这么大的房子，是不是有五百平米的大床，两千个佣人和会说八国语言的管家？”

“这倒没有，哪来两千个佣人。”天音低调地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五百个是有的啦，我不想每天醒来就参加真人秀所以让她把佣人叫走了。”

晚月立马不乐意：“把人全叫走了我怎么享受假期？”

“我们不是来享受假期的，是来陪栖川面试的。”天音白她一眼，推着栖川往屋子里走，“走，我带你们去参观房间，这整片山头现在都是我们说了算。”

不知天音上哪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整片庄园绵延数里，最妙的是众人居住的别墅前那块白色沙地中央嵌着的一池潭水，素练寒潭竹影横斜，仿佛看一眼就能消弥暑气。

怎么看怎么像诈骗团伙的老大住的地方，晚月总觉着非富即贵的背后是非黑即贪，不有所防备就会大意失心肝脾肺肾。趁着天音带着众人游览观光，晚月独自躲在房间里从行李箱中拿出砍刀和炸药，一一塞进容易找到的地方。

上班这么久，锄头也钝了。晚月花了半个小时安置完武器，用厕所的瓷砖哼哧哼哧地磨锄头时听到有外头人敲门，是帘明的声音：“晚月前辈，擎华前辈想找你玩羽毛球。”

“开了半天的车，光是站起来我都嫌累。”晚月擦擦额头的汗，“天音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都参观半个小时了。”

帘明趴在门边探头探脑地说：“天音前辈她们早就回来了，常勒和磷汇在看电视，擎华前辈想出去玩。”

武器就在手边，不用担心紧急情况。好好的假期不能总缩在房间里，晚月伸个懒腰决定下楼逛几圈。跟着帘明下楼走到客厅，磷汇和常勒凑在手机前，擎华换了身衣服对着空气挥球拍。张望一圈没看见栖川，晚月问：“栖川呢？”

擎华指着走廊说：“她到那边上厕所了。”

天音摘下遮阳帽：“那边是厨房的方向。”

客厅里沉默片刻，众人顿时奔向厨房。厨房里窗明几净，栖川面前摆着好几个用过的碗，站在灶台前比划着手里的汤勺。

一个没看住就让最危险的人走到最危险的地方了，天音胆量不大，吓得上下牙打架：“我我我记得警卫室里有防爆盾牌，要不我们拿了防身的东西再来找栖川？”

晚月壮起胆子问：“栖川，你在干什么？”

栖川闻声回头，抱起装着几个绿莹莹的三角粽的大碗说：“我发现冰箱里有些食材，就想包几个粽子。正好大家没吃午饭，中午就吃我包的粽子吧，这回绝对没问题。”

“要不你还是和天音一起预习一下面试的时候怎么应付老板，”晚月搬出天音当幌子，振振有词道，“对，天音和人家很熟，但是我们不能走后门呀，我们得靠实力。”

栖川握拳道：“我很有信心的，一定技惊四座。”

天音附和道：“但是我们也要多多练习，她明天就过来了，这种大老板的眼光很严格的，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栖川放下手里的碗，跟在天音身边往客厅方向走，“你那个朋友性格怎么样，好相处吗？”

带走栖川的天音回头向晚月比个手势，拽着栖川叽叽喳喳地走远了。擎华深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好险，差点就出事了。我们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帘明带着人冲进厨房里，很有远见地熟练指挥道：“怎么样，煤气有没有泄露，微波炉有没有爆炸，烤箱有没有起火，碗和勺子有没有被不明液体腐蚀？”

“长官，没有发现状况。”常勒对帘明敬个礼，“她准备了腌好的牛肉，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否则就全完了。”

晚月赶紧开窗通风，挽起袖子说：“我来准备午饭，你们把这堆东西丢到外面去，栖川问起来就说是蒸熟之后我们一起吃了，别告诉她这些东西被丢在哪里。”

“我不想丢，”帘明不敢碰那堆东西，“晚月前辈，我帮你煮饭，常勒和磷汇没事干，让她们去丢垃圾。”

将栖川做的粽子套上五个塑料袋，磷汇才勉强接下这个任务，跟常勒戴上手套口罩将粽子运送出去。晚月和帘明打开冰箱清点食材，一心打球的擎华只得哼着歌跑出去玩。

冰箱里的东西确实不少，晚月站在冰箱前挑花眼睛，突然听见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擎华像是被鬼追着似的攥着球拍跑回来，大声道：“晚月，韵影不见了！”

晚月不慌不忙关上冰箱门：“大惊小怪什么，说不定是她睡醒不想待在车上，也可能是常勒和磷汇把她叫走了。”

“可她的行李都在车子里，不像是回房收拾了的样子。”擎华犹豫几秒，丢开球拍凑到洗菜的帘明身边，笑嘻嘻道，“不管了，什么时候吃饭啊？我想吃椒盐鸡。”

“你看我像不像椒盐鸡？”晚月哼一声，转头对帘明说，“帘明你会做吗，我顶多就能煎个蛋。”

“交给我吧，我以前在青渌门经常煮东西的。”帘明兴冲冲地举起平底锅，吩咐道，“擎华前辈，洗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晚月前辈你来煮个汤，我负责去冷冻室挑只鸡。”

午饭还要靠帘明张罗，晚月一口答应下来，盖上砂锅锅盖后指导擎华如何正确洗菜。擎华光顾着玩水，晚月正要教育她，又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中午的平静。

擎华吓得差点摔了篮子，晚月憋闷地寻思道：“怎么又有人尖叫，难道那边还有个厨房？”

这次竟是帘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跑到厨房窗口地下高声喊道：“晚月前辈，快下来看哪！出大事了！”

“怎么——”晚月走到窗边，远远望见水潭上漂浮着一个东西，她迟疑着问，“那个飘在水面上的是什么？”

擎华也凑到窗边：“好像是韵影。”

韵影怎么会在水潭里？晚月和擎华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跑下楼去。栖川和天音也赶到现场，韵影已经被帘明和磷汇打捞上来，气息微弱，生死未卜。

“怎么办啊，韵影好像没有呼吸了。”磷汇手足无措，说，“我和常勒丢完……”她偷瞟栖川一眼，改口道，“丢完垃圾回来就看到她飘在水潭上，叫她她也不应……”

帘明拼命给韵影做心肺复苏，揪着韵影喊道：“韵影，你别死啊！你死了这里会变成凶宅的！”

常勒掏出手机：“白雪公主要死了，打电话叫王子来吧。”

她还真的拨通个号码，栖川恨不得给她一脚：“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你上哪去找王子？快打120啊！”

“还有气儿，水潭这么浅抽筋了也淹不死。”晚月探了探韵影的鼻息，抬头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天音举起手来，指着远处屋檐下的摄像头说：“我们可以去看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