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琰笑道,“拷问我什么?我若是犯错,不用太子殿下,我爹第一个就会打断我的腿。”
赵奕崇拈起一片桃花,“自然是拷问这桃花酒,今日有客先放过你,明儿我再审你。”
“好,奴才恭候太子大驾。”赵文琰知太子同自己玩笑,并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离开后,赵文琰换了衣裳,来到罗府,见到罗渚白,说明来意,罗渚白欣然同意。几人又聊了几句,罗渚白提到两位妹妹,赵文琰顺势道,“明日蹴鞠定然会有很多人去,不知二姑娘和三姑娘是否有空,大家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
罗渚白道,“青梧倒是没什么,只是紫笙不知有没有空。”
赵文琰本意想邀请罗紫笙,听他如此,问道,“不知三姑娘近日在忙些什么?”
妹妹的事情,罗渚白也不甚清楚,“昨日回来后,她便忙着准备什么东西,究竟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赵文琰想到那日宁徽出手相助,莫不是在准备谢礼?
提起宁徽,赵文琰不免想到周姨娘的事情,紫笙本是好意帮忙的,却让她受委屈,幸而事情没有闹大,否则自己怎么对得起她的好意,今后又有什么颜面见她。思及此,赵文琰失了来时的兴致。他想去罗紫笙的院子,看看她在做什么,又找不到借口。
罗渚白是个武将,心思本不细腻,那里看得出他心思的转变,见他盯着桌上那盘糕点出神,犹豫道,“世子请用。”
赵文琰抓起一个便往嘴里送,吃完一个又拿一个,吃到第三个的时候,灵光乍现,只见他举着手中吃剩下的半块桂花糕赞道,“往日也吃过这桂花糕,味道却不似这般美味,口感也不尽相同,不知罗兄府上这糕点是如何做的呢?告诉我,我回去也好照着做。”
罗渚白看到堂堂世子吃桂花糕如同难民一般,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反应,听他如此问,不由呆呆道,“这个是昨个剩的。”
赵文琰一怔,“哈哈,哈哈哈哈,我说怎么没吃过呢,往日吃的都是现做的,没想到,这隔一日的味道竟比当日的更美味。”
罗渚白跟着附和,不明白世子今日抽的哪门子的疯,“是啊是啊。”
之后,两个大男人便讨论起桂花糕的做法,赵文琰绞尽脑汁的问,罗渚白绞尽脑汁的答,画面越来越奇怪,终于,有丫头来报,午饭摆上了,两人各自暗中松口气。
罗渚白起身道,“饭已摆上,世子殿下不如在此用个便饭。”
赵文琰也不推辞,“如此叨扰了。”目的达成,他心底美滋滋的,随罗渚白一同出门。
世子殿下来的突然,厨房做的都是家常饭,并未特意准备,赵文琰却吃的津津有味,“罗府的饭菜比我家里的好吃多了。”
罗贞讪笑,“世子殿下若喜欢,多吃点。”
罗青梧掩嘴偷笑,安乐王一贯是会享受的,吃的穿的用的,那个不是最好的,他们家的饭菜,如何能和王府的饭菜相比。
罗紫笙见她笑,因问,“你笑什么?”
罗青梧收了笑,“笑我们家的饭菜好吃。”
吃完饭,喝过茶,说了一会子话后,赵文琰告辞。
罗紫笙有事请赵文琰帮忙,送他出门,出内院后她道,“前几日在宋府,幸而得宁公子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准备了谢礼,还望文琰哥哥能陪我走一趟。”
果然是给宁徽的谢礼,赵文琰痛快答应,“是应该感谢他的,说到底,这件事因我而起,却让你受委屈,我也应该准备谢礼的。”
罗紫笙并未放在心上,“文琰哥哥也是一片好心,这件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
赵文琰提议,“明儿个周姨娘出殡,玉满现在一定很伤心,我打算过去看看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如何?”
