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伸手不见五指。
姜眠坐在地上,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前摸索了一下,指尖却只有冰冷的触感。
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耳边静到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
【……系、系统?】姜眠颤巍巍地在脑海中询问,【刚刚是你在叫吗?】
过了好半天,系统的声音才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宿主!】
还带着哭腔。
姜眠松了口气。刚刚的尖叫,真的是系统……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对不起宿主。】系统在她脑海中呜呜呜地哭,【我太害怕了。】
【唉,没事的没事的。】姜眠安慰系统,【我理解你。】
她真的理解……因为她也是这么怕鬼,这么怂的人……
只是为什么,她的系统也这么怂……难道这就是同类相吸吗?
【没事的。】她一边安慰系统,一边摸索着站起来,转身去开门。【只要开门出去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按理来说,她只是不小心跌进来了,只要一转身,应该就能碰到门了才对。
再不济,只要走两步——
姜眠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
面前依然什么都没有。
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不断回响在耳边,声音大得姜眠甚至怀疑它会惊动什么黑暗中的生物。
她努力摸索着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手机,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不对……她明明记得就放在口袋里的!
就算没有手机,她衣领上别着的摄像机应该也还有一盏小灯才对。
姜眠循着记忆,一边摸着黑往前面走,一边摸索着微型摄像机上的按钮,试图打开补光灯。
“这个怎么、怎么按不开啊……”
姜眠抖着手,按了几下,按钮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却怎么也按不开,忽然,她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几乎要尖叫了,但下一秒,她猛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了又坚硬又冰冷的东西,像是一堵墙,推着她往前——
“啊!”
她撞到了门上。
门把手硌着她的肚子,但她却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微的疼痛,身后有什么东西强势而不由分说地压过来,让她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冰冷的吐息喷在她的后颈,让她几乎不可抑制地抖成了筛糠。
那是……什么东西……鬼…吗?可是,鬼为什么会有呼吸……
“呼。”身后的东西轻轻地往她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那气息完全是…充满恶意地、轻浮地、下流地……几乎能感觉到,身后的东西,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尖叫或是哭泣。
姜眠咬着唇,侧着脸,脸颊紧贴着冰冷的门,柔软的两颊肉被压在一块儿,滑腻洁白如同一摊软烂的羊脂白玉。
她急促地喘.息着,热气扑在门板上,浑身颤抖。
身后那个东西等了等,似乎没等到她的哭声,有些不耐烦的压住她的肩膀。
姜眠感觉到,一只腿从身后强硬地挤入她的两腿之间,紧接着腰上一凉,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坐在膝盖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个东西的温度,是冰冷而潮湿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湿漉漉的水鬼。
却又几近缠绵地抵着她的腰。
姜眠抖得几乎坐不住膝盖,她只能双手抵着门板,颤巍巍地努力保持着平衡,慌张地躲避着身后冰冷的身体,随着这样的动作不断挺直腰背,柔韧的腰线被拉长,又被一只手握住。
似乎是她的动作让身后的东西很愉悦似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姜眠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门板在剧烈颤抖,似乎是沈成济他们在外面砸门。
但门板越是颤动,她就越是坐不稳,紧贴着门板的脸颊也有些……
“痛……”
不仅是脸颊痛,她掌心也痛,手臂也痛,肚子也痛。
“你别…弄我了……”
真的很痛。细皮嫩肉的女孩儿哪里吃过这种苦,她抿着唇,下意识有点想发火,又因为害怕,可怜兮兮地红了眼眶。
好半天,才又嚣张又可怜地憋出一句:
“你、你下去…!你弄得我好痛……”
身后冰冷的身体似乎动了动,下一秒——
“喀拉”一声响,面前的大门被打开了,姜眠再一次摔倒。
这次被人接住了。
明亮的灯光不断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难受地眯起眼。
“姜眠!姜眠?”
“你没事吧?”
在乱糟糟的声音和乱糟糟的光线里,姜眠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三张如出一辙的担心的脸。
她正躺在沈成济的怀里,对方一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见她清醒,问:“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看他轻松又略显担忧的表情,姜眠一下子猜到,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压抑着后知后觉的恐惧问,深深地呼吸,开口时还是带上了一些鼻音:“刚刚门为什么一直不开?”
“门有点卡…”沈成济看清了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尖,也顿了顿,轻松的表情消失了。他快速地解释说,“这门很久了,可能有点年久失修,卡住了,我们花了点一时间才打开的。怎么了?吓到了吗?”
