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三十七年,于神族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对人族而言已是年华老去,鬓边白须,也不知串子、麻子、老木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小夭有些出神,馨悦道:“你想什么呢?”

小夭笑了笑,“没什么,刚才你们讲到哪里了?”

丰隆道:“讲到禺彊归顺。”

小夭疑惑道:“禺彊?我记得他不是与哥哥有仇,一心要找哥哥报仇吗?”

玱玹却是浅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不为个人恩怨所束缚,我不过是恰好得了个机缘罢了。”

馨悦却并不赞同,“你倒是说得轻巧,其中艰险谁不知晓?”

说着,馨悦看向小夭道:“禺彊之前一心想要置玱玹于死地,共进行了六次刺杀,却没有一次成功的。玱玹明明有活捉禺彊的机会,却都放他离去,直到最后一次,设陷活捉了他,这才作罢。”

小夭想到之前玱玹遇到的几次刺杀,不免心惊肉跳,急忙问道:“然后呢?”

馨悦好似说到了气头上,“你可知玱玹是怎么对他的?”

小夭自然好奇,“怎么对他?”

丰隆接话道:“玱玹领着禺彊去看了他哥哥生前设计的各种酷刑,让他知道他哥哥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禺彊不信,于是玱玹又给禺彊看了他哥哥生前留下的札记,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录着各种酷刑是如何试验出来,又是用的哪些人进行实验。一笔笔都是他亲哥的字迹,让他不得不信。禺彊才看了一半,便已干呕不止,这才知道自己哥哥罔顾他人性命,恶事做尽,罪有应得。”

玱玹道:“是他自己晓大义,明事理,在他知道这些以后,便跪下求我,让我收他入帐下,弥补他哥哥犯下的罪过。”

丰隆道:“若非如此,你也不会留他一命,让他有机会效忠于你。”

玱玹与他相视一笑,丰隆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馨悦却是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你们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虽是这样说着,脸上却满是骄傲,显然对玱玹的做法也十分满意。

小夭笑着也同他们共饮了一杯,“恭喜哥哥,又添一员大将。”她衷心祝贺道。

玱玹放下酒杯,对丰隆道:“方才我同小夭说了之前她与璟的事,若非璟及时赶到用灵力将她神魂护住,即便我派人赶到,也于事无补。小夭觉得璟如今这般与她大有关系,恰好她又师从王母,懂一些救人术数,想要留下照顾。”

丰隆和馨悦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所有医师术师看过都束手无策,让她试试也无不可。

更何况,小夭一脸歉意,不让她尽尽心意,想来她内心也会过意不去。

丰隆点头道:“好。”

馨悦问:“你有把握吗?”

小夭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头道:“照今日情况看来,应有七八成把握。”

丰隆大喜,如今他与玱玹所谋之事甚重,若璟能醒来,必定更添助力。于是他一拍桌案道:“好好好,小夭这般说话,定是心里有了主意。”他转头对玱玹道:“小夭真乃我们的福星,总能解燃眉之急。”

玱玹与他捧杯一饮而尽,将话都掖在了酒里。

用完晚膳,玱玹便匆匆赶了回去,显然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小夭与馨悦、丰隆寒暄了几句,便要回木樨园去。

若非已在璟那里休息过一段时间,此刻她哪还有什么力气与他们坐在一起?

所以二人也未多留,便各自散了去。

入了木樨园,小夭便看到静夜已在门前等着,显然已站了许久,巴望着她回来。

“怎么了?”小夭问道。

静夜尴尬道:“方才见王姬在忙,我便自作主张想喂公子喝药,可试了几次,都未能让公子顺利喝下去,于是只得来这里等着王姬。”

小夭笑道,“若是能行,我又怎么还需要留下?”

静夜面露难色,小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站定转身看着静夜道:“你已做得很好,只是他现在情况非同一般,寻常之法定然无效。”她又想起玱玹方才同丰隆说的话,道:“我师从王母,懂的自然要比你们多些,但师门秘术,不可外传,所以不能教你。”

这样说,至少也能让静夜好受一些。

进了木屋,璟依旧静静躺在那里,胡珍在一旁候着,胡哑端着药走了进来。

小夭接过药,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见几人退了出去,小夭这才不急不慢又给璟喂起药来。

边喂边说道:“过几日我要回五神山去看父王,我醒了以后便直接来找你了,他定然也很担心,还有外公那里,也是要去拜会的,不然他们指不定要跟玱玹那样生我气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是不是醒着。

“我还未好时,也跟你一样沉睡着,但我那时只能听见的。”她说着,却又顿了顿,“也不对,一开始我虽然醒着,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身体和手脚。”

喂了几口,小夭抱着璟,为他拍打后背道:“可是我想活,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想要去做。”

她说着,眼中已有了憧憬,“我想回去看看老木和麻子串子他们,想看看回春堂还在不在了。”

她拍打的速度变得更轻,更慢了,有一下没一下的。

“我想去看看神农山的凤凰花,洋洋洒洒落下时天地皆是红色。”

