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宋玉满来,罗紫笙脸上的笑容隐去,上次宋玉满来找过自己后,文琰哥哥曾带自己去郊游,但他并未提及宋玉满,或许是文琰哥哥未答应她,她又来求自己吗?
罗青梧见她犹豫,道,“不想见的话,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
罗紫笙有意隐瞒,所以,罗青梧并不知宋玉满找她,让她放弃和赵文琰婚事的事情。
罗紫笙道,“没有,请她去我房里吧。”该来的躲不掉。
这边,罗紫笙刚回房,宋玉满便到了,身后是她的贴身丫头转儿,“我当你不会再见我了呢。”
罗紫笙柔笑,“怎么会呢。”
宋玉满面露愧色,“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没头没脑的闯进来,说了那些令你为难的话,回去后我思虑良久,心中后悔的要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紫笙,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只当那日我不曾来过,万不可因为我,给你和文琰哥哥增添什么误会和麻烦。今日,我是特意来赔不是的,紫笙,请你原谅我。”
罗紫笙原想着她是来求自己放手,不成想竟是来道歉的,暗松口气“我们女子在世本就不易,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日的事,我并未生气,你也莫要多想。”
进门时,转儿手里便拎着屉盒,宋玉满接过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自里面取出几样点心,一一摆在桌上,面有讪色道,“你知道,我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来,所以,亲自做了这几样点心,虽不贵重,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
罗紫笙注意到她的手腕,“你受伤了?”
宋玉满忙用衣袖遮住手腕,摇头,“小伤,不用在意。”
罗紫笙知道她在家的日子不好过,或许是受梁氏责罚,不好同自己讲,便不再说什么。
那点心做的精致小巧,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一看便是用过心的,罗紫笙道,“如此好点心,应该配好茶才对,难得你今日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回头命竹儿斟茶来,两人边吃边聊,宋玉满坐了一会子便起身告辞了。
竹儿撇嘴道,“上次来,要死要活的求小姐不要和世子成亲,这么快就想开了?这宋小姐还真是善变。”
罗紫笙想到她手腕上的伤,道,“或许她是真的想通了。”
生辰这日,罗青梧并未兴师动众,只是吩咐厨房多做了几道好菜,叫来几位好友小聚,去了长辈的约束,打算尽情的玩上一日。
林蕊是罗青梧多年好友,她自是来的。因着剑舞,近日又认识了柳筝,便把她也叫了来,好歹也算是师徒一场,柳筝自然不会推辞,加上另外两位好友,几人围了一桌子,几人之间素日里虽不熟识,但都知道彼此身份名字,倒也不陌生。
林蕊一来,便注意到桌上的干鱼鲙,笑道,“不愧是多年老友,知道我喜欢这口。”
罗青梧打趣道,“林小姐,你可是堂堂刑部尚书之女,竟然如此嘴馋,你父亲缺你吃缺你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那个乞丐窝里跑出来的呢,竟然对着一盘干鱼鲙垂涎三尺,先不要说吃,我的生辰礼物你可备好了吗?”
林蕊笑道,“你还有脸说我,堂堂大将军的女儿,竟然如此小气,我倒要问问你,你父亲是缺你花缺你用了?怎么?我不送礼,你便不让我吃饭了吗?”
“吃吃吃。”罗青梧在她腮上拧了一把,“我们不就是在席面上认识的吗?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吃呢。”
转而向旁边的柳筝道,“你是不知道这位林小姐,打小就嘴馋,看到美食就走不动路,若不是被她娘管着,只怕这身材早就走样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婀娜多姿呢。”
两人相互打趣,惹得旁人低笑出声,大家便不再拘谨了。
柳筝拿出礼物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选了这幅《侍女乐宴图》,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今日倒也应景。”
罗青梧道,“我听闻你不喜参加聚会,但想着好歹我们也算是师徒一场,虽然我这个师傅还不如徒弟,便试着给你送去帖子,你人来了我便很高兴了,没想到你还为我用心准备了礼物。”
柳筝听了,笑道,“若非罗小姐,我也见不到传闻中孙玉娘的《霜天剑舞》,此舞得以现世,得以流传后世,你是大功臣呢。且罗小姐肯教受于我,我心中是感激的,既感激你的爽快豁达,也感激你能真正为舞蹈着想,若是你这样的人我还不愿意同你做朋友,那我真是不配有朋友了。”
罗青梧汗颜,“我让此舞重现于世不假,可将此舞的精髓表现出来,让此舞流传后世,还要靠你呢。”
她二人相互恭维,林蕊实看不下去,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就不要相互吹捧了,来看看我的礼物。”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红玛瑙梅花金钗。金钗整体是梅花的造型,钗体是纯金的,钗头上梅花花瓣采用了红玛瑙,花蕊则采用了白玉石,那玛瑙经营剔透荧光润泽,一看便是采用的上等玛瑙,白玉石则小一些,金丝缠绕做底,整支钗造型优美做工不俗,出自技艺精湛师傅之手,“我知道你喜欢梅花,所以提前找好了物料,请京中最好的师傅来做的,整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做好的,如何?满意吗?”