经过看病一事,罗紫笙对宋府有些排斥,本是不想去的,又想到宋玉满在家中的处境,不问内宅的父亲,苛责难缠的母亲,将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此刻周姨娘过世,正是她最艰难的时候,便同意。
两人来到宋府,宋玉满眼泪已经流干,她歪在灵前,双目空洞面无表情,她面前放着一个铁盆,纸钱燃尽,只有白灰。
整个灵堂,除了宋玉满头上绑着的孝布,再找不出一尺白布来。若不是屋中央放着的棺材,没人能看出这是灵堂。
再仔细看那棺材,棺板极其陈旧,颜色不佳,且上面还有很多小洞,好似搁置多年,被虫蛀过一般。
一则,皇上寿宴期间,不好大肆操办丧事,二则,周姨娘不是好死的,宋玉满为此事同梁氏争的不可开交,一口咬定是她害了周姨娘,两人撕破脸,梁氏自然愈加痛恨这对母女。三则,宋启将周姨娘的丧事全权交给梁氏去办,又叮嘱她一切从简,梁氏得了令,自然乐的省钱省事,更是将这“一切从简”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罗紫笙拉起她的手,“玉满,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的。”
听到“娘”这个字,宋玉满稍稍清醒,她虚弱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谢谢你来看我。”
罗紫笙有些艰难开口,此事虽与自己无关,可那小厮的一番话,倒显得自己有私心一般,“那小厮的话都是信口胡诌的,你千万不要信,我发誓,我从未如此想过。”
宋玉满道,“紫笙,你肯帮我,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疑心你呢。我自然知晓谁是对我好的,谁是对我不好的。至于那掌柜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我娘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如何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情来。可怜她谨谨慎慎一辈子,最后却落个强势霸道的名。谁让她担了这污名,我就找谁算账。”
罗紫笙吃惊,“不是那掌柜的?”
宋玉满恨道,“自然不是他,我娘几乎不出门的,每次出门都由我陪着,我们从未见过那掌柜的,又如何会与他发生口角。”
罗紫笙惊道,“怎么会这样?只可惜那掌柜的服毒自尽了,无法查出是谁背后指使。”
宋玉满冷笑一声,“不用问我也知道,除了那个毒妇还会有谁?我父亲对后宅的事不闻不问,一概由她说了算,她对父亲的妾室从来没有好脸色,其中我娘生了我,她更是恨死了我们母女。我娘生病,正合了她的意,眼瞧着我娘的病一日好过一日,便狗急跳墙使出这么个毒计来,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我倒是佩服起她的手段了。”
罗紫笙早已被她一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赵文琰提醒她,“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若是给人听到,你又要惹火上身。”
罗紫笙也劝道,“若不是她,你这样说,岂不是冤枉了她,若是她,你更要小心谨慎才是。如今你和她撕破脸,日后她定然不会给你好脸色,只怕你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宋玉满咬牙道,“我会好好活下去,她们想让我死,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罗紫笙听了她这话,不知是喜是忧,便不再多说什么,又安慰了宋玉满几句,两人便离开了。
走出宋府,罗紫笙忍不住感叹,“日后文琰哥哥纳了妾,千万莫要伤了姑娘的心,纵使不能如正妻般对待,也要时常关心才好。”
赵文琰正色道,“我不会纳妾的。”
“为何?”
“娶妻,自是要娶心爱之人,既得心爱之人,如何还会纳妾?”赵文琰神色坚定,可见,这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下定了决心。
罗紫笙笑问,“若是王爷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呢?”
赵文琰信誓旦旦,“若是我爹不同意,那我便去求皇叔赐婚,左右我是不会随便成亲的,我的妻子,必定是我所爱之人。”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怕也只有安乐世子能如此任性,罗紫笙竟有些羡慕起那位来,“能得文琰哥哥相许,那位姑娘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赵文琰听她这么说,扭头问道,“你真这么认为?”
罗紫笙看他认真,不知他想到什么,因此不敢胡说,只笑笑不答话了。
次日,春泽场蹴鞠,大家听说,是太子为远道而来的顺平王世子而举办,不管是有请的,还是没请的,但凡有空爱热闹的都凑来去。
场中一场较量正在上演,赵奕崇向韩宗廷讲述蹴鞠规则,那韩宗廷也是个爱玩的,看了场中人比赛,明白了规则后便跃跃欲试,邀赵奕崇下场。
赵奕崇连连摆手,“我就算了,还是让安乐世子下场陪你玩吧。”
赵文琰起身,“走吧走吧,我陪你玩。太子殿下来春泽场的次数不少,可每次都是来看热闹的,从不下场。”
韩宗廷纳闷,“这是为何?”