“我想吃紫藤花饼,”她说着,看了眼沉睡的璟,“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她还想去看看五神山下,深海里的海葵和游鱼,看看月光下碧海蓝天连成一线。

想游遍山川河岳,饮醉骑马,射箭玩耍。

她想看相柳的脸,白衣白发,如雪花般落下。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顿住了,然后晃了晃脑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若他们急着见我,突然召唤,我可就顾不上你了。”她有些气恼道。

喂完药,她把璟放到了床上。可她实在是又累又困,所以窝到一边,又趴在璟床边上睡着了,完全忘了之前答应玱玹的。

静夜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夭唤她,便上前敲了敲门,道:“王姬。”

里面没有声音,她又轻声唤道:“王姬?”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悄悄开了门,进到了房里。

见小夭趴在璟旁边睡得正酣,也不敢打扰,蹑手蹑脚理了东西,退出门去。

早上醒来时,小夭才想起昨日的事,拎着鞋子,蹑手蹑脚往外面走。

开了门,发现什么人都没有,长出了口气,迅速向着院外跑去。

这木屋到处都设了禁制,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静夜和胡珍的眼睛。

此刻她们正躲在暗处悄悄看着,直到小夭掩了院门,这才松了口气,各做各的去了。

小夭回了静夜给她整理好的房间,换了一套馨悦给她送来的衣服,整理了仪容,这才开了房门。

胡珍已在外面等候,见她出来,上前问候道:“王姬安好。”

小夭点了点头。

胡珍伺候了她梳洗,道:“院里已备好了早膳,公子的药也熬好了。”

这是提醒她,该去给璟喂药了。

小夭说了声,“好。”便站起身来,往木屋走去。

昨夜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小夭不说,静夜和胡珍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喂完药,小夭唤了静夜进屋整理,然后她自己坐在一旁,一点点慢慢吃着早膳。

静夜知道小夭大病初愈,不宜吃得太过丰盛,只照着昨天做的,又做了一份。

小夭吃得很满意,问静夜道:“这是胡珍备的,还是胡哑备的?”

静夜道:“是胡珍备的,她略通药理,虽不会诊治,却对药膳一途略有兴致。”

小夭点着头,道:“看来我昨日倒是没有找错人。”

静夜不解道:“王姬是如何知晓的?”

小夭道:“我闻她身上有股药味,但不似寻常那般干涩,反倒有股清香甜腻,便猜她寻常爱摆弄药膳食材。”

静夜闻言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王姬看人竟如此细致。

小夭见她不语,便笑道:“我也爱侍弄这些膳食药材,自然对这些味道更熟悉一些。”

静夜顿时有些嫉妒起胡珍来,能跟王姬有更多共同语言。

小夭边喝着粥汤,边跟她拉起了家常,仿佛还在回春堂的小院里一般。

“你是何时跟的璟?”她问静夜道。

“6岁,公子大概7岁的时候。”静夜如实道。

“那你肯定知道许多他年少时的事情,快跟我说说。”小夭兴致勃勃道。

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人说话了,丰隆和馨悦虽说与她亲近,却终究不是一类人,她更爱听一些小事趣闻。

小夭跟静夜有问有答地说着话,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小夭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十分起劲,偶尔说到公子幼时调皮捣蛋的事情,总爱问她当时是怎么看的,静夜也都如实说了。

她觉得王姬亲近,丝毫没有架子,好似许久不见的朋友,什么都可以聊。

与府里那个同公子有婚约的防风小姐完全不一样。

粥凉了,碗空了,趣事也说完了,小夭却还是在跟静夜闲聊,连胡珍都没有被她放过,一并拉来说笑。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静夜和胡珍都各自散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准备午膳和用药,小夭都还坐在那里,没有挪动。

多好啊,她还可以同人说笑,听一些她没有经历过,感受过的事情。

女孩家的事情。

这么多年,即便恢复了女儿身,她也还是恍惚,偶尔就觉得,自己还是玟小六,想要席地而坐,吹着风,磕着瓜子,晒着太阳,过一辈子。

无忧无虑的。

但她是高辛的王姬,她们都这么叫她。

从她走上祭台的那一刻起,她就丢掉了玟小六的身份。

他们把她架在高台上,要她仪容端庄,姿态高雅,举止得体。

但她早已经闲散惯了,她做不了王姬,即便一遍遍提醒自己,也还是偶尔会忘记。

只有在面对相柳时,她才是她。

既不用担心失态,也不会怕他不耐。

不,准确的说,是在面对防风邶时,她只需做她自己,既是受人尊敬的王姬,也是闲云野鹤般的玟小六。

哪个都是她,哪个他都能接受。

那相柳呢?

相柳是奸诈的,狡猾的,做任何事情都有价有市,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她这样想着,不禁将手握成了拳。

胡珍端了药来,唤她道:“王姬。”

小夭回神看她,歪了下头,起身道:“放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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