罗青梧自然喜欢的紧,一连说了几个喜欢。
林蕊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说罢,拿起一支插在她发髻上。罗青梧拿起另外一支,也插在她的发髻上,“既是好姐妹,就一人一支,如何?”
旁边有姐妹看不下去了,直言,“哎呀,今日你们两个怎的如此装腔作起来,你们是好姐妹,那我们是什么?快来看看我们的礼物够不够格当你的好姐妹。”
于是嘻嘻哈哈的又去看其他礼物,末了,林蕊道,“你今日生辰,怎的打扮的如此素雅,生辰就应该花枝招展才是,不如,我帮你重新上妆如何?”
罗青梧笑着躲开,“我才不上你的当,今日我最大,你再多言,我可要罚你的酒哦。”
林蕊问道,“是不是葡萄酒?”
罗紫笙恰在这时进来,她手里抱着一坛酒,听到有人问,她道,“玄圃撷琅玕,醒来丹霞染。轻拈夜光杯,芳溢水晶盏①。正是葡萄酒呢,上好的葡萄酒一坛。”
罗青梧一一为大家斟酒,因没有长辈在,都不拘谨,一面吃一面闲话起来,不过说些个新鲜趣事,图个高兴,也有说那家酒楼新出了什么菜品,味道不错,也有说那里新开了布庄,里面的料子不错,也有说谁家的什么胭脂水粉很好用的。
又想起罗紫笙和安乐世子的婚事,齐齐恭贺一番,硬是灌了她几杯酒,罗紫笙无法,只得喝了。
罗青梧道,“干喝酒无趣,不如我们来抽签吟诗如何?”
所谓抽签吟诗便是将各色花卉的名字写在竹签上,放在签筒里,抽签后再用骰子掷大小。点数可定大也可定小,若定大,那众人里掷出最大点数的人,便要吟诗出包含抽中的花卉名字诗句,若定小,便是掷出最小点数的人吟诗,若相同,则一人吟诵一首,可吟诵前人诗句,也可自己作诗。
此游戏还有另外一种玩法,那便是递增法,第一次中,便吟诵一首,第二次中便是两首,三中则是三首,若是做不出便要罚酒。此法最难,因为有的人可能运气好,一直不中,而有的人可能比较倒霉,会一直中。
众人都道好,云儿取签筒来,罗青梧把签筒捧在手里摇晃一番,然后闭眼从里面抽出一支,上面画着一支梅花,没有题字。
林蕊乐道,“梅花既是花中君子,又是岁寒三友,这上面没有题字,你若是中一次可要念两首哦。”
罗青梧道,“两首便两首,我怕你不成。”
柳筝道,“你喜欢梅花,这梅花与你倒也相配,梅花的诗句何其多,便是中了也不怕的。”
林蕊抽签,签上题:花中珍品,下面是一支并蹄莲。林蕊犯了难,“若我是连鹤,便是把这签筒里多有的签都给我,我也是不怕的。”
这下换罗青梧乐了,她道,“可惜你不是,这下可如何是好?”
柳筝抽签,她抽中的是栀子花,另外两个朋友一个抽中的是杜鹃,另一个抽中的是樱桃花。最后轮到罗紫笙,她抽中的是荷花。
林蕊不满道,“这是你家的签筒,你们两姐妹莫不是作弊了不成,为何你们抽到的皆是容易作诗的花卉,而我们抽到的俱是难做的呢?”
罗青梧笑吟吟道,“没办法,买定离手愿赌服输,你不会输不起吧?你若是承认输不起,我可以和你换哦。”
林蕊心中憋着一股劲道,“不换我也会赢你的。”谁喝的最少谁便是赢家。
罗青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后悔哦。”
各自定下花卉后便开始掷骰子,刚开始时大家都很轻松,不论是谁,或吟诵前人诗句,或自己现作,都很顺利,罗青梧输的多些,但关于梅花的诗句着实多,她虽输一次念两首也是不怕的。谁知越是到最后她输得越多,逐渐有些吃力起来。
第八次输了之后,罗青梧叹道,“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上天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非要我喝醉才肯罢休吗?”
她输一次两首,第八次输便要十六首,加上之间的五十六首,一共是七十二首,自己早已词穷,唯有想前人诗句,勉强念出两句,罗青梧终于败下阵来,连连摆手道,“我认输,我认输。”
林蕊执壶,殷勤为她斟酒,“来来来,我亲自为罗小姐倒酒。”
罗青梧连着喝了六杯,游戏继续,这次柳筝和罗紫笙两人掷出了相同的点,柳筝是第一次输,她做了一首关于栀子花的诗。
罗紫笙输了三次,念了两首前人诗句,自己也做了一首。
这一圈之后,又是罗青梧输,这下她要念十八首,她看着筛子上那个红色的一点,嘴里不住念叨着,“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不顺啊,不顺啊。”她干脆放弃,直接喝酒,幸而是葡萄酒,用的也是小杯,多喝一点也无碍。
之后大家继续掷骰子,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唯有罗青梧喝的最多,其次便是罗紫笙,初始优势最明显的两人,反而是喝酒最多之人,另外三人反而是喝酒最少的。
罗青梧小脸红扑扑的,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实在喝不下去了。”
本是为了取乐,若是喝醉便不美了,于是众人都住了手,云儿收起骰子,罗紫笙命人取醒酒茶来,大家喝了一些,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散了。
出罗府后,林蕊看日头还早,便不着急回家,看到旁边有卖糖人的,便想着买两个,挑选的功夫,只听旁边一人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罗家三小姐素日里看着温柔娴静知书达理,谁知骨子里却是个不检点不安分之人,竟然连私会外男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另一个人道,“你小声点,这话可不是乱说的,真的私会外男了?被人抓到了么?”
那人道,“说她不仅私会外男,甚至青天白日在大街上还同男人拉拉扯扯,没羞没臊的。”
“啧啧啧,”两一个人摇头叹息,“罗府的女儿,不应如此才对啊。若真是这样,她和安乐世子的婚事怕是无望了。”
那人道,“幸好没娶进门,若是娶进门后才知道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岂不是一切都晚了。她爹又是当朝大将,凭他是王爷的世子,也不能说休息就休妻的。”
另一人道,“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休妻也简单。”
那人道,“你傻呀,这种事怎么会轻易被人抓到把柄。”
林蕊道,“你们方才说这罗家三小姐私会外男,是怎么回事?有人亲眼见到吗?那个男人是谁?在何处私会的?”
那人看向林蕊,面生,问道,“你是谁?”
林蕊把方才买的瓜子分给她们,笑道,“来来来,不用客气,我来买糖人的,听到你们说的有趣,忍不住问问。”
对方见她一个姑娘,也没多想,一面吃瓜子一面道,“大家都这样说,究竟谁亲眼看到这就不知了。”
林蕊道,“若是一概不知,岂知不是谣言。”
另一人道,“眼下这事传的得沸扬扬,怎会不真?”
林蕊佯装认同般点点头,“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其他的吗?”
那人道,“也有人说是罗三小姐不愿和安乐王府的婚事,无奈家中父母同意,这罗三小姐没法子,因而想出这么个馊法子来退婚。”
林蕊嗤笑道,“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若真如此,那罗三小姐的名声岂不也跟着受损?这么以来,婚是退了,可今后何人敢娶她呢。她这么做,岂非自断后路。”
另一人叹道,“这罗三小姐也是个狠人啊,可见那安乐世子并非良人了,姑娘家不惜自毁清誉也不嫁他。”
林蕊继续同她们闲话了一会子,又赔了些瓜子,见他们说不出新花样来,便折返回罗府,罗青梧见她神色略带慌张,自想着她丢了东西来寻的,打趣道,“看你如此紧张,莫不是丢失了心爱之物?放心,只要是在我这里丢的,就算长着腿,它也跑不出去。”
林蕊环顾一圈,“紫笙呢?”
罗青梧右手托腮,眼神朦胧,“方才不小心污了裙子,她去换了,你找她?”
林蕊松口气,把方才自己在街上所听之事说了一遍,罗青梧登时冷了脸,“胡说八道,紫笙是愿意这门婚事的,何来想办法退婚一说?你可听明白了?”
林蕊道,“事关紫笙的名节,我岂敢乱说。”
罗青梧怒道,“这些混账。”
林蕊忙安抚她,“你先别忙着生气,趁着紫笙眼下还不知情,这几日先别让她出门,你赶快想个办法制止这件事才是,依我看,不如先派人去查一下是谁在传……”
“不用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听在两人耳中,好似天降响雷一般,两人皆大吃一惊,“紫笙?”不知何时,罗紫笙已站在门外,两人的话也不知听去多少。
①:王心鉴《品葡萄酒》一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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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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