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枉香劫

关颂宜回去路上没忍住品尝起糖葫芦,用料扎实,甜而不腻,颇合她心。

她步伐轻快至后院,咀嚼动作顿住,边走边好奇转头看,不知浮崖凝她露出震惊是何意。

浮崖蹙眉,眼眶发热,拽住身旁符云昇宽袖,棕瞳颤得厉害,“灵君,她真的很像,很像......”

“我知道,但她不是。”

这句话是提醒浮崖,也是提醒他自己。

符云昇抬手遮住浮崖双眸,瞥眼朝迈着小碎步跑来的关颂宜看去,她身上那件贝壳粉衣裙,印象中阿鸢也穿过类似的。

他在她靠近时,轻缓移开遮挡浮崖双眼的手,移视到她手中咬去半数的糖葫芦上。

“你哪来的灵石?”

关颂宜讪笑,“我虽全身只一百灵石,但买点零嘴没问题,灵君要吃吗?”

她摊开油纸将摆放整齐的四个糖葫芦推过去,含笑热情推销,“没那么甜,好吃。”

浮崖微踮脚尖,拿走属于他的两串糖葫芦,一手拿一根,舔了一口糖浆啧啧摇头,“灵君是不会吃的,不过你为什么买这么多?”

关颂宜没收手,继续摊着,“我给,她买了一根。”

目光略过两人,停在两人身后墓碑上,墓碑周围整洁平铺,她诧异看向浮崖,说是掘坟掀土,反倒干净如新。

不完全是缺心眼小龙,有些良心,不多。

“啊?给鬼吃?”

浮崖嘴里含糊不清,山楂果塞在嘴里鼓出个小山丘,腮帮圆滚,添几分稚气。

他看向墓碑耸耸肩,拿着冰糖葫芦走到旁边阶梯坐下,摇晃脑袋左右谛视。

糖葫芦的确好吃,司鸢仙君答应过要给他买两串,可惜她食言了。

身旁柔光浮现,响起道轻柔嗓音。

「阿崖,等下次去人间给你买两串糖葫芦,怎么样?如果有草莓糖葫芦,给你买五串。」

「为什么买五串?」

「因为草莓更好吃,多一串。」

浮崖眼中闪烁白光朦胧的人影,她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仙君不喜笑,哄他也不怎么笑。

光影如蒲公英纷飞飘散,他握住木棍的手逐渐发白,可惜,这里没有仙君说的草莓糖葫芦,他可能再也没机会吃了。

视线落在关颂宜身上,他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看向符云昇冷脸拿起一串糖葫芦,面无表情咬了口。

“灵君?”

符云昇转动糖葫芦,入口酸甜,甜味在舌尖散开,携裹一丝凉意,像特意冰冻过,山楂脆韧,比想象中可口。

他凝向浮崖,“花了灵石买的,为何不吃。”

说罢又咬下剩余半块山楂,冲关颂宜开口,“我今日去城北城东寻过器灵,暂无线索,明日,你去城南城西寻一遍。”

“哦。”

他登时变换脸色,“你这神情,不乐意?”

比关颂宜回答先来的是身侧栅栏爆裂撕裂的响声,他拧头轻拧似在警告。

她嘴角微抽,“没有,我乐意。”

见人走远,她骂骂咧咧朝空气踢去几脚,这祖宗纯变色龙,见他吃糖葫芦时眼角微扬,心情愉悦,下一秒顺势暴躁。

关颂宜看向一旁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龙,抿笑蹲过去,“小龙君,明日你陪我同找器灵可好,灵君没说如何找,我哪能轻易察觉到?”

“不要。”他干脆拒绝。

她抖了抖浮崖肩膀,“我买糖葫芦时瞧见许多商贩,各种零嘴,果脯肉干,点心饮品,应有尽有,那些可比糖葫芦好吃,我呢,余些灵石,不知小龙君是否愿陪我同去?”

浮崖转动眼眸,咬下左手最后一个山楂,昂头严肃解释,“我不是看在食物面子上,方才细想,你修为低下,若真错失器灵岂不麻烦,那我便陪你走一遭。”

“嗯,当然,小龙君为大事考虑,我明白。”

关颂宜见目的达成,转而至墓前,她拿出最后一串糖葫芦,立于墓碑旁,放缓声音,“抱歉,我不能帮你。”

指尖挥洒灵力,扫去碑上泥尘,露出几个字:吾妻陆云轻之墓。

石碑只刻简短一行字,再无多余,显得极为仓促简易。

一夜平安,关颂宜宿在浮崖房内,睡了个好觉。

她早起至后院,远远望,墓碑旁那串糖葫芦消失不见,走进瞧,碑前沙地上写着笔画别扭的两个大字:多谢。

关颂宜揉揉眼,睁开时便见两字逐渐湮没在沙灰中,不多时,多谢两字彻底消逝,她无措紧盯墓碑,渐回神,向周围环顾。

连一丝风的踪迹都没有,更别提女鬼身上香气。

她立在碑前,神情复杂,直到身后响起浮崖呼唤,“关颂宜,你还要在那处当木头到何时,还不走吗?”

