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看着陆子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听说你舅舅的事情了?”陆子衿目光坦然,直视着林夫人的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倔强说道:“这么大的事,岂能瞒得住?舅舅、舅母还当我是小孩子吗?”林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抚陆子衿,轻声说:“你舅舅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贪墨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等御史台查清楚,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是林家的一份子,我的命运与林家息息相关。您和舅舅护我长大,现在舅舅出事,我怎么能置身事外?”陆子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恼,从小到大,舅舅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如今出了事,全府上下却瞒着她,让她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林夫人故作轻松地笑笑,试图淡化这件事的严重性,说道:“你这孩子生什么气啊?我和你舅舅根本没当回事。”“韦氏一族若是真想对舅舅不利,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陆子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担忧,“我不能让舅舅平白无故成为别人刀下俎,任他们陷害。”
“子衿,事情都发生了,咱们还能怎么办?”林夫人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唐家!如果唐家能够保舅舅不被韦家陷害,这门婚事我答应。”陆子衿斩钉截铁地说,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林夫人连连摇头,眼中满是心疼,急切地说道:“子衿,我不想强迫你成婚,更不想让你被迫成婚。舅母虽然读书不多,可是懂你心中所想。”“我此时此刻做出的决定非一时兴起。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林家,唐家于我而言是最好的归宿。”陆子衿看着林夫人,目光坚定得如同寒夜中的星辰 ,此时唯有唐家能与韦家相抗衡,只要唐家介入,林慕风才能免遭韦家的迫害。
“此事你若放在以前,我满心欢喜为你张罗,可是现在我若是应了,就是在利用你,我不能!再说,我已经跟唐家婉拒了这门婚事。”林夫人知道陆子衿无心唐家这门婚事,怎么能因为林家的事迫使她嫁人?陆子衿眼中满是恳求,看着林夫人说道:“唐家既然属意于我,定然有原因,我想此事还有回寰余地。”“子衿,你容我再想一想。”林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而,林慕风贪墨事件愈演愈烈,各种所谓的人证物证纷纷指向林慕风,形势愈发严峻,大有将林家连根拔起之势。陆子衿眼睁睁看着林慕风在自己眼前被御史台带走,那一刻,她感觉天都要塌了。林夫人顿时慌了神,没了主意。陆玄卿心急如焚,四处奔走求情,可明白事情缘由的人纷纷婉拒,没有人愿意得罪韦家,与韦家对抗。
陆子衿眼见陆玄卿垂头丧气回到家,便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她彻夜未眠,思虑一夜后,让锦苑打探唐夫人出行的消息。锦苑不负所托,次日下午便探听到唐夫人的行程。原来,唐夫人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前往卧龙禅寺小住两日,吃斋念佛,为唐家祈福。陆子衿一算时间,正好明日就是十五,天还未亮,她便带着锦苑来到卧龙禅寺必经的道路上等候。
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陆子衿和锦苑静静地站在路边,眼睛紧紧盯着道路的尽头。果然,不到一个时辰,陆子衿便看到了唐家的车马缓缓驶来。唐昭儿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一眼认出了陆子衿,连忙叫停马夫。唐昭儿透过车窗看着陆子衿,眼中满是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陆子衿连忙朝着唐昭儿行礼,恭敬地说道:“我在此等候老夫人。”
唐昭儿仔细看了一眼陆子衿,只见她脚上的绣鞋沾着清晨的朝露,裙角还带着几株杂草,显然是匆匆赶路而来。唐昭儿转头望向车内的唐夫人,说道:“阿娘,陆子衿陆小姐。”唐夫人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唐昭儿又转头望向陆子衿,说道:“陆小姐,我阿娘今日不方便见你。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见老夫人。若是见不到老夫人,我不会离开这里。”陆子衿目光坚定地看着唐昭儿,语气中没有丝毫退缩。
唐昭儿再次转头看了一眼唐夫人,唐夫人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示。唐昭儿只能无奈地看了陆子衿一眼,吩咐马夫:“走吧。”马车再次缓缓朝着卧龙禅寺驶去,唐昭儿看着陆子衿矗立在原地的身影,不禁长叹一口气,放下了车帘。“阿娘,为何不见她?”唐昭儿不解地看着唐夫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唐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幽幽地回了一句:“林家已经婉拒婚事,再见她有何意义?再说她今日来见我,必有所求,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跟林慕风贪墨案有关。”
唐昭儿沉默不语,她明白母亲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既然决定了就不会随意改变。锦苑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满是疼惜,看着陆子衿的背影说道:“小姐,唐家人根本不理睬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陆子衿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不屈的光芒,说道:“如今能救舅舅的人只有唐家!唐夫人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锦苑看着陆子衿不容置疑的口气,也只能默默陪着她,站在原地,等待着或许会出现的转机。
车马行至山脚下,面对着一百零八级台阶,唐夫人缓缓步下马车,唐昭儿跟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向卧龙禅寺。大殿内,香烟袅袅,伴随着沙弥们诵经的声音,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一尊数十米高的佛祖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宝相庄严,慈悲的目光仿佛俯瞰着世间万物。卧龙禅寺住持森远大师迎面走来,他年约七旬,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祥,白眉白须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平和的气息。他身着僧袍,颜色略显陈旧,却整洁干净,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有力。
