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微信ID，谢翡是国家级熬夜运动员。吃了顿美味夜宵，早上没等闹钟叫就自己醒了。

他心情不错，蜷在被子里刷手机。

说来别人可能不信，谢翡和杨彦泽两人多年同学同事，竟然不是微信好友。

周佳航把杨彦泽的朋友圈截图转发给谢翡。

杨彦泽去年底申请了B市卫健委组织的偏远地区援助帮扶项目，成为援疆医生，为期一年。

他昨天发了朋友圈，晒出一张手术室里的背影，特别装逼地配文：900。

意思是截止昨天，他以援疆医生的身份做了900例手术。

周佳航：【杨狗援疆回来是储备干部了吧，副主任可能也快了（撕手绢）（裂开）】

国家特级熬夜运动员：【你明年也可以申请】

周佳航：【我就算援疆三年，37岁以前也当不了副主任，还是慢慢熬吧】

周佳航之所以会和谢翡同仇敌忾，是因为大学时他喜欢的女生暗恋杨彦泽，无情地拒绝了周佳航的追求。

有了这一出，谢翡掀被下地不再赖床。

他习惯性地边洗漱边听英语医学论文。听着听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谢翡扔掉洗脸巾，不管手上还有水珠，抓起手机点进朋友圈。

周洛说楚青枫的事业比霍行做得大多了，他一个有头有脸的高智精英老板怎么会大半夜在朋友圈发露背照片？

好吧，大老板通常会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开，有私人手机也不稀奇。但是，真的有人能在亲戚朋友面前发这种照片？想想就社死！

所以，有没有可能……

谢翡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在完全空白的聊天界面打出一行字，发送。

【楚老板身材不错~】

很快，对方回复了。

【谢谢】

标点符号都没有，够高冷。

谢翡：【在朋友圈发这种照片，不怕社死？还是……仅我一人可见？并非我太自恋，只是昨天我们刚见过。】

问完，他眼睛紧紧盯着聊天界面。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谢翡心想我看你怎么忽悠。

只过了一秒。

楚青枫：【嗯】

承认了？

承认了！

十年前，这人可不是这样。在谢翡面前是个披着高冷外皮的青涩小雏鸡，哪像现在这么会钓。

长进了。

谢翡想到自己昨晚被这人一张背影钓得不要不要的，老脸一红，立刻按了息屏键。过了一会儿，他将那张照片下载保存到相册，再次息屏。

楚青枫：【临时进了一个电话会议，等我一会儿，我解释。】

谁要听你解释。

谢翡背上包开门上班。忙到中午，才有空看手机里的个人消息。

楚青枫：【昨天你并未对我成为备选未婚夫有异议，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尽可能全面了解我的健康状况。另附今年的体检报告。】

这人。

是顺杆爬专业毕业的吗？

谢翡什么也回，转头给姥姥朋友圈里发的梅花点赞。

姥姥在评论区里活捉外孙社畜。

国家特级熬夜运动员：【好漂亮的花，不过比我姥的美貌值还是差一些】

姥姥：【桃桃，吃午饭了没？记得别吃凉饭，伤胃】

国家特级熬夜运动员：【好，姥爷也去了？】

谢翡记得她们老姐妹聚会都不带家属，姥爷私下里偷偷说姥姥不在家的日子就是他的放纵日，能点外卖奶茶。

姥姥：【你李奶奶去世后，我们没人会开车了，抓你姥爷来当壮丁】

国家特级熬夜运动员：【姥爷今天不能喝放纵奶茶了（笑哭）】

姥姥：【我给他买了旺仔牛奶（大笑）】

姥姥叫谢翡的小名：【桃桃】

国家特级熬夜运动员：【嗯？】

姥姥欲言又止：【算了，你好好上班吧】

放下手机，谢翡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英文文献，心情有点down。

李奶奶是在孙子结婚第二周心梗突然去世的，那件事给姥姥的打击非常大。一方面，几十年的老闺蜜阴阳相隔令人伤心。另一方面，姥姥放心不下谢翡，生怕自己哪天突然走了留下谢翡孤零零一个人，再也没了家。

科室里跟着谢翡的一个年轻规培医生突然跑进办公室，“谢老师，快，有急诊，主任召开紧急术前讨论会。”

闻言，谢翡三步并两步往外走，边走边问情况。

年轻医生连珠炮似的介绍情况：“患儿叫张元钦，四岁八个月。根据孩子父母自述，最近三个月特别爱哭，不明原因经常呕吐，走着走着会突然摔倒，他们在当地看了消化内科，没查出任何问题。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颅脑核磁，发现一块31x24mm肿瘤。”