“……”姜眠抽了抽鼻子,“门里有人。”
说完,她见三人一副还没理解她什么意思的表情,强调道:“门里有人!”
三人面面相觑。
姜眠说:“刚刚我摔进门里,本来往回走几步就能摸到门的,对吧?但根本没有门!而且我的手机也不见了,我的摄像头上的灯也坏了……”
她说着,往口袋一摸——
重量颇沉的手机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
姜眠也有点傻眼了:“刚刚在里面没有的!而且,摄像头上的灯也……”
她按了一下微型摄像头上自带的灯——灯开了。
姜眠目瞪口呆。
她有些慌乱地解释,“不是,刚刚明明还……”她抬起头,忽然对上了沈成济的视线。
沈成济眼神亮晶晶的,脸上竟然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不像是恐怖片里常规套路的不相信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才让姜眠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成济也注意到她震惊的表情,瞪大的眼睛,轻咳一声,收敛了些。
他拍了拍她:“先别急,我们相信你。但是……你加入我们很早吧?你知道我们一直都没遇到什么鬼啊怪啊之类的东西,我还以为那东西不存在呢。所以,你遇到了什么?”
“……”姜眠往四周看了看,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是……鬼。”她把最后一个字念得又轻又快,仿佛大声一点就会惊动屋子里的那个东西。
说出这个字之后,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柳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不会是你太害怕,看错了吧?”
“没有!真的有东西!”姜眠说,“而且是那个……男鬼。他在我身后笑…听声音,似乎还挺年轻的。”
沈成济跟柳缙对视了一眼。
姜眠还以为他们不信,急道:“你们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发红的鼻尖浸出汗珠,鸦羽般的眼睫上挂着湿意,漂亮的小脸微微发白。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提起裙摆,露出肚子上的痕迹。
“我刚刚还被门把手撞到了!”
有一点儿凸起的小肚子,雪白的,柔软而又丰腴的肚子上果真压着一道暧昧的红痕,晕开一大片,仿佛撒在滑嫩油脂上的一滴血。
“看吧,就在这里!”她低着头,下巴夹着一截裙摆,两只手也拎着长长的裙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露出的一小截白色布料。
也没有注意他们发飘的眼神和故意移开的视线。
只是一抬头,发现其他人都没看自己,忍不住生气道:
“喂,我没有骗你们吧?还有摄像头,摄像头也开着呢!”
虽然她也不确定摄像头有没有录到什么。但如果真的有什么,那就是证据了!
谷弘取下别在她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取出内存卡。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喉结滚了滚,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把内存卡插进了他肩扛的摄像机里。
这个摄像机有屏幕和内存读取功能,插入内存卡,打开屏幕,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设备的原因,画面有些灰蒙蒙的,还时不时闪过白点雪花,谷弘把内存卡里录下的视频打开,画面是从他们来到这扇门外开始的。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摄像机没有拍到姜眠想象中的诡异的画面,也没有什么鬼哭狼嚎的奇怪声音,直到——
画面猛地扑进了一处黑暗中。这是姜眠摔进门里的时候拍下的。
一开始,画面是一片黑暗,仔细听去,只有急促地,小小的呼吸声。
紧接着,画面有些抖,但仍旧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摄像机的主人正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然后……黑暗中出现了哭声和喘息。
像是被欺负得狠了,连声音里都透着可怜,涩情得仿佛什么低级片里哭声……但什么也看不见。
“啪!”地一声,沈成济猛地把视频关了。
“现在信了吧?”姜眠紧紧盯着他问。
“……”沈成济用手捂住了脸,之前惊鸿一瞥的一幕,雪白肌肤上的红痕,飞速地掠过他的脑海,让他整张脸都变得火辣辣。“信、信了。”他讷讷地说。
“既然信了,那就走啊。”姜眠一把把摄像机的屏幕摁熄,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一回头,是沈成济。
她心里起了一点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沈成济说:“等等,你不觉得……”
“不觉得什么?”姜眠只感觉有些不妙——沈成济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的模样。
“你不觉得,如果这里真的有那个……东西的话,如果我们能拍下来的话,我们就是世界上第一个拍到那个东西的人了!”沈成济反问,黑暗中,他的瞳孔兴奋地收缩成一个小黑点,脸上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拍到过…那个东西!人们都说,自从摄影机出现之后,‘鬼’和‘怪物’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关于它们的目击报告,但如果我们能拍到的话……我们就出名了!”
