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一回来便将自己关进书房,不管谁叫都不搭理。夫人,您快劝劝二公子吧,他从不曾如此。”墨风满脸担忧,话语里尽是焦急。
陆子衿抬眸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瞧了瞧墨风,轻声说道:“我知晓了,你们都去忙吧。”
待锦苑与墨风一同离去,陆子衿款步来到书房前,抬手轻轻叩门,声音温柔而和缓:“二郎,是我。”
须臾,房门缓缓打开,唐瑾川站在门口,脸上神色复杂,愤怒与迷茫交织。陆子衿眼中满是关切,柔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唐瑾川便将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她。陆子衿听完,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浅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算得了什么?”
“你莫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可阿爷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唐瑾川愤愤不平,话语中带着难掩的激愤。
“二郎为父亲打抱不平,你的心思我懂。可就眼下情形而言,我反倒觉得父亲做得在理。”陆子衿神色平静,目光温和地看着唐瑾川。
“为何?”唐瑾川满脸质疑,紧紧盯着陆子衿,“南宫云起是太仆少卿,阿爷是卫尉少卿,官职相当,阿爷给他让路,岂不是自降身价?此事传扬出去,怕是很快会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你觉得父亲给南宫云起让路,是懦弱无能的表现?”
唐瑾川没有完全否定陆子衿的说法,只是低声道:“我只是觉着以阿爷的身份,不必如此。”
“有句话,不知你可曾听过。”陆子衿眉眼含笑,神色淡然。
唐瑾川满心疑惑,问道:“什么话?”
陆子衿浅笑道:“礼之于人,犹酒之有襞。不争是一种智慧,容人是一种修为。看似父亲当众受辱,实则彰显了他骨子里的谦和与忍让。今日目睹此事之人,定会感慨父亲的仁德之心。”
经陆子衿这般剖析,唐瑾川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你这般一说,倒也在理。”
“你若为此事烦恼,实在不值当。父亲这一生历经无数风雨,又怎会不懂其中利害?”陆子衿轻声劝慰。
唐瑾川略带惭愧地笑了笑,“只怪我被情绪蒙蔽了双眼,未曾深思熟虑,差点冲动行事。”陆子衿莞尔一笑,伸手拉住唐瑾川的衣袖,往外走去,“走吧,我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菜。”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晃半年过去。秋色愈发浓郁,天盛城街头的银杏树一片金黄灿烂,枫叶红透似火,金黄与火红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绝美的秋日画卷,别有一番景致。
喧闹的街头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兵马从街头疾驰而过,为首之人正是南宫潇,顾北城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百余名侍卫。
一行人风驰电掣般穿过街道,百姓们见状,惊慌失措地纷纷避让,眼睁睁看着他们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不禁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谁家又要遭殃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李敏大人的府邸,听说南宫大人弹劾名单里就有李敏大人。”
“这下可糟了,李家怕是也要被抄家灭门了。”
南宫潇勒住缰绳,停在一所宅院前,伸手一挥,侍卫们立刻四散开来,将大宅团团围住。
南宫潇翻身下马,顾北城紧跟其后,两人来到李府门前。顾北城抬头望去,门楣之上高悬着“李府”两个琉璃金大字 。
南宫潇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身后的侍卫们气势汹汹地冲进府邸。府内的侍女、侍从们见状,吓得惊慌失措,四处奔逃,乱作一团。
顾北城跟着南宫潇走进李府,穿过月门,径直朝着大厅走去。只见院落内满是逃离时散落的衣服、饰品。
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瓷器摔得粉碎,撕碎的纸张散落一地,处处充斥着破败之相。
李夫人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了气息。
李敏坐在李夫人身旁,头发凌乱,满脸绝望地望着李夫人的尸体,苦涩一笑。
自南宫潇进门,他始终未曾抬一下头,只是从李夫人手中接过剑,看着上面的斑斑血渍,满眼泪水。
南宫潇冷笑一声,说道:“李敏,皇上命我来拿你。你还是尽早束手就擒吧。”
李敏冷哼一声,举起剑指向南宫潇,顾北城迅速挡在南宫潇面前。
南宫潇伸手推开顾北城,“放心,他已是强弩之末,不敢把我怎样!”
李敏恶狠狠地说:“南宫潇,你们父子构陷我谋逆,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饶过你们!”李敏说着,举剑便要自刎。
顾北城抽刀一挥,“咣当——”一声,剑被打落在地。
李敏绝望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仓皇与无奈,“死有何惧?!我李敏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顾北城看着李敏绝望而无助的模样,心中明白,这其中藏着太多的不公与冤屈,朝堂之争,向来都是成王败寇。
南宫潇冷冷地看着李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走!”