赵文琰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怕输了丢人吧。”
赵文琰陪韩宗廷玩了一局,韩宗廷渐渐熟悉起来,兴致正浓,不愿下场,赵文琰便叫来罗渚白陪他玩一局,自己则下场回座。
赵奕崇将茶水向他推推,不动声色道,“罗家三姑娘方才还在,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
赵文琰回头看去,那边,罗紫笙和罗青梧连同几位姑娘正吃果子看比赛,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赵文琰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面露不悦。
赵奕崇笑道,“还不老实交代。”
赵文琰装傻,“交代什么?”
赵奕崇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交代你是怎么看上罗家三姑娘的。”
赵文琰脸皮更烫,“别胡说。”
“我们一起长大,你的性子我还不知,若是喜欢上什么,便千方百计研究,时间或长或短,只到厌烦为止,我一眼便看的出,你敢说那桃花酒,不是因为她么?”赵奕崇手里摆弄着杯盖,“我不单知道你看上了罗家三姑娘,还知道你什么时候看中人家姑娘的,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给你听啊?”
在赵奕崇面前,赵文琰没必要藏着掖着,既然对方已经看穿,他便点头承认了。
赵奕崇瞧着他神色不同往日,问道,“认真的?”
赵文琰肃容道,“自然是认真的,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赵奕崇因问,“要成亲?”
“这是自然。”赵文琰干脆道。
赵奕崇悠悠道,“王爷王妃不催促,你乐的多逍遥些日子,成了亲,可就没有这么自在日子喽。”
赵文琰反问,“我看起来像是一时兴起?把成亲当成好玩的事情。”
赵奕崇提醒他,“我了解你的性子,虽爱玩,但孰是孰非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只是婚姻大事,你千万想清楚。”
想到往日,赵文琰有些自艾,“我自是想清楚了,只怕我名声不好,罗将军不愿把女儿嫁我。”
赵奕崇笑道,“呦,这还是我素日里认识的那位,风华正茂不可一世的安乐世子吗?以往那舍我其谁非我莫属的气势那去了?”他笑够了又安慰道,“虽是罗将军家的女儿,到底是庶女,你堂堂安乐世子要娶一个庶女,是她高攀,不是你不配。但眼下,我担心的不是‘她高攀,你不配’的问题。”
赵文琰忙问道,“那是什么?”
赵奕崇收了笑,认真道,“娶亲和你买只鸟挂在廊下不同,娶亲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确定你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不是一时兴起?以前你喜欢上一样东西,不管多困难,总会想尽办法弄到手,可过不了多少日,便抛至脑后了,你自己想想,不管是东西还是事情,有哪一样你坚持下来过。人家姑娘虽是个庶女,成亲嫁人也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你新鲜劲过去,把人家姑娘扔在一边,人家这辈子可怎么过,你想过吗?”
赵文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喜欢紫笙,想要娶她为妻,却从未想过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喜欢,以往他只知道喜欢了就弄到手,不喜欢就丢开,什么样是真心喜欢,什么样是一时喜欢呢?他不懂。
赵奕崇拍拍他肩膀,“想好之后告诉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哥一定帮你。”
赵文琰忧心道,“若我的决定是错的呢?”
赵奕崇道,“至少眼下是正确的。”
赵文琰更不明白了,“为何?”
赵奕崇笑道,“因为我是你哥,你想要的,我自然会帮你。”
韩宗廷和罗渚白这局已经结束,韩宗廷意犹未尽,奈何体力有限,只好歇下。
罗渚白冲两位妹妹招手,“要不要下来玩一局?”
两人欣然同意,下场一人,上场两人,两边队伍人数不等,罗渚白看向看台,正思索着找谁下来一起玩,旁边赵奕霖不知从那走上前,“还少一人,不知我能不能参加呢?”
上次春泽场,二殿下斗狠,罗渚白心有不愿,奈何对方已经说出口,他不好回绝,“不过是玩游戏,何来能不能一说,二殿下请。”
赵文琰原本是想下场的,想到赵奕崇的话,又没了心思,看着场中四人的身影,莫名有些烦躁。
这时,有鸣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赵文琰脸色微变,起身离开,“怎么回事?”
有鸣跟在他身后,“她只说让世子救她家姑娘一命,到底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有鸣带着赵文琰来到场边一僻静处,只见转儿哭的两眼红肿,见到赵文琰‘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求世子殿下救救我家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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