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卖傻》如同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莫扎特家的预期。五岁孩童创作出完整且有灵性的乐曲,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出了萨尔茨堡,在德意志乃至奥地利地区的音乐圈和贵族沙龙中引起了轰动。列奥波尔得收到的信件雪片般飞来,不再是试探性的邀请,而是更加正式、报酬也更丰厚的演出合约,甚至包括一些遥远宫廷伸出的橄榄枝。
列奥波尔得欣喜若狂。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铺满黄金和荣耀的道路在脚下展开。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帝的恩赐和自己毫不松懈的教导,更加紧了沃尔夫冈的“培养”。课程变得更密集,旅行计划排得更满,每一次公开露面,都要求沃尔夫冈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令人惊叹的才华。
而沃尔夫冈,或者说他内核里的钟蔷,则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作曲机器,以一种近乎冷酷的速度,持续“复现”并“优化”着莫扎特的早期作品。
六岁时,他“创作”了几首在历史上属于莫扎特七、八岁时期的键盘变奏曲和小步舞曲,其技巧的娴熟和乐思的流畅,让宫廷乐师们都自愧弗如。
七岁不到,他已经开始涉足小型交响曲和奏鸣曲的领域。当别的孩子还在泥地里打滚时,他已经在处理复杂的声部对位和乐队配器(在父亲的帮助下)问题。他并非简单地照搬记忆,而是会运用前世的逻辑分析能力,对作品结构进行微调,使其更符合当下的演出条件和听众口味,效果往往比“原版”更加出彩。
这种恐怖的“生产效率”和超越时代的“市场适应性”,彻底坐实了他“旷世奇才”的名声。人们不再仅仅视他为“神童”,而是开始将他与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师相提并论。
然而,这种被不断推着向前狂奔的“绩效人生”,也开始显现其副作用。
首先是身体的疲惫。频繁的旅行、紧张的演出日程、以及长时间伏案“创作”(实则是誊写和优化记忆中的乐谱),都在消耗着这具尚且年幼的身体。沃尔夫冈有时会在练琴时感到手指酸痛,在马车颠簸中面色苍白,甚至偶尔会发起低烧。安娜·玛丽亚忧心忡忡,但列奥波尔得却常常认为这是成功路上必要的付出,只是更加注意儿子的营养,并祈祷他不要病倒。
其次是情感的隔离。沃尔夫冈表现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孩子。他很少与同龄人玩耍,对南内尔偶尔分享的少女心事也只是礼貌地倾听,缺乏真正的共鸣。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音乐和那些隐藏在内心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思考所占据。在别人眼中,他是早慧、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为了达成目标而不得不进行的自我压缩和情感隔离。他有时会想起前世那个最终放弃的盛青禾,那份属于“钟蔷”的、未能充分展开的情感,在此刻更像是一个遥远的、属于别人的故事。
最危险的,是列奥波尔得心态的微妙变化。儿子带来的名声和财富是如此巨大,进展是如此迅猛,让他这个父亲和导师,在狂喜之余,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和……失控。沃尔夫冈太独立了,他的乐思仿佛取之不尽,甚至在某些决策上(比如选择演出曲目,或者对作品提出修改意见)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列奥波尔得依然是主导者,但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并非在“塑造”一个天才,而是在“服务”一个天才。这种认知让他时而更加专断,试图牢牢掌控方向,时而又会因为儿子的某个惊人表现而陷入一种近乎敬畏的沉默。
一次,在从维也纳演出归来的途中,列奥波尔得看着身边因为疲惫而靠着自己睡着的小儿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全然放松。他忍不住对妻子低语:“安娜,你有没有觉得……沃菲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快得让我们跟不上?”
安娜·玛丽亚轻轻为儿子掖好毯子,叹了口气:“他只是个孩子,列奥波尔得,只是主赐给我们的礼物太过沉重了。”
沃尔夫冈其实并未睡着,他听到了父母的低语。他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再次确认了计划进度。
莫扎特业绩进度: 30% (早期作品大量提前完成,名声进入快速上升通道。)
个人理想准备度:2% (受限于年龄、精力与监视,实质性进展缓慢。)
他知道,这种失控的加速度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身体的极限、父亲的焦虑、以及外界越来越高的期待,终将会形成一个瓶颈,甚至可能引发危机。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被他自己不断加速的轨道上继续飞驰。他需要更多的名声,更多的金钱,更多的“资本”,为他真正想要的未来,积攒足够打破牢笼的力量。哪怕这个过程,正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童年,以及这具身体原主可能拥有的、另一种面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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