谢翡：“还有哪些症状？”

“拍打头部、口歪眼斜、声音嘶哑。”

谢翡：“位置在哪儿？”

“后颈窝偏左。王主任判断很可能是一个恶性程度相当高的4级肿瘤。”

谢翡赶到小会议室，医院医务部安全办主任孙勉也在座。

B大附属儿童医院的小儿神经科室有四个亚专科小组：血管组、创伤与神经重症、神经肿瘤、脊柱脊髓。

张元钦的病情复杂棘手，即使手术顺利切除肿瘤，后续还要进行术后化疗放疗等标准治疗。

听王明笙介绍完手术方案，孙勉道：“患儿在华济儿科就诊，那边不建议手术，采取放疗化疗的保守治疗方案。老王，院里很重视这个病例，你给我句实话，你有几分把握？”

华济儿科是全国知名的综合性儿科医院，全国排名比B大附属儿童医院高一名。

已经花白头发，做了近万台手术的王明笙沉声道：“患儿综合情况不好，可能明天麻醉关都过不了。手术是为了争取后续治疗的生机，他父母来找我们的原因，不是认可我们比华济好，而是只有我们愿意做这个手术。孩子病情发展太快，很可能等不到化疗放疗结束上手术台。”

孙勉表情迟疑：“你刚才说张元钦得的极有可能是髓母细胞瘤，播散概率高，预后不会太好。所以，老王，你考虑清楚。别的医院都不做，我们没必要把责任揽过来。”

谢翡看向老师。

王明笙带他的第一年说过：“神外和急诊是分不开的，一半的手术都是急诊，不是真的热爱很难坚持。”

“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患儿，更是一个家庭。以人为本，责任至上。精医重道，仁心惠世。”

这十六个字，谢翡谨记在心。

张元钦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第一台。

医生是人不是机器，做一天手术精力体力肯定有所下降，一般情况下默认危重棘手的手术安排在第一台。

谢翡来到病房。

张元钦坐在病床上看动画片。他父母在主任办公室，明天的手术孩子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签手术同意书前，孩子父母必须清楚了解面临的是什么。

张元钦的奶奶坐在床尾，时不时擦着发红的眼睛。看到谢翡走进来，她看到他胸牌上“主治医师”四个字，欲言又止地叫了声：“医生。”

谢翡点点头，问了问孩子今天的情况。

张元钦奶奶一一答了。

末了，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拽着谢翡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问：“医生，你能不能告诉我，明天手术能成功吗？”

学医这些年，谢翡看过太多和张元钦奶奶类似的眼神。

绝望、心痛、隐隐期待。

谢翡：“我们的诊断意见和其他医院一样倾向于恶性肿瘤，所有能想象到的最坏结果都有可能发生。”

张元钦奶奶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谢翡扶着她的肩，“我向您保证明天的手术我们会尽力。”

尽力。

是医生们对家属说的最多的一个词。

谢翡来到张元钦身边，他正在看动画片。因为生病的关系，他面色苍白消瘦，笑起来时不会像健康的孩子那样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反而会从歪斜的唇边溢出口水。

下班回到家，谢翡打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

十五分钟后，顶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谢翡拉开橱柜门，打量着几十包花花绿绿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楚青枫的微信消息进来。

【吃晚饭了吗？】

【图片】

楚青枫拍了自己的晚饭，两菜一汤，一份饭。

米粒晶莹饱满，粒粒分明。白灼芥蓝新鲜翠绿，清蒸鲈鱼表面撒了红椒丝和切得又细又卷的葱丝，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浇上热油后激发的香味。

最诱人的是那份奶白醇厚的牛尾汤，谢翡不敢想撒上多多的香菜和胡椒粉，该是多么完美。

谢翡评价：【外卖不错】

可惜他吃不到。

楚青枫：【牛尾汤是外卖，其他是自己做的】

可恶，他在炫耀！会做饭了不起啊。

谢翡拍了张自家盛大的方便面合照：【你慢慢享用，我正在考虑今晚翻谁的牌子】

楚青枫：【等等】

【这家牛尾汤味道特别好，我和老板认识，几乎每个月都要吃一次。给你送一份去？】

谢翡拒绝：【你别来】

他明早八点上手术，晚上还要看很多资料，没时间应付男人。

楚青枫没有强求，只是征求他的意见：【嗯，我不去。你给我地址，让外卖员送去。】

谢翡：【我不会把地址告诉一夜情对象。】

楚青枫：【但我现在是你的结婚备选对象，不是一夜情对象。而且……】

谢翡直觉省略号后可能是马蚤话。

楚青枫：【准确地说，我是三天两夜情对象^_^】

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清蒸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