姜眠终于明白了她潜意识里感受到的不安是什么。
——她记得自己看这部恐怖片的评价的时候,很多人点评里面的主角“喜欢作死”。
原来是这个作死。
她试探性地问:“所以……?”
沈成济说:“所以我要留下来,再拍一些视频。”
姜眠:“……”
鬼怪环伺,主角又不知天高地厚地作死。简直是两面包夹之势。
姜眠言简意赅、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走。”
作死也别带上她啊!她可没有主角光环。
见姜眠态度坚决,沈成济也没再说什么。大概是觉得姜眠真的被吓到了,他顿了顿,快速地安排好了后续:“我先送你出去,你在门口等一等,我们拍几段视频,就开车离开这里,找个酒店住。”
“这里的东西呢?”柳缙问。
“先丢这里吧。”沈成济说,“等视频做好了,我请几个人来收拾,再把这里重新装修一遍。”
说着,他的表情仍然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想也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拍到了什么,这栋鬼宅会变成一个多么热门的景点,会有多少人蜂拥而至,网络上,又会有多少人热议着这栋鬼宅。
柳缙想了想,说:“我送她下去吧,顺便跟她一起等你们。你和谷弘在这里赶紧拍完赶紧出来。”
姜眠当然没有意见,她觉得不落单是最好的。沈成济和谷弘也同意,于是柳缙打着灯,把姜眠送到楼下。
“沈成济……他很缺钱吗?”一边往下走,姜眠一边忍不住问。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不相信,要信了,多半赶紧离开,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哪有人像沈成济这样,信了却还不走,一定要拍点什么才肯离开的?
柳缙知道她想问什么,沉吟片刻道:“……他以前很缺钱。”
“那现在?”
“现在倒是不缺……”
姜眠忍不住抱怨:“要想有钱,也得有命花啊。”
柳缙苦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姜眠对沈成济的决定有些不满,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怪他,他这个人就这样,掉钱眼里了。”
姜眠是上大学之后才跟沈成济认识的,但柳缙已经跟沈成济认识很多年了。他想了想,斟酌着说:“前几年,他家穷,差点连书都没读上,而且他……父母都去世了,生病,花光了钱,有治疗方案都没法治,活活地熬死了。他也穷啊,欠一屁股债。这几年我们拍了些东西才好一些,要换了去年,他还欠着医院一大笔钱呢。
说到这笔钱…去年,我们去拍那个很出名的鬼山,山底下的村民也说得像模像样的,当时我们请的向导都跑路了……是沈成济坚定地要拍,后来那期视频火了,他才把医院的钱还清。”
姜眠怔了怔。
柳缙伸了个懒腰:“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那小子现在在网上火得很呢,不知多少人送钱,现在他可不是前几年那小可怜了。”
他又朝她笑了一下,挤眉弄眼:“他现在可比我们都有钱得多,咱俩就是个给他打工的打工人,还是别心疼老板了。”
“噢……”姜眠看看他,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楼梯。
走了一段楼梯之后,她才低着头说:“其实……我能理解他。”
柳缙:“嗯?”
姜眠说:“有一段时间,我也很穷。读不起书,吃不起饭那种穷。嗯……声音我理解他。不过幸好,都过去了。”
柳缙跟姜眠虽然早就是朋友了,但关系并没有亲密到知根知底的地步。他还以为姜眠说的是她在这个恐怖游戏里的身份的身世,笑了一下说:“是啊,都过去了,现在你应该没有这种困扰了吧?”
姜眠点了点头。
她现在已经不会再为钱而困扰了……因为她穿越进了恐怖片里了!还有比这更令人无语的事情吗……
他们走到楼下,柳缙环视一圈,也没带其他东西,拿上手机和电灯、充电宝,然后翻出了车钥匙:“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姜眠也摇了摇头,虽然她的东西都放在行李箱里,只要一提就能带走,但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逃命的时候就不要带其他东西了吧……
柳缙比了一个“OK”的手势,虽然他说着轻装上阵越快离开越好,但脸上倒是很轻松,闲庭信步一般,没什么紧张的表情,并不太当回事——
直到他把钥匙插入门锁,拧了拧。门锁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顿了顿,不信邪一般用力拧,但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些许。
——门打不开,似乎是…被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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