“来了。”

离开宅院,行至城西时,浮崖皱眉拽她衣袖,“一路上再想什么,该不会想要帮那女鬼忙?”

关颂宜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鬼分好坏,她不像恶鬼。”

她自身难保,那有闲空去管别人闲事,找到器灵,早日回家才是最重要。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她话锋一转,“小龙君,这器灵有何特别,要如何寻得?”

浮崖玩弄腰间铃铛玉环,目光在两旁小贩上流连忘返,抽空回她,“没什么特别,我与灵君同为器灵,对同类天生敏锐,至于你。”

他目光落在关颂宜手腕上,伸手指了下,“你不是戴着仙君法器吗,她能感知,不过,你肯定不行,焚龙暂认你为主不错,可不代表她完全听命于你。”

“你放心,只要我在,绝不会错过器灵,兽类嗅觉顶好,灵君也比不过。”

浮崖鼻尖猛吸,脖子伸出二里地,僵在原地嗅了好一会。

关颂宜安静等候并未出声打扰,心道运气真好,刚出门就找到器灵线索,老天总算知道应该在某些方面弥补她。

她双手压在膝盖上,微弯腰双眼泛光注视浮崖。

“找到了。”

“什么?!”

“烤鸡!比街角那家滋味更足,鲜嫩多汁,鸡腿绝对美味。”

关颂宜僵在原地,面色扭曲拍在脑门心,真是高看小龙,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慢悠悠跟着他来到烤鸡摊前。

“客官,我这烤鸡远近闻名,洛城头一家,买只尝尝?”老板拍在圆润肚皮上,咚咚两声,生怕拍得不够响。

“嗯!靠近闻更香,要一只,我要最壮硕那只!”浮崖扫了遍,指着其中一只烤鸡道。

关颂宜张望几眼,并未标价,不知她余下灵石够不够买一只烤鸡,“摊主,这只烤鸡多少灵石。”

摊主两眼笑成缝,“不贵,烤鸡好吃还便宜,只需三十灵石。”

关颂宜点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三十灵石递过去,一百灵石还剩二十六灵石,买不了几次零嘴。

她凑到浮崖耳边,“小龙君,四舍五入我只剩六灵石,可再不能给你买零嘴,而且你得分我一个鸡腿,毕竟我出钱了。”

浮崖思忖片刻,“行,那你吃小,我吃大,你怎么这么穷,吃一只烤鸡就全花完了。”

关颂宜苦涩微笑,一个全身上下半个灵石抠不出的小屁孩还好意思说她穷,果然脸皮厚天下无敌。

摊主贴心将鸡腿分出来递给两人,浮崖狐疑问摊主,“你确定我这鸡腿比她大吗?”

“当然了。”摊主乐呵呵笑。

关颂宜瞟了眼,手心鸡腿比浮崖手上剩余那个大,摊主是好人!

她咬了口拽着浮崖后领离开,“当然是你的鸡腿大,走了。”

关颂宜停下,望向鸡腿,思索片刻开口,“小龙君,你先去那台阶上吃着等我,我马上回来。”

浮崖哦一声,听话坐过去。

他歪头端详回来的关颂宜,“你刚才做什么去,我鸡腿都啃完了,吃饱有力气,去找器灵!”

“没做什么,那便动身。”

刚过午时,浮崖领着关颂宜将城南城西搜了遍,器灵踪影丝毫不见。

关颂宜意识到那只烤鸡买得值,小龙做事又快又有力,两人沿街道准备返回鬼宅时。

浮崖在酒楼停留,抬脚直往里冲,她一个不留神,没拦住。

她低声央求,“小龙君,我可没灵石付钱,吃霸王餐可会被打的。”

“我知道你没钱,我有不就行了。”

说罢他不知哪拿出一袋鼓囊囊灵石,荷包精致奢华,刺着只张牙舞爪的兽类。

她睁大眼,“你哪来的?该不会偷别人的?”

浮崖赞许点头,“一猜即中,没灵石就得饿肚子,我未杀人夺财已是仁慈。”

关颂宜欲言又止,她没资格对小龙说教,按他那性子,偷些灵石的确算良善,荷包刺绣瞧着不像穷苦之人。

她也饿,虽说筑基辟谷,但她不会更拒绝不了口腹之欲,既不求仙问道,何苦为难自己。

打不过她选择蹭吃蹭喝。

刚要入座,楼上传来阵欢闹掌声,浮崖探头看去,“楼上是什么?”

小二甩过汗巾,“客官,二楼正说书呢,视野极佳,价格比一楼多五十灵石。”

“那去楼上吃!”

关颂宜打量起酒楼,大厅中央立圆台,红蓝云纹缠绕,午时未有歌舞乐姬演奏,棕铜墙面挂满字画,山水鱼鸟种类齐全,繁多不显杂乱,每桌食客用水墨屏风做简易隔断,保证私密性。

小二领两人至收拾完毕的红木圆桌就坐,位靠窗,斜前方便是说书人坐于案几前,声情并茂评讲。

“您二位吃些什么?”小二问。

浮崖大手一挥,“招牌菜全都上一份。”

小二轻窥关颂宜,似乎不确定小孩之话,得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惊堂木啪一拍,两人闻声回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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