森远大师引领着唐夫人来到长明灯前,唐夫人神情庄重地点燃长明灯,森远大师将长明灯供起。随后,唐夫人又向森远大师询问了些许佛经方面的问题,两人交谈甚欢,直到傍晚时候,唐夫人才回到禅房。唐昭儿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唐夫人一眼便看出了唐昭儿的心思,轻声问道:“你莫不是还在想陆子衿的事情?”“阿娘,下雨了。陆子衿还在山下呢......”唐昭儿眼中满是担忧,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看了一眼唐昭儿,明白她的用意,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怎么知道她还在山下?只怕早已回去了。”“阿娘敢不敢跟我打赌,如果我赢了,你便见她。”唐昭儿信誓旦旦地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唐夫人瞥了一眼唐昭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唐昭儿站起身,语气坚定地说:“我这就去看看。”唐昭儿朝着门外走去,唐夫人拿起佛珠,一颗颗缓缓捻动,眼神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绵绵细雨,思绪似乎也飘向了远方。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陆子衿的头上、脸上、身上,不一会儿,她浑身都已经湿透。锦苑心疼不已,连忙举起手为她遮挡风雨。陆子衿看了一眼锦苑,眼中满是感动,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雨水,说道:“别管我,护好你自己。”“照顾小姐本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锦苑倔强地说着,依然举着手为陆子衿遮雨,主仆二人在风雨中相互依偎,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
唐昭儿带着侍女一路走来,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她开始犹豫起来。这么大的雨,谁会站在雨里等呢?她在心里不禁自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陆子衿?唐昭儿想到这里,不禁笑着摇摇头。就在这时,侍女指着前面的方向,激动地说:“夫人,你看。”唐昭儿抬头一看,只见陆子衿和锦苑正站在风雨中,雨水已经将主仆二人彻底浸透,她们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守在那里。
陆子衿仿佛感受到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赫然发现唐昭儿举着伞正看着她。那一刻,陆子衿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那是看到希望的微笑。唐昭儿被陆子衿的坚持所打动,将她带回了卧龙禅寺。陆子衿走进房间,朝着唐夫人恭敬地行礼,说道:“小女见过夫人。”唐夫人看了一眼陆子衿,只见她浑身湿透,雨水从裙子上不断滴落在地,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唐夫人心中一软,看了一眼尹妈妈,说道:“拿件衣裳给她,再让人盛一碗姜汤。”
“是。”尹妈妈应声而去,很快拿来一件衣裳披在陆子衿身上,侍女又端来一碗姜汤递给陆子衿。“坐吧,先暖暖身子。”唐夫人看着陆子衿,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唐昭儿朝着陆子衿一示意,陆子衿坐在唐昭儿的身边,小口抿着姜汤,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她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唐夫人看着陆子衿,目光温和,问道:“你来卧龙禅寺见我,可是为了舅舅的事情?”
陆子衿闻言,将姜汤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坐直身子,恭敬地回道:“夫人明鉴,小女所来只为求夫人救我舅舅。”“此事已经由御史台查办,他们会给你一个定论,你无需着急。”唐夫人试图安慰陆子衿。“舅舅清正廉明,从未有过私心,此番被人陷害皆因私人恩怨。现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陆子衿看着唐夫人,眼中满是焦急与诚恳,“韦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许多朝臣都是他的门生,此番负责查案的御史台侍郎便是他的亲信,舅舅落在他们手中,只怕难逃一劫。”
唐夫人看着陆子衿,沉吟片刻,目光深邃,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陆子衿抬眼望着唐夫人,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期待,说道:“我只求一位清正廉明的大人审理舅舅的案件。”唐夫人看着陆子衿,眼神逐渐柔和起来。她本以为陆子衿来求她让唐明淮出面救林慕风,却不想她只求一个公正的审判,这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唐昭儿看着陆子衿,眼中满是好奇,问道:“韦家为难你舅舅,你怀疑是韦家小姐在后面撺掇所致?”
陆子衿便将自己见韦懿的事情一一告知,条理清晰,言辞恳切:“舅舅为人低调,为官清廉,如今莫名陷入困境,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缘由。”“韦大人太宠溺这个女儿了。”唐昭儿皱着眉头,略带不满地说道,随后看向唐夫人,“阿娘,说到底此事跟咱们也脱不了关系,万一林大人真是被诬陷,实在冤枉。”“这件事情我会慎重考虑,我也会将此事告知吉安侯,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唐夫人神色凝重,缓缓说道。
陆子衿感激地看着唐夫人,“扑通”一声跪下,叩头道:“谢夫人。”几天后,陆子衿便从陆玄卿的口中得知,主审林慕风的官员被调换成宋史大人。陆玄卿满脸欣喜地告诉陆子衿,宋史大人为人正直,曾经查办过几桩冤假错案,是一个难得的好官。陆子衿闻言,几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唐夫人没有食言,陆子衿想到这里,不禁心怀感激。
几日之后,御史台便传来消息,林慕风被无罪释放。陆子衿和陆玄卿、林夫人、陆韩氏四人亲自来到御史台接林慕风。当林慕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陆子衿看到舅舅安然无恙,眼眶瞬间湿润了。林慕风欣慰地看着家人们,历经这场风波,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却也多了几分对家人的珍惜。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陆子衿亲自前往唐府感谢唐夫人,唐夫人笑盈盈地看着陆子衿,眼中满是慈爱,问道:“你舅舅本是清白身,那些人证物证根本站不住脚,他能被无罪释放,完全是因为他洁身自好。”“如无夫人从中相助,恐怕舅舅就算是清白的也难逃此劫。夫人之恩,我铭记于心。”陆子衿感激地朝着唐夫人行礼,言辞恳切。唐夫人看着陆子衿,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问道:“我有一事想问你。”陆子衿闻言,心中一动,已经猜到几分。“你为何不愿做我们唐家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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