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如昼,辉煌的灯火破开苍茫夜色,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将夜景染成了纸醉金迷的颜色。
林九歌一下车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付镜黎。
“进去吧,”付镜黎一袭旗袍,扭着胯走过来,不似发微信时那般火急火燎,同往常一样招呼她,“老位置,给你留下了。”
林九歌一笑,随她往酒吧里走:“谢谢老板。”
付镜黎摆摆手:“客气。”
今天周六,平南路上的标志性场所暮色自然座无虚席。
穿过一众红男绿女,付镜黎将林九歌带到预留的双人桌前,待人落座,喊来服务生将瓜果零食满满摆了一大桌,懒洋洋地倚在桌前问她:“想喝什么,今天付老板为你服务。”
付镜黎是暮色的老板,也是业内有名的调酒师,虽然现在酒吧内有负责调酒的调酒师,但她偶尔兴致上来也会亲自调酒给客人品尝。
只是这个偶尔的概率极小,小到暮色开业至今,只有两位客人有幸喝到过她调的酒。
林九歌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林九歌并不感觉荣幸,甚至现在回想起自己喝“特调”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那天,偶像包袱血妈重的旗袍美人付镜黎失恋了,在酒吧内哭的涕泗横流,睫毛与黑眼泪齐飞,调酒的过程中,不止哭掉了面部贴钻,甚至还哭掉了她的假睫毛和大直径蓝色美瞳。
而出来消遣的林九歌,好巧不巧,就是品尝这杯“特调”的幸运儿。
两人当时并不熟,但丝毫不影响喝大了的付老板自来熟,单方面抓着来消遣的林九歌哭诉不说,讲到伤心处时,还把林九歌的衣服当成擦眼泪的纸来用。
林九歌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用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比如,付镜黎边哭边滔滔不绝地讲述她与她前女友的那些年,比如,她边喝酒边从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摘小料。
小料有——面部贴钻,假睫毛,大直径的蓝色美瞳。
最离谱的是,这些小料都特么是成双成对的,林九歌整个人都要碎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女的是个疯批,要远离。
当然,最后的结局与她美好的愿望背道而驰,不止没远离成功,两人还成了朋友,就因为付镜黎拿她当了一晚上树洞,觉得很好用,以至于后来整个失恋期间都拿她当缓解情绪反扑的工具。
林九歌懒懒散散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付老板都亲自为我服务了,我还挑什么,你调什么我喝什么呗。”
付镜黎扬眉,直觉她没憋好屁。
“就是有一点,付老板别再拿面部贴钻和假睫毛美瞳给我当小料了,”林九歌慢条斯理道。
“你大爷,”付镜黎笑着睨了她一眼,余光无意瞥见前方不远处那两道碍眼的身影时,面上的笑意顿时散了大半。
“付老板,”林九歌屈指叩了下桌面,在她看过来时,用下巴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那只熊猫玩偶,“您这是准备把酒吧开成海底捞么,怕客人孤单寂寞冷,还给配只熊?”
“一会给你换个美女,”付镜黎环着手臂,啧了一声,“想喝什么,我去给你调。”
“随便,”林九歌说。
她今天不是来消遣的,也没什么喝酒的心情,再者,付镜黎八成也没打算让她喝酒,不然也不会把瓜果零食摆一桌,酒影子都没有。
亲自为她服务是假的,怕她买醉故意不上酒才是真的。
付镜黎:“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林九歌斜她一眼:“来吧,正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付镜黎淡瞥她一眼,踩着她的恨天高噔噔噔去了吧台,从冷柜里找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红茶。
想到林九歌平常很少喝饮料,便又取了另一瓶真面目出来——咖啡。
她一手红茶一手咖啡地从吧台里出来,要拿给林九歌时,旁边一道女声传来:“坐满了吗?”
服务生满怀歉意:“对,我刚才帮您查了,确实都满了,实在不好意思。”
女声清润,如一汪清泉:“没事。”
付镜黎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孩冷淡的眉眼映入眼帘,顿感惊艳。
她走过去,打招呼:“您好,我是这里的老板付镜黎,我朋友刚好一个人,您介意拼桌吗,不介意的话就坐她那桌。”
暮色人多,尤其休息日,拼桌这种情况不足为奇,律画点了下头,说“行”。
付镜黎当然不是见色起意才帮客人找位置,而是怕林九歌独自一人太过冷清。
林九歌和她不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依赖身边的朋友,需要人陪,林九歌则不喜欢把负面情绪带给朋友,遇到什么事更愿意独自面对,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完全没有倾诉欲,如果这种时候朋友过度关心,她只会感觉累,甚至会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但找个陌生人就不同了。
即使她状态再不好,再消沉,也无需在意陌生人的感受,因为陌生人不会过度担心,她也就谈不上故作轻松,刻意伪装自己了。
鼓点萦绕在耳,颓靡的光线烘托着松弛的氛围感,酒吧内的气氛也在凌晨将至时到达了**。
律画跟在付镜黎身后,随着指引往拼桌的位置走。
她手揣在裤袋里,目光松散,四下看着,视线扫过角落里的双人桌时,一道袅娜的身影陡然闯进了视野。
是刚才车上的玩咖。
顶灯昏昧,平铺着橙黄,女人姿态松散地坐在那簇光里,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皮恹恹地耷拉着,但即使这样,也还是掩不住她那股妖冶的美感。
尤其她微挑的眼尾处那点细小的红痣,仿若点睛之笔,妩媚撩人,充斥着桃花债的味道,漂亮的张扬。
也许是目光太直白,对方忽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隔空交汇,在昏昧的灯光下轻轻一撞。
律画面上不显,神色自若地移开了视线,就见走在前面的付镜黎回过头,指着双人圆桌前那抹绛色身影道:“我朋友,林九歌。”
律画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滞,心道巧了。
付镜黎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喊林九歌说:“九歌,店里没位置了,你和这位客人拼个桌?”
说话间,侧身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林九歌视线越过她,落向她身后那人,想说挺巧,不止坐一辆车来,进了同一家酒吧,现在还要坐到同一张桌上。
林九歌无所谓道:“行啊,正好你那熊可以退下了。”
付镜黎拎起熊猫玩偶,将红茶和咖啡放到她面前:“喳。”
律画在林九歌对面落座,点好单后,目光转向林九歌:“又见面了。”
林九歌漾着浅笑,朝她伸出手,十指纤瘦,白皙:“林九歌。”
律画垂眼,视线在她中指那枚素圈戒指上短暂停留,而后握上她的手:“律画。”
付镜黎拎着熊猫站在一旁,茫然道:“你俩之前见过?”
泛着凉意的指尖轻扫过掌心,转瞬抽离,林九歌言简意赅:“刚才坐一辆车来的。”
“这不巧了么,”付镜黎说,“不是有句古话叫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世一次擦肩而过吗,你俩前世应该不止是回眸五百次的关系,你们都这么有缘了,那我怎么着也得请你们喝杯酒啊,请问二位有什么想喝的吗?”
律画抬眼,看着林九歌:“推荐一下?”
林九歌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惫懒:“那就云霁彩虹吧。”
付镜黎意有所指:“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不错。”
律画闻言翘了翘唇角,看着林九歌的目光里含了些趣味。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说实话,这姐姐撩人的本事与她的颜值不相上下,不过,她对偶尔喜欢字母play的漂亮玩咖并不感兴趣。
林九歌全然不知自己之前在车里那番话给律画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律画眼里成了撩人手段了得的玩咖,更不知道那款云霁彩虹在对方心里成了撩人的工具,天知道她只是懒得选,才挑了自己最常喝的那款。
付镜黎走后,林九歌自顾自从果盘内拿了个叉子,挑着喜欢的水果吃,吃到第五块的时候,随手放到一旁的手机亮起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酒吧里吵,林九歌懒得出去接电话,索性没理,摁掉了。
但很快,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一条消息。
徐晚月:我给你订的蛋糕和花到了吗?
林九歌目光闲闲地看着这条消息,直到屏幕熄灭,才将叉子扎进果盘,捞起了手机,回了一条信息过去:这七年对你来说算什么?
徐晚月的消息回的很快: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算爱情啊。
林九歌:那我呢?
徐晚月:我最爱的人。
而徐晚月没想到的是,此刻她嘴里最爱的人,正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看着她与别人亲昵。
徐晚月: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
怎么了?
没怎么,人到你出轨现场了。
林九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想,视线重新落到不远处那两道亲密的身影时,心里突地一松,忽然就感觉很没意思。
律画注意到了林九歌的目光,顺着她视线望去,两个气质大相径庭的女人一起出现在了视野里。
穿米白色套裙那位韵味十足,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温文尔雅的气质与嘈杂的酒吧形成强烈对比,有些格格不入。她身边那位也漂亮,看着年纪很小,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应该是活泼开朗的性格,眉眼弯弯,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律画:“叛逆期过了。”
林九歌抬眼看她:“嗯?”
律画下巴轻抬,指了指韵味十足身着米白套裙的女人:“你看那位,叛逆期过了。”
林九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挑了下唇角,目光重新落回徐晚月身上,问:“她漂亮么?”
律画:“漂亮。”
林九歌视线转向徐晚月身旁的人,不咸不淡道:“她身边那位也挺漂亮。”
“嗯,就是那位看起来叛逆期好像还没过,”律画说,“不过...”
林九歌转回头看她:“不过什么?”
律画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半带着玩笑道:“她们看着并不像偶尔喜欢字母play那类人,应该也没有多人运动的习惯。”
林九歌不甚在意地笑笑,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她们是一对,”律画眼神示意她往那边看。
那边,身着米白色套裙的女人揽着年纪稍小的女孩,温柔地在她侧脸落了个吻。
“不然举止也不会这么亲昵,”律画分析。
林九歌不置可否。
“二位的云霁彩虹,”服务生走了过来,将两杯酒放至桌面,对林九歌说,“老板在忙,让我和您说一声。”
服务生走后,林九歌端起酒杯,朝律画举了举:“你随意。”
律画拿起酒杯,在桌面上轻轻一磕,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时,桌面上的手机亮起了薄光,她下意识垂眼看去,视线落到手机锁屏界面的壁纸时,表情顿了顿,几秒后,抬头往刚才身着米白套装的女人那边看了一眼,接着,目光重新回到手机锁屏界面的壁纸上。
壁纸是一张双人照,其中一个女孩头戴生日帽,手捧蛋糕,笑容温婉恬静,另一个女孩脸上糊着蛋糕,眼底全是笑意地给她点生日蜡烛,蜡烛的数字是——21。
林九歌,就是那个点蜡烛的女孩。
而那个戴生日帽的女孩,就是身着米白色套裙的女人。
律画:“她是你女朋友?”
林九歌放下酒杯,神情平静没有情绪。
律画手指一顿,略感诧异地看着她。
林九歌看了眼表,十一点五十九,她解锁手机屏幕,点开与徐晚月的聊天对话框,敲着屏幕打字:分手吧。
消息发送成功,她关上手机屏幕,缓缓抬起头,与看过来的律画目光撞上时,唇边勾出一抹笑:“现在是前女友了。”
小白菜拍着菜叶子跑来,又拍着菜叶子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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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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