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廉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恶毒之极,“罗小姐真是闲情雅致,这是没男人要,打算寄情于山水吗?”
罗紫笙淡淡道,“张公子为了嘲笑我,竟然跟到这里,真是有心了,你既有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何不用在正处,此刻定然蓝袍在身了。”
“你少对我说教。”张廉唬着脸,忽而想到什么,又开心起来,“如今不少人说你被人退婚,是个没人要的,连那酒鬼吴辛都嫌弃你,可是与不是呢?”想到什么,忙补上一句道,“些话可不是我说的,跟我没半点关系哦,这些都是别人说的。”
罗紫笙左右看看,干脆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我相信你。”
“哦?”张廉狐疑。
罗紫笙道,“我相信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
今日这丫头怎地如此好说话?莫不是发现自己孤身无援,放弃反抗,在对自己服软?思及此,张廉心中一阵窃喜,故意板着脸道,“我说过,公堂上的板子,我会向你讨回来的,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罗紫笙实话实说,“是你造谣诽谤我在前,二姐姐不过为我正名,张公子应当知道造谣诽谤是何罪,我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从轻处罚,你还想如何?”
“我没有。”张廉断然反悔。
“二姐姐亲耳听到。”
“我承认我说了,可是那些话别人也说了,你为什么不打别人,专挑我下手?我是软柿子么?任由你捏?”挨打是一股火,只有自己挨打是张廉心里另一股火。
罗紫笙悠悠道,“杀鸡儆猴嘛,这样才能起到震慑作用。”
张廉气急败坏道,“你说我是鸡?你竟然说我是鸡?把她给我绑起来,吊在树上,吊在树上。”
三个跟班手里拿着绳子上前,罗紫笙知道自己逃不过,乖乖让人把自己绑了,之后便被吊在树上,脚离地半尺高。
张廉得意洋洋站在罗紫笙面前,“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便是被绑,罗紫笙依然不见任何慌乱,“你想如何?”
张廉气势汹汹道,“我要你向我道歉,承认自己的错,我要你痛哭流涕祈求我的原谅。”这些形景他在脑海中不止想过一遍,每次想都兴奋不已,自己一定要让这女人哭着求自己原谅。
罗紫笙老实道,“对不起,我错了。”张廉纠缠自己,不过是想自己向她道歉,自己顺了他的意便是,也免得他日后纠缠自己。
“什么什么?”张廉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绳子勒得手腕生疼,罗紫笙微微皱眉,“我说,我错了。”
“你这样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张廉嫌恶。
罗紫笙想了想,正色道,“我错了,我在这里请求你的原谅,希望你能原谅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张廉气得跳脚,指着身后一个跟班道,“你,给她示范一下。”
被点名的跟班立刻跪在张廉面前,佯装痛哭流涕的模样,诚惶诚恐求饶,“张公子,我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今后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示范完之后,麻溜地站起来重新回到跟班队伍里。
张廉道,“看到没?这才是求饶的态度,你要像他一样求我,最好一边求饶一边扇自己耳光。”
罗紫笙白他一眼道,“你见过双脚悬空之人跪地的吗?你见过双手被绑之人扇自己耳光的吗?不如,张公子向我示范一下,我也好照着做。”
“嘭”,重物倒地的声音。
众人应声看去,只见韩宗廷手中木棍高举,其中一个跟班倒地不起,显然已是昏死过去。
原来,说好一个时辰后会合,不到一个时辰,韩宗廷便左手拎野鸡,右手拎野兔回来。
见罗紫笙还未回来,韩宗廷笑道,“看来,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这边,灰雁和竹儿已经把烤野味所需的柴准备齐全,灰雁拎着野鸡去收拾,只留竹儿和韩宗廷两人。
竹儿心中感激韩宗廷,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他,遂在韩宗廷面前跪下,“竹儿多谢世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韩宗廷被她唬了一跳,忙道,“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竹儿淌下眼泪,这件事对世子来说,兴许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可对自己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那日若非世子殿下及时出现,此时自己早已是残破之身,无颜活在这世上,所以,在她眼中,韩宗廷是她的救命恩人。
竹儿满脸泪痕,“我虽是个奴才,却也懂得感恩,世子殿下的恩情竹儿没齿难忘。那二百两银子,我们一时拿不出,但会一点点还给世子的。”
韩宗廷听她如此说,若自己继续推辞,便是瞧不起人家了,于是道,“好,只有本金没有利息,不限期限。”
竹儿含泪点头,“谢谢。”
韩宗廷开始生火,到底是贵门公子,方法不得要领,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火依旧没生起来。
竹儿过来帮忙,“说起来,世子殿下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城外?”而且刚好救了自己,竹儿觉得,这简直不能用一个“巧”字来说。
韩宗廷站在一边,一面整理衣裳一面道,“前几日说要与紫笙一起来打猎,所以我便提前到城外转转,查看一下地形,在山上走了许久,觉得有些口渴,便打算寻个人家讨口水喝,谁知那么巧,偏到了你家。”
原来是这样。
灰雁拎着两只处理好的野鸡回来,竹儿道,“还要多谢灰雁呢。”那日是灰雁制服的那些人。
灰雁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因问道,“谢我什么?”