两个侍卫上前,直接拖着李敏走出大厅,南宫潇带着侍卫们紧跟其后。顾北城回头望向躺在地上的李夫人,缓步走到她身边,掏出帕子,轻轻盖在她脸上,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陆子衿带着锦苑匆匆赶到李府。李府门前早已围满百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李家为何会遭此无妄之灾。
“听说李大人意图谋反,被南宫云起告发了。”
“我听说李大人是得罪了南宫大人,才落得这般下场。”
“谁知道呢!不过真是凄惨啊!以前高不可攀的人家,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富贵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
“谁说不是呢!还不如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锦苑拉着陆子衿,挤到人群最前面。陆子衿满心关切地望向李府,只见差役们进进出出,一箱箱值钱的物件被抬出带走,仆从们哭喊着被赶出府邸。
不多时,李府的女眷们被绳索捆绑着,依次走出李府。
陆子衿一眼便瞧见了李南枝,她面无表情地跟在李夫人身后,整个人惶恐不安,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陆子衿看着李南枝,眼眶瞬间红了,那个曾经天真活泼、浑身透着灵气的女孩,如今眼中却满是绝望。
李南枝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绑,在众人中缓缓前行,差役不时挥舞着皮鞭驱赶。衣着单薄的李南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差役见状,举起皮鞭就要抽打。
陆子衿见状,立刻冲上前,挡在李南枝身上,“请手下留情!”
差役见陆子衿衣着华贵,便收起皮鞭,恶狠狠地瞪了李南枝一眼,“快走!”
陆子衿转身,轻轻扶起李南枝,李南枝红着眼眶,看着陆子衿,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姐姐........”
陆子衿眼中含泪,看着李南枝,坚定地说:“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李南枝缓缓摇头,神色绝望,“完了!我们李家全完了,我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姐姐......”
“会的!一定会!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陆子衿紧紧握住李南枝的手,反复叮嘱,“你一定要等着我!”
差役上前,一把推开李南枝。陆子衿看着李南枝越走越远,一边追赶,一边大喊:“南枝,一定要等我!”
李南枝哽咽着,戚然一笑,便被差役推搡着离去。
“小姐.......”锦苑看着痛心疾首的陆子衿,心中不忍。
陆子衿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嘱咐道:“你即刻去查一下南枝母女被关押何处,将如何处置?但凡与她们相关的消息,都要打听清楚!”
锦苑点头应道:“是,小姐。”当晚,锦苑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陆子衿,李家女眷暂时被收押在大理寺牢房,等待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牢房?可有办法探视?”陆子衿焦急地问道。
锦苑面露难色,缓缓摇头,“大理寺戒备森严,想要探视,只怕需经特许。”
“南枝突遭此变,如何能承受得住?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看看她,才能安心。”陆子衿说着,拿出钱袋子,推到锦苑面前,“你先去打点一下狱卒,设法给南枝母女送些东西,让她们在牢房里能好过一点。”
锦苑点头道:“好,我想想办法。”
“李逞将军府可有消息?”陆子衿又问。锦苑看了陆子衿一眼,犹豫片刻,小声说:“李逞将军府与李敏大人的遭遇一样,男子年满十八岁以上,一律杀无赦,其余人被发配崖州,永不得回天盛城。”
陆子衿痛苦地闭上双眼,这无疑是一场残酷的屠杀。李逞将军府至少一半人将死于这场杀戮,那些曾经护卫南霁王朝的将士,此刻却惨死在自己守护的疆土上。一想到将军府血流成河的惨状,陆子衿只觉一阵窒息。
陆子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不适,问道:“熙哥哥那边可有消息?”
锦苑缓缓摇头,轻声回道:“青州路途遥远,消息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月。”
“希望熙哥哥能躲过这一劫。”陆子衿喃喃自语,可她的内心早已乱作一团。她不敢想象李熙如今的境遇,朝廷一旦动了杀机,又怎会放过远在青州的他?只怕.......陆子衿不敢再想下去,她满心期盼着他能平安度过这场灾难.......
陆子衿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抬手打开妆奁,拿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盒中放着李熙赠她的那支玉簪,陆子衿的手指轻轻拂过玉簪,眼神中满是忧虑。
自李敏、李逞两人事发后,唐明淮与林慕风及其他大臣,纷纷恳求殇帝对李逞和李敏从轻处置,殇帝却充耳不闻,带着静姝公主、南宫云起去狩猎了。
唐明淮深知一切已无法改变,无奈之下,回到府邸。
唐瑾川回到暮云阁,心情愈发沉重。春香看到唐瑾川,赶忙迎上前,焦急地说:“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两天未曾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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