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大维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另一边的大树,抿抿唇,隔了好半晌才问出口。
“你不生气?”他……不希望她生气。
虽然,他利用公主,建立他凯撒的形象。
阿尔摇头。形象工程,还是这种成本低的,是很合理的举措。儘管埃及公主的情/妇形象让她不快,也因此才总是被动配合,装作不知,不肯主动,但现阶段屋大维一穷二白的,也没资格计较太多。能用的就用吧。
“总有一日,我会给你应得的尊重。”屋大维走近阿尔,又一次握起她的手,两手掌心包裹着公主的手,拉起,贴近自己的胸口。他沉声道:“阿尔,我无意冒犯你,请你相信我这一点。”
权宜之计罢了,他从来都没想要公主阿尔跟埃及女王克丽一样。
虽然,他现在也只能给出空泛的承诺。
阿尔无声地叹一口气,没表示信,也没表示不信。她只摇摇头示意不妨事,便像是被抽乾了灵魂一样,憔悴地回去房间,打算去死以前先好好地睡个觉。
自有记忆以来,阿尔就没向任何人撒过娇好吗。她忽然一顿。应该……是没有?又再叹一口气,阿尔捂着嗡嗡叫的脑袋,回房歇息。
落在身后的屋大维,蔚蓝色的眼睛直望着公主的背影,直到公主消失不见。他抿着唇,眉头皱起,下颔线绷得微紧。
当日下午,屋大维的继父菲利普斯便传来消息,他决定写信给他在元老院的好友,着名的资深中立派西塞罗,向他告知“凯撒”的归来--正式向这个世界介绍屋大维。家族仍然没公开支持屋大维对凯撒的继承权,但借出的人脉、给出的消息,已显示了对屋大维的保护。
不会帮他去争,但任何动屋大维性命的人,等同与菲利普斯家族为敌。
菲利普斯也请来了凯撒家族的人,在他的主持下,另两位次要的凯撒继承人宣告放弃所得到的遗产,将一切都留给继承凯撒名字的主继承人屋大维。
“满意了?”菲利普斯将公证后的文件递给继子,“没安东尼的鬆口,这些只是一纸空文。”
“你知道我不会罢休。”屋大维接过,抬头,向继父笑笑,“你知道我将公主阿尔都收归麾下,便有战场上分胜负的打算。”
当今地中海之中,罗马军力虽强、将军虽多,却没多少人称得上是名将。惟一能与凯撒抗衡的庞培,都已战败身亡,其馀各国也尽皆军神凯撒的手下败将。只有战术上从未落败、输在自己人手上的埃及公主阿尔。
当年仅仅十五岁的公主阿尔,曾在亚历山大港迫到凯撒跳海逃亡。
一战成名。
虽然,仅仅只有那一战,但任谁都不会相信,收编公主阿尔的人没有军事上的打算。日常裡的私人牵扯也就罢了,但公主会为了屋大维踏进议事的书房,便已表明态度,她给予屋大维的甚至不是其继父家族般有限度的支持,而是完全地站到了屋大维的阵营中。
这个分量,罗马的家族们都要掂量。
屋大维到底是“凯撒”,以他的名义募兵,再以公主阿尔为将,未必没一战之力。
菲利普斯也知道再也阻止不了继子,才鬆口给出帮助,不希望屋大维白白死在战场上。
“去吧,”菲利普斯摆摆手,“去罗马城拿回你应得的吧。”
“嗯。”屋大维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的继父。”活像个乖孩子似的。
菲利普斯背过身,“谢你的母亲去。她可是打败公主阿尔的女人。”公主的书房出场,震撼到家族中再没人说半个不字。
屋大维轻笑出声。
三月的最后一天,屋大维进入罗马城,他的故乡、他的舅公被杀死的城市。
没一个人迎接屋大维进入罗马城。
公民们尚未知道谁是屋大维,而凯撒派们,可不想捧个黄毛小子跟自己抢地盘,至于中立派,打算稍后给小孩子写封问候信便算了了。
面对满目的冷清,屋大维只沉默了数息,便改变原先想与公民交谈的打算,立即决定转道拜访安东尼。
没人敢不接待凯撒的继承人。
屋大维一行人顺利地进了安东尼的家门,却被引到了后花园等候,而非正式会客的大厅。等了两个小时,安东尼也没有露面。
屋大维沉默地坐着,他的好友阿格里帕气到脸色微微涨红。
阿尔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到快要掉冰渣似的。她可没遭受过这样的无视。
“阿尔,”屋大维拉住想要干点甚麽的阿尔,“抱歉,忍一忍。”
阿尔愣了愣。要见安东尼、逼他好好地接待他们,不是没办法的。屋大维却向她摇头,示意她别动。
屋大维想拿回凯撒的遗产,现正代管凯撒一切的安东尼自然是不待见他的。然而,即便明知道安东尼不会鬆手,论理,他却也该向安东尼先打个招呼。先礼,后兵,屋大维不打算放鬆这些表面文章。
并非不明白屋大维的打算,但阿尔的脸色并未缓和。
只要屋大维坐上那个位子,今日他是谦逊还是咄咄逼人,都不再重要。相对而言,屋大维作为“新凯撒”的第一次拜访就吃了下马威,未能建立强硬的姿态,那只会预示着未来的一段时间裡都会是这种被瞧不起的被动状态。
“听我的,”屋大维将阿尔按住到躺椅上,他也坐了下去,踌躇数息,还是拉起阿尔的手,“阿尔,你先听我的。”他两手包裹着她的右手。
--省得她动刀子。
阿尔叹一口气,点头答应。她有自己的判断,但也没有自作主张的意思。
屋大维笑了笑,稍稍收紧手心,“你今日受的委屈,我会记住的。”他何尝不知道,阿尔受再多的苦,也一辈子都没遭受过这样的冷眼。不过是为了他而已。
阿尔不置可否,只摇头示意无妨。
至于同在庭园的阿格里帕:“……”不太想说话。
他自己走到边上的石椅坐着等,知道自己不是有人安慰的命。刚这麽想着,屋大维便转过头来看他。阿格里帕抓抓头,也点下头,示意自己会跟随屋大维的选择,忍了。
这一忍,便忍到傍晚。
戴着执政官桂冠的安东尼乘着晚霞,终于前来见屋大维。罗马人天黑后不议事,明摆着不让屋大维有机会提接管遗产的事。
“让我为你伟大的养父致哀!”高大的安东尼将军,双臂一张,将较矮的屋大维一把抱住,手下用力,“我亲爱的小屋大维。”将不会武的屋大维箍得难受。
阿尔动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短刀,刀柄咣的一下撞上桌子。
引来安东尼的注意,同时放鬆了手下对屋大维的箝制。
“这就是我们声名远扬的小公主了?”安东尼一笑,走向阿尔。
屋大维的手紧了一下。
却见阿尔踏开一步,避过安东尼的无礼的拥抱,然后抬起脚,将石製的庭园桌子踹翻。杯子、瓜果,滚落在地,安东尼的脸色瞬间黑下。
“你这是甚麽意思!?”安东尼双手叉起了腰,俯视着小公主,“我没提起你擅出流放地,已经是很有礼貌了,可别看不清自己的分量,我可爱的小公主。”
阿尔从口袋中拿出一面罗马币,向安东尼扬起凯撒头像的一面。
安东尼皱了皱眉,“凯撒生前给了你赦免?我怎麽没听说过?文书在哪?”
阿尔上前将屋大维拉到身旁,远离了安东尼,更近了她和已然走来接应的阿格里帕,同时阿尔向安东尼指了指屋大维,示意她的回答。
“……”安东尼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尔,“你是要我出示代管凯撒遗产的文书?”
阿尔点头。
安东尼哈哈大笑,“无知的埃及女孩!所有罗马公民失去监管的财产,都归执政官代管!还,我当然会还啊!只是凯撒的遗产太多了,这手续一时办不下来而已。不必紧张,我可爱的女孩,”安东尼扬着别有意味的笑容说,“小屋大维会是在我的保护下的。”
安东尼的态度已经彻底表明了。
他不会放弃凯撒派的领导地位,至于遗产甚麽的,就等手续等到天荒地老吧!
出得宅第,阿格里帕愤怒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沫。
“就算早知道会这样,我也忍不下这口气!”阿格里帕斥道,“侵占你的东西,他居然毫无羞耻之心,连对凯撒后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阿尔拉起屋大维的衣袖,他的前臂处已是一片的瘀青,想来后背只会更惨。屋大维和阿尔对视一眼,然后着意调整了一下步伐,让护卫他们的兵士乃至阿格里帕都看见屋大维被安东尼弄出来的伤。
第二天,罗马城裡都传开消息,安东尼袭击凯撒的继承者。安东尼急急澄清,甚至当众保证会保护屋大维,以免引起凯撒死忠的反感。
“我知道你不满意我昨日的表现,阿尔。”市面的托儿在行动时,屋大维则是亲自走到阿尔的房间,“你愿意先开门听我说吗?”
阿尔打开了房门,请进。
屋大维在房中央站定,望望阿尔冷淡的神色,抿抿唇,才说:“我打算以遗产继承权作抵押,再拿着安东尼会过渡遗产的保证书,向银行家套现。先将钱拿到手,让银行业向扣着钱不放的安东尼追债。”
这是要一口气耍了安东尼和银行业的意思。
阿尔听得愣了又愣。怪不得这小子要装柔弱无辜啊。
--不然耍了贱还要嚣张,等着被人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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