竹儿道,“那日在我家,多谢你救我。”
灰雁道,“他们那些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你们寻常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对付他们那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火生起来,韩宗廷看看天,一个时辰已过,依然不见罗紫笙的身影,不由有些担心,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韩宗廷沿着罗紫笙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找,不时叫她名字,皆没有回应,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莫不是真的遇到危险?思及此,他不由加大声音,脚步也快起来。
前面隐约有人在说话,韩宗廷悄声靠了过去,只见罗紫笙双手被绑,吊在树上,她对面是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韩宗廷心中着急,低头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找到一节孩童手腕粗细般的枯树枝,握在手里掂了掂,悄悄摸过去,对着其中一人后脑勺就是一棍子,被打的那人应声倒地。
趁着众人不备,韩宗廷护在罗紫笙面前,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退后,都退后。”自己不懂功夫,定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只能扯着嗓子喊灰雁,也不知灰雁是否能听到。
张廉看着挥舞着木棍的人,皱眉,“你是那个……叫……什么世子?”
他身后一个跟班道,“顺平世子。”
“哦,对,顺平世子。”张廉不耐烦的挥挥手,“一个世子两个世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对男人,张廉可不会手软。
三个跟班蜂拥而上,瞬间将韩宗廷围在其中,韩宗廷吃力应对,纵是木棍在手,到底寡不敌众,最后只有挨揍的份。
罗紫笙急道,“住手,张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陛下对顺平王以礼相待,对世子亦是青睐有加,你若是打伤世子,陛下知道后会如何,你有想过吗?”
张廉刚想开口,便感到肩膀一沉,自己被人勒住了脖子。
“再敢动一下,我就拧断你的脖子。”灰雁的声音如同结了冰,冰冷没有温度,看到韩宗廷受伤后,他眼中的冷意更甚,勒着张廉的手愈发用力。
张廉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平日里都是他威胁别人,那里有被人勒着脖子威胁的时候,登时被唬的脸都白了,忙道,“住手,都住手。”
灰雁沉声道,“把人放了。”
跟班的忙把罗紫笙放了。
罗紫笙知道灰雁动了真气,生怕他伤了张廉,忙道,“不要伤他。”
张廉虽不敢把韩宗廷如何,但灰雁一个小小的随从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今日若是灰雁伤了他,日后他定会加倍讨回来,而灰雁一个随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张廉心中虽怕,犹佯装镇定,“我可是当朝都护的儿子,你敢伤我?”
灰雁道,“你伤了顺平世子又怎么说?”
张廉道,“是他先动的手,不信你问她。”他指着罗紫笙。
韩宗廷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从未如此狼狈过,衣裳皱巴,上面沾着泥土,右边眼眶肿胀,嘴角渗着血丝,闻言他示意灰雁,“放开他。”
灰雁放开张廉,退至韩宗廷身后。
张廉自想对方不敢动自己,心中洋洋得意。
韩宗廷对张廉道,“之前那些谣言和公堂的事情,我略有耳闻,本就是张公子有错在先,你在公堂上挨打,现在也伤了我,双方算是扯平了,今日之事我不追究,张公子,请吧。”他做了一个逐客的手势。
眼下形式与张廉不利,他带来的四个跟班本不是灰雁的对手,况且已经倒下一个,留下来只有吃亏的份,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顺势离开,便是心中不忿,也会日后另寻机会。
偏张廉是个没脑子的,今日吃了亏,执拗劲上来,偏不离开,斜着眼冲韩宗廷道,“你是谁?我要找的人是罗紫笙,与你何干?你们什么关系?”
罗紫笙知道张廉不会善罢甘休,边揉搓着疼痛的手腕边道,“你心中气不过,不过是因为挨打,失了面子,想让我求得你的原谅,是也不是。”
张廉气鼓鼓道,“是。”他若是看不到这女人痛哭求饶,便是这辈子也咽不下这口气。
罗紫笙道,“不如,我换个法子向你赔不是?”
张廉盯着她,“你想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本公子是不会上当的。”
罗紫笙道,“便是我在这里向你求饶,如你所说痛哭流涕,有谁看到了呢?将来你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张廉笑道,“你当他们三个是瞎子?”
罗紫笙摇摇头,“他们是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张廉犹豫,“你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向我求饶?”如果这样,自然更好。
罗紫笙道,“明日我在满江楼请你吃饭,向你赔罪,再给你准备赔罪的礼物,如何?”
张廉哈哈一笑,“蠢女人,你觉得我会上当,今日我放你离开,明日还能等着你送上门来跪地求饶?”
罗紫笙复在方才的那块石头上坐下来,“随你,我可不会一直妥协,机会只有一次,你是要在这里无人看到,还是要在城中大大方方享受,你自己做决定。”
张廉想到罗紫笙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求饶的画面,只觉通体舒泰,可又怕放了她这次,下次抓不到人,心中很是纠结,“你说话算数?”
“对天发誓。”罗紫笙举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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