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律画并不认为第一印象有多关键,也不觉得第一印象会带给人多大的影响力。
直到自己变成那个戴上有色眼镜,之后所有的判断都成了刻板印象的人后,才发觉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没看到那张合照之前,她确实把林九歌当成来酒吧猎艳的玩咖了,可恋爱能谈七年,人到出轨现场了还能体面收场,仅是用一句简单的“现在是前女友了”来为彼此划上界限,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分析,也和玩咖沾不上边。
律画朝林九歌举了举酒杯,说:“分手快乐。”
林九歌笑笑,视线缓缓在她脸上溜达了一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似乎是抱歉。
不出意外,感到抱歉是为之前把她当成玩咖时不算友好的态度。
其实当个玩咖也没什么不好,林九歌想,有句话不是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么,恋爱的风险太大了,容易把头谈绿,心谈碎,钱包谈空,何必呢。
都不如玩咖来的轻松。
鼓点渐重,酒吧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林九歌指尖在泛起水汽的杯壁上轻轻一点,在醉意席卷而上的那个瞬间,一句话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你看起来好像没有女朋友,我刚好也没有,约么?”
律画闻言眉梢一扬,看着她的眼神里含了几分打量。
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伤心过头,想找个人转移注意力,缓解情绪反扑,将自己坚守的一切彻底放任。
妹妹就是好啊,林九歌喝完最后一口酒,不躲不闪地迎上她的目光,心事一点都不藏,全在脸上,都不用费劲去猜。
律画语气极淡:“你刚分手。”
林九歌从包里取出烟和打火机,机盖响起清脆的咔嗒声,火光摇曳陡然跳跃在指间。
她低头吸燃了烟,淡吐了一口薄雾,白烟四散,往她脸上笼了一层柔和的假象:“是刚分手没错。”
但却感觉她们好像在很早之前就分手了。
也许她对徐晚月的感情早就随着时间流逝磨灭在积攒的失望里了。
她们是真真切切在一起七年没错,但这不能说明她们真真切切相爱了七年。
毕竟时间只能代表长度,而长度并不能决定一段感情的质量。
亲眼目睹徐晚月出轨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感受到任何负面情绪,伤心,难过,失望,一个都没有。
当时她只觉得如释重负,有种“再也不用为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操心了”般的轻松。
因为她们的结局一直都在预料之内,而该碎的心,也早在她与徐晚月那场谈话中碎完了。
四年前,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她主动找徐晚月谈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咱俩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就能数出来,甚至还多余,照这情况发展下去,一眼就能看到我们的结局了。”
徐晚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能被异地拆散的感情都是不坚定的,你要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
她反问:“我和你聊的是异地的事么?”
异地确实不是大问题,一张机票就能解决,但其它事呢,也能用一张机票解决么?
比如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身边,比如远水救不了近火我遇到问题你永远无法帮助我,习惯使然,再遇到问题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你了,随着时间推移,我也不会再需要你了。
徐晚月情商那么高的一个人,是真的不知道林九歌想聊的问题是什么吗,她当然知道,只是怕麻烦,在问题出现的时候没去解决问题,选择了逃避罢了。
逃避也从侧面体现出了徐晚月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在解决问题和失去林九歌之间,徐晚月觉得失去林九歌对她来说比解决问题更轻松。
也就是那天,林九歌所有的期待全碎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一个人没法维系,林九歌是个人,不是机器,时间久了,也是会感觉到累的。
而感觉到累的那天,也就是放弃的那天。
所以还不真是律画想的那样,什么因为伤心过头想找个人转移注意力之类的,纯是因为律画的长相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格恰巧踩到了林九歌的审美点上。
包括妹妹的情绪不会装这一点,几乎是律画拥有的一切,全部都在她的审美点上蹦迪。
不过,律画也没有全猜错,在经历过一段苦心经营却还是以失败告终的感情后,她确实没有好好谈恋爱的精力了,那句“约吗”,也确实是击碎了她的恋爱观,甚至连带五官都击碎了,何止是放任,精准的说,是放飞。
林九歌缓缓道:“刚分手和分手很久区别大么?”
律画语气耐人寻味:“大,也不大。”
听她的语气,林九歌也能猜到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大,也不大,无缝衔接和给予上段感情基本尊重的区别。
酒杯空了,林九歌喊服务生上了几瓶酒,将酒倒入杯中,她才不疾不徐道:“空窗期的长短是能代表对上一段感情的评价,而我对你的欣赏也正是我对上一段感情的评价,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确实没问题,林九歌是被绿的那一方,无缝衔接代表她对上一段感情的态度,还有什么问题。
但是...
律画指尖搭在杯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酒杯,眼皮也不抬地道:“抱歉,我对胸大屁股翘的熟女姐姐不感兴趣。”
话音落地,空气短暂寂静两秒,两道轻笑声同时响在了空气中。
律画抬眼,与看过来的林九歌视线撞上,默契使然,两人谁也没躲开,就这么漾着笑意,长久静默地注视着彼此。
片刻,律画先打破沉默:“你知道时间节点么?”
林九歌挑唇:“巧了,我还真知道。”
律画环着手臂,神情倦散慵懒:“洗耳恭听。”
林九歌知道律画嘴里的时间节点是——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而她和律画的情况,并不符合这一点,先不说人对不对,时间首先是错误的,因为她刚分手,虽然她被绿了,但也不足以抵消刚分手这件事,一码归一码嘛,这个时间对于律画来说,确实不适合做些什么。
林九歌并不打算如她所愿,唇角一弯:“酒吧是常来的酒吧,酒是常喝的云霁彩虹,没什么特别。”
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滞,眼底浮起笑意,像石子丢进湖面,泛着生动的涟漪。
“但如果给它们加一个节点,那就会变成…”林九歌顿了顿,“你坐到了我对面,我看向你时,云霁彩虹的寓意变了,它不再是我常喝的酒,而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律画失笑,冲她竖了竖大拇指,问她:“光有节点,时间两个字被你吃了么。”
林九歌恍若未闻,唇边笑意没散,拿起了酒杯。
桌上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显示——徐晚月。
林九歌想也不想,直接挂断。
律画漫不经心地喝着酒,视线落到了与她们两桌之隔身着米白色套裙的女人身上。
没了刚才的亲密无间,女人神色慌乱,低头与年纪稍小的女孩说了句什么,接着拎上包去了洗手间。
片刻,桌面上的手机再次亮起,来电显示——徐晚月。
林九歌这次没挂,但也没接。
她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而后顿住,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走神,光影闪过,扫过她的面颊,落到了她指间的戒指上。
律画:“莫比乌斯环?”
林九歌回过神,看她一眼:“嗯?”
律画指了指她的戒指,重复道:“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环——象征着循环往复、永恒无限。
用到戒指上,那么它象征的就是没有尽头的爱情了。
林九歌点了下头,轻嘲的:“很荣幸,竟然在今天看到了它的尽头。”
桌上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直到显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才终于停了下来。
下一秒,一道温婉的女声陡然从不远处传